致命睡美人-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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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康予注视着眼前的景象,脑海中再次浮现乌鸦昨夜说过的话:
“————因为东区的居民多是患病的人,这里的人普遍思绪混乱,情绪也不太稳定,也会在一定的程度上对‘网’产生影响。所以同是被‘网’所笼罩,但东区里的会幻境和其他区的有分别————”
“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分别呀。”夏康予喃喃道,又继续观察了下去。只是,过了几分钟后,他果然看见了这里的幻境和外边的不同之处。
那个正被母亲牵着上学的男孩,经过夏康予的窗前,突然转头朝他望来。夏康予才发现,母亲牵着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孩,而是一只表情空洞,手脚上还残留着细线的人偶。
路上的中学生们成群走着,似乎是结伴上学的朋友。但是夏康予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虽然身材各异,但脸居然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而那名上班族的脸,除了一副眼镜外,再没有任何五官。
这里的幻境,就像是个扭曲的噩梦。
夏康予毛骨悚然,恍然大悟,这才真正了解到乌鸦那句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夏康予听到“笃笃笃”的声响传来,竟然有人在敲他的房门。他心知这间旅馆废置多时,除了他和楼下那具尸体外再无别人,这定是幻觉,便打定了主意不去理它。只是那敲门声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响,连门板也开始前后晃动起来。
透过房门底下的隙缝,夏康予发现外面根本没有半点影子。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实在太响,直吵得夏康予太阳穴隐隐发疼,坐倒在窗子下方,伸手捂住了耳朵。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透过门孔往外望。敲门声虽然响,走廊上却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半个人。就这样响了将近半小时,敲门声才终于停止。
夏康予在房间里进行搜索,在柜子后的冰箱里找到了一些矿泉水和零食。他也不挑食,只是就这找到的食物,草草填饱了肚子。他想起昨日倒卧在梯阶上的男人,推门走出去,往楼梯望去,却发现梯阶上空空如也,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以男人的状况,是不可能离开这里,更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这当然只是幻觉和夏康予的脑子玩的把戏而已。
“只要在这里多呆几日,过了潜伏期就可以了。”夏康予心想,只要潜伏期一过,他就能确认自己是否也染病了。
只是,无需等上数日,到了上午,夏康予便觉得全身乏力,头昏脑涨起来。他用手背探了探自己体温,触手滚烫,竟然发起烧来。他心下一沉,脚步蹒跚地往睡床走去,才刚倒进床里,便迅速地坠入了梦乡。
傍晚时分,隔壁房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还有一男一女大笑的声音。夏康予惊醒过来,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刚要爬起来,肺部一阵发痒,便开始咳嗽起来。他越咳越是厉害,胸口发疼,感觉肺部也麻痹起来。
“果然没有躲过吗?”夏康予心里升起一股寒意,近乎绝望得瘫倒在床上。
和雅兰迪斯帝国的多数人一样,夏康予并不是个有信仰的人。
随着五千年前地球再次经历冰河时代后,人类的科技和文明被毁,更面临了绝种的危机。也是那场灾难,令他们相信自己是被神所遗弃的一群。四大异族崛起后,他们被认为神所祝福的一群,结果迎来了短暂的宗教全盛期。只是,随着人类科技的进步,科学派政府的掌权,异族遭受全面打压,开始逐渐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这个世界上宗教也面临了衰败的命运。
“人死后,灵魂就会离开身体,消失,归于虚无吧。”这就是夏康予更倾于相信的,关于死亡的真相。对于天堂和地狱,他一向都持着怀疑的态度。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半睡半醒的度过了一整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康予咳嗽着醒来,迷迷糊糊间看见有一人坐在床边,轻抚着他的发丝。他微微一动,待要起身,却被对方按住了。她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轻声细语的安抚他道:
“别急。你病了,好好的睡会儿吧。”
这把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但是夏康予的思绪极为混沌,一时竟想不起对方是谁。他只是感受着对方温柔的触碰,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阖上双眸,便又昏睡了过去。
Chapter 16。1 觉醒
当米娅的灵魂回归躯体,在公寓里睁开双眼时,已经是隔天的晚上。她从睡床上坐起身来,眼前模糊一片,竟已泪眼朦胧。她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脚步,便往大门赶去。因为之前躺了太久的关系,她的双脚酸软麻痹,一路上跌跌撞撞,几乎要绊倒在地。
她终于找到夏康予了。
米娅在旅馆里,呆在夏康予身边陪了他一会儿。可是他病得十分严重,迷迷糊糊地,甚至没法认出他来。旅馆的楼下还躺着一个病死的男人,夏康予这副模样,说不定是染上了哪种致命的感染病。
虽然精神投影能够让米娅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说话,令他感觉到自己的触碰,但是她十分清楚,这虽然能够给他带来精神上的安慰,对他的身体状况却丝毫没有帮助。此时此刻,夏康予身边没有可以照顾他的人,她必须尽快赶到他的身边。
“主公!”东区边境的铁丝网外,朱雀看见米娅解开入口的锁头,不由得急了,出声劝阻道:“里面状况不妙,你不能去啊!你是我们组织的核心,我们革命的灵魂!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办呢?”
“我来带路,医疗队请跟在我身后。”米娅一意孤行,神情严肃地吩咐在旁候命,作好了感染防范的医疗人员,看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转过头去,对朱雀和灰鹰道: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组织就交给你们了。”
灰鹰原本交叉着双臂,沉默的站在一边,听米娅这么说,踏前一步说道:“主公,有朱雀在外边看着,也就足够了。让我也跟去吧。”
“灰鹰,你并没有冒险的必要。”米娅凝视着他,说道。
“我已经有了觉悟。”灰鹰说道,沉着声,用坚定的语气说道。米娅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出言阻止,只是点了点头。朱雀望着灰鹰,欲言又止,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
“好了,让我们出发吧。”
米娅戴上口罩,看着已经解锁铁门表情沉重地道,率先越过了铁丝网,踏入了东区。乍看下,除了更加脏乱,月色中东区里高楼和住屋林立,和其他地区并没有分别。但是米娅知道,东区绝对不如外面看上去那样太平。
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夏康予从睡梦中惊醒,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紧捂着嘴,喉咙突然涌上一阵腥甜,他望向掌心,上面殷红一片,竟是鲜血。他重重地躺倒在床上,浑身发冷,心道:
“我这是要死了吗?”
夏康予几乎撑不开眼皮,半眯着眼,却瞥见床尾站着一人。他立即忆起不久前还坐在身边的女人,她的触碰,她温柔的话语。随着神志逐渐清楚,女人的脸庞便在夏康予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梦是真,迟疑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试探似的唤道:
“米娅?”
“是我。希望不会太过令你失望吧。”一把男声传来,黑色的身影从床尾走到夏康予身边,低头看着他。当看见乌鸦那张面目模糊,罩在阴影中的脸时,夏康予竟然稍微安下心来。可能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不必孤零零的死在这里了。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啊。”夏康予喃喃道,目光有些失焦。乌鸦凝视着他,淡淡一笑,说道:“是呀,我又来打扰了。来得不是时候吗?”
“时间刚刚好。”夏康予也抱以一笑,只是不一会儿,笑容便被咳嗽打断了。乌鸦站在一旁,只是安静地看着,黑暗中,也不晓得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夏康予剧烈的咳嗽着,看样子,几乎要把胃酸也全咳出来。结束后,他喘着气躺倒在床上,注视着乌鸦黯淡的身影,虚弱地道:
“所幸你本人没在这里,要是被感染了,我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别担心。”乌鸦眼神认真,却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一向命硬,就算想死,也总是无论如何死不了。要是真感染上了,冥神见是我,也肯定不愿收的。”
夏康予倒有点被他的黑色幽默逗乐了,暂时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事实上,我不信命,也不信神。”
“哦?”乌鸦扬扬眉,有些意外。
“信仰这种东西,”夏康予从苍白的嘴唇里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太过虚无缥缈了。”
“这样呀,”乌鸦喃喃道:“就算见过灵媒,也亲眼见到灵魂从身体剥离,也还是不愿相信吗?”
夏康予忆起四年前,自己亲眼见过米娅打开了灵界的通道,看见了备受折磨的灵魂。当时,他对这个世界并没有神,并没有天堂地狱的想法有了动摇,并且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什么被唤醒了,正在蠢蠢欲动。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随着之后接踵而来的折磨消失得无影无踪。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一个月里,夏康予开始觉得之前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为什么祂容许这世上那么多苦难的发生?
为什么祂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去,毁掉自己的容貌和健康,夺取医院里无辜的三十八条人命?
“你不会死的。”乌鸦目光淡定,语气里没有半点怀疑:“因为在这世上,仍有你尚未完成的任务。”
夏康予听着乌鸦肯定的语气,掷地有声的说辞,突然好想相信他的话。
夏康予的头部越来越重,脑子里混沌一片,只是想着乌鸦说的信仰和天命。他沉沉的坠入梦乡,发现自己正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无助和恐慌一一地涌上了心头。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面前传来了一丝丝的光亮。
他朝着光线的方向前进,最后来到了一扇木门前。这扇木门看起来很熟悉,有点像是塞维洛老家的前门,白色的光线从门底下渗透出来。
Chapter 16。2 觉醒
夏康予就这样在黑暗中,伸出手,指尖划过木门的表面,感受着它粗糙的纹路。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一把声音在门的后方响起,雄雌莫辨,忽远忽近,似幻似真。
“你信神吗?你信天命吗?”
夏康予心里一动。
他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神,也不曾见过神迹。反而,见识过命运的丑恶,目睹过地狱般的景象。因此,夏康予总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所以,他比谁都努力,比谁都隐忍。对他而言,想要好好活着的话,除了自己,再也没有谁可以依靠。
但是,他突然觉得累了。
或许,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界上奋战的。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供他依靠的强大的存在。
这个想法,对夏康予来说,是那么的有力。
夏康予感觉门后,有一股力量正在召唤着他,仿佛有种令人着迷的魔性,让他情不自禁的想靠得更近。他伸出手,握住了门把,属于金属的冰冷触感立即传到了掌心。
感受着掌心处的冰冷,他感觉内心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只要扭开眼前的木门,就会开启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信神吗?你信天命吗?”
信。
夏康予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我信。
夏康予感觉自己被一团温暖的白光所笼罩包围。他隐约看见一个白影,和他面对面站着。那是个与他同高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那张脸却给他一种莫名强烈的感觉——高贵,超凡脱俗,既陌生又无比熟悉。
夏康予伸出手,白影也伸出了手。他顿了顿,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触碰了对方的手掌。就在这时候,他感觉白影和他逐渐接近,然后和自己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如今,午夜时分刚过。
黑夜中,米娅带领着灰鹰和一队五人的医疗人员,仔细的辨认着东区的道路,往旅馆的方向赶去。她的头部因为精神过于紧绷,开始隐隐作痛。心脏因为紧张急促而剧烈的跳动着,简直就要不胜负荷。
“等等我,康予。”她在心里祈祷着:“答应我,千万别出事。”
一行人在狭窄的后巷飞快的穿梭着,企图利用捷径,更加迅速的到达夏康予身边。途中他们不止一次碰上倒毙在路边的,因为瘟疫而死亡的市民。若在平日,米娅绝对不会被这种景象吓倒。只是如今,她每回看见那些市民死不瞑目的脸,脑里就会浮现夏康予一动不动,双眼空洞,倒毙在地上的模样。
一阵寒意渗入米娅的心里。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米娅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了夏康予。从她第一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