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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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
方应物刚从自己成为传言中恶霸的噩耗中回过神,陡然又听到这句,立即又被打击的陷入了深深的惊愕中。
什么勾结织造局太监?什么霸占家产?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的不说,他手里揣着价值千金的盐票,犯得着去侵吞王家那几百两银子么?
难道有人故意陷害他?这也不可能,谁会如此闲得无聊干这种没什么好处的事情?
莫非真是自己倒霉,恰好碰上了其他恶人对王家下手,然后自己遭了池鱼之殃,被误以为是合伙的?
无论如何,不能任由这样下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大家都已经开始传言恶霸是姓方了,那么迟早会把他的身份公开出来。
他方应物还是要脸面、要名声的,真成了百姓口中的恶霸,那父亲怎么看他?王恕王老头怎么看他?商相公怎么看他?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与我无关!
听到这些消息,方应物哪里还有心思吃喝,起身出了人流稠密的酒楼,仿佛害怕别人指指点点似的。
他自认虽然距离正人君子这个标准差一点,但是起码还够得上是好人,在亲朋眼里也算得上是好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听到传言,心里不禁有些不安和惴惴。
若是真小人遇到这等情况,大概是毫不在意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方应物也想到了这点,脑子中忽的冒出股邪念即便自己真在这里公然欺男霸女了,又有谁会真正治罪自己?
世间哪有那么多胆大包天的知县,也没有那么多闲得蛋疼的知府,布政、按察估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十五世纪,不是二十一世纪。
想到这里,方应物忽然口干舌燥,仿佛眼前摆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受到了无穷的诱惑。
但几个瞬间后,方应物强压下了念头,内心转而清明过来,连忙下意识念叨几句圣教咒语:“克己复礼,克己复礼”
第一步把持不住,所面临的就是不停堕落的无底深渊了,那些奸邪小人谁不是这样一步步丧失底线的?
明日去王家问清怎么回事,然后再做计较罢,方应物盘算道。
但目前这状况,显然是王家的人更耐不住。回到旅舍,方应物却在前门厅遇到王魁和王小娘子两人。
王小娘子正坐着发怔,猛然看到方应物,立刻迎上前去。半是询问半是质疑的问道:“秋哥儿!你不是你做下的罢?”
方应物不想在这里谈,东张西望看了看。指着后院屋子道:“进屋说,进屋说。”
“你先回答是不是你?”王小娘子盯着方应物道。只要方应物回答一个“是”。她立刻扭头就走,决不再留恋半分。
王魁站在后面闭口不言,只看着王小娘子抓住方应物问来问去。有些话与方应物有小暧昧的王大小姐可以问,但他不便去问,所以干脆就让他这侄女出面去说了。
其实王小娘子这表现已经有点失礼了,但方应物不会与她计较,也计较不起来。
“你们还是先告诉我怎么回事罢!”方应物没好气的答道,向后院走去。王小娘子和王魁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跟上。
“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应物坐定了问道。
这次该着王魁张口了,将王家丝织工场那边状况告诉了方应物。
“首先说明,这与我无关!”方应物干脆利落的说。
王魁又要说什么,方应物挥手阻止他说话,继续道:“但我也不会坐视不理,待我明日去拜访镇守太监。”
王魁疑色更重,“那李太监真会见你么?”
“应该会罢。”方应物脑子中冒出了汪芷的影像。若搬出汪芷的名号诈唬一番,应该有点用处
太监这个群体特别是当到了一省镇守之高位的太监,是可以不鸟文官士大夫的。更别说方应物这个目前只能算预备二代的。
但太监内部的权势程度也是有高下之分的,明白人都知道,当前有四个最不能得罪的太监,也就是位于金字塔最顶端的四个。
这四个太监分别是天子的头号打手汪直、天子的生活助理梁芳、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天子的大秘书覃昌。排名不分先后。
除此之外的太监全是喽啰阶层,只不过是大喽啰还是小喽啰的区别,连东厂提督尚铭也不例外。
镇守中官虽然是可以比拟为巡抚的高级太监。但面对四大太监估计也是不敢稍有触犯。要知道,太监内部修理人比文官内斗更残酷。真会丢掉命的。
这时候,王魁与王瑜面面相觑。面上神色疑云重重的,叫方应物莫名其妙。自己已经够客气了,他们还想怎样?
王小娘子心虚的瞅了方应物一眼,低头小声道:“奴家父亲说过,如果秋哥儿你一口答应帮忙转圜,并亲自去找镇守太监”
“那又如何?”
“那更说明一开始你们就是勾结好了,这时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而已。”
方应物被噎的不轻,气极反笑道:“那我不管了!”
王小娘子更心虚的看着地面,又小声说:“奴家父亲还说,如果秋哥儿置之不理,那说明就是你蓄意谋划,狠了心要侵吞王家家财。”
方应物大怒,“啪”的拍案而起,“我不把你父亲修理一番,我就不姓方了!你们不要拦着我!”
王小娘子也觉得自家父亲理亏,想为父亲辩解也无从说起,只能无言以对。
王魁苦笑一番,自己这族兄,真是被猪油懵了心。一次又一次示好结交的机会,一次又一次的被放过放过也就罢了,还把对方气到。
他又瞥了瞥侄女,如果不是这族兄有个和方应物关系暧昧的美丽女儿,只怕早被方应物拍成肉饼了。
王魁叹口气,劝道:“息怒息怒,德兄确实多有不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烦请你看在同乡面子上伸手相助。”
方应物想了想,又见王魁和王小娘子都还算明白事理,以后说不定还要委托王魁当自己的代理人。他便从怀中掏出小布包,拍在桌子上,打开后给王魁看,“你能认得出这是什么吗?”
王魁不明白方应物想作甚,低头去看。王小娘子也好奇的凑过来,不过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千盐引!?”王魁倒吸一口凉气,他大概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一张纸,几乎相当于他和王德两人的全部身家了,就这样轻飘飘的摆在桌上
关键是,盐业利润丰厚谁不想做,但也是出了名的难做。能想法子从边军那里抠出这种票据的,都是能人啊,他才不相信方应物真会变出千儿八百石粮食输送到边镇。
“你们说,我用得着贪图你们王家的家产吗!”方应物像个暴发户yiyàng叫道。
王魁失神的摇摇头,现在他是真相信织造局修理王家的事情真与方应物无关了,因为方应物完全没有作案动机。
王小娘子大概也明白了,呆呆的嗫喏道:“他们织造局为什么找上我们家呢?”
方应物冷笑道:“这世道狼吃羊,需要问理由吗?鉴于你父亲的愚蠢,已经失去了第二次机会,以后就不要怪我不讲究同乡脸面了,但这和你们无关!”
王小娘子打了个冷战,“奴家就怕听这种话儿。”忽然她的心情有点失落,连家产都不如方应物了
方应物冷眼旁观,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连王魁和王小娘子两个亲人都觉得王德不妥当,自己就占住理了,有理走遍天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生意
方应物说服了王小娘子和王魁,便与他们一起向王家而去,要去见那王德。在路上时,王魁主动与方应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话里话外的想打听那张票据的事情,显然是很有兴趣。
其实相当于一千盐引的票据还不至于令王魁大惊小怪,王魁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但是王朝奉真正感兴趣的这张票据背后的运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从边镇平白取到票据带回腹里省份的。
方应物感到好笑,他这姜太公还没下钩,这鱼儿就自己要上来了,便先顾左右而言他,吊起王魁的胃口,随后才隐约提了几句,什么杨巡抚和三原王家之类的都点了点。
听到巡抚、三原王家、边市等词,然后又听到将银子变成盐引票据的过程,王魁暗暗咋舌,心里颇为神往,这才叫做生意啊。
自己和族兄到杭州两年时间,把家产翻了倍,应该说成绩也是极其出色了。但与方应物说的那些比起来,格局上就先差了一个等次,仍局限于小本经营而已!能官商结合的商人,才是真正的生意!
不多时,到了武林门外的王家宅院,有王小娘子和王魁带路便不需禀报,自然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堂上。
等王德出来时,王小娘子先迎上去,很不满的埋怨道:“父亲!你又冤枉了秋哥儿,这次事情的确与秋哥儿无关!”
王德冷哼一声,呵斥女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嫩得很。懂得什么。”
这下连王魁也不满了,皱眉劝道:“哥哥你未免固执的过头了。此话与污蔑有何不同?小弟我实在不能苟同。”
王德见女儿和族弟这两个最亲近的人出门一趟,回来全站到了方应物这外人那边与自己顶牛。简直要吹胡子瞪眼。
方应物不想耽误时间,单刀直入的说:“看在同乡亲邻的份上,今次之事我可以帮你解决掉。但事情了结后,我要有借用你们王家的地方,你们也要相助一二。”
王魁听到这句,又联想起那张需要兑现的一千盐引票据,不由得心中一动,猜到了几分方应物的意思。
莫非这方应物自恃身份,不想亲自打理这些俗务。所以要找人来合作?那么他频频对王德忍耐,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王德还是信不过方应物,心里疑神疑鬼,嘴上不咸不淡,“方公子言重了,我们王家帮不上你什么。”
方应物已经极度不耐烦了,在他眼里王大户就是不知好歹。他声音抬高了几度,仿佛是训斥的说:“同乡之间,谁不是互相帮衬?偏生也只有你像防贼yiyàng防着!
看在父亲与你曾为幼年社学同窗的面子上。我再叫你一声世叔!但从今以后,你退居后院颐养天年去罢,或者回老家去也可,别再不知所谓了!”
方应物怒气冲冲的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怪怪的,又十分霸道,还真像是强行霸占别人家产似的。
他又连忙补充了几句。“你的产业自然是在瑜姐儿名下,至于事务操持也自然有王魁经手。东家和掌柜都是你们姓王的。你也无须担心什么!”
见父亲还把方应物向外推,王小娘子也快急了眼。又对王德道:“父亲,你也忒糊涂了,怎能如此说话,好心全当驴肝肺么?”
感觉遭到了女儿连同外人的围攻,自己堂堂一个家主成了孤家寡人,王德有点恼羞成怒,不由得看向族弟王魁,但王魁却转头看向外面,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人出来帮腔,王德气咻咻的没奈何。过了半晌,只得对方应物道:“若今次之事真与你无关,我王家当然不会不明事理。”
“但愿你真能明白!”方应物嘲讽一句才道:“我明日便去拜访镇守太监,事情平定后,你要出面消除流言,别让无知之辈还以为我欺男霸女,把你们王家怎么样了似的。”
听到“欺男霸女”几个字,王小娘子没来由的脸色一红,心口很是跳了跳。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是秋哥儿真上门抢人,她将会顺从呢还是反抗呢?
随后方应物便离开王家,王魁一直将方应物送到了大门外。想起方应物所暗示的合作,王魁一时技痒,忍不住提出自己的见解:“其实你不必为盐引变现而发愁,也不必在食盐售卖上投入太多精力,那不划算。而且赚的都是辛苦钱,从各府县回收盐款是个琐碎活计。”
方应物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向来是从善如流,当下问道:“那你说如何?”
“只需找本省有实力的商家,一口价将全部盐引转手给他就行了,无论是用卖的形式还是租的形式,让他去盐场支盐并分销散盐。
然后可以把现银拿去购买丝织物,再运到西北,委托那个三原王家出手,如此才能得到最大获利。”
“这很能赚钱?”方应物又问道。
王魁分析道:“东南盛产丝织物,在江浙售价一两的丝绸,运到西北起码能卖十两,除去成本这至少是几倍的利润,如何不能赚钱?
而且,若你还能继续从西北换回盐引票据带回浙江,那又是一次赚钱的循环。如此就是一条源源不断的生财之路”
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