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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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些把这二十一世纪好少女吓坏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不行不行,你这要价太高了,我们锦红阁是业大不假,可你也不能漫天要价。”
话音初落,又听得有些沙哑的男音:“这买卖你不亏,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好教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哪一个长大了不是让你日进斗金?”
红衣“嘶”地吸了口凉气,扭过头压声问绿袖:“这……青楼老鸨和人贩子在药店里明目张胆买卖人口啊?”
绿袖还没来得及作答,那女人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得了吧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从边境找的那些被赫契人屠了全家的孤儿,一分钱都不用花就把人弄到了手,然后个个要价不低,真是笔横财呢!”
“嘶——”这回,绿袖和红衣同时倒抽了口凉气。
不仅是买卖人口,还是买卖因战事而流离失所的人口,完全不存在什么“因生活所迫自愿卖身”的可能,是十足的“发国难财”。
“缺了大德了……”红衣咬着牙道了一句,绿袖也一声叹:“可不?但是能怎么办。这些个人贩子都是大一笔就收手赚够了钱,又是战事四起边疆正乱的时候,官府管都不好管。听说现下是卖得明码标价,女孩四两银子,漂亮点的五六两;男孩贵点,也不过十两一个。”
红衣沉了沉息,提步进了药房,低垂着眼眸不看二人,将药方交给掌柜的,抓药。
身后的交谈还在继续。
“十个孤儿你要我五十两?是,听着倒是不多,可是要给她们在长阳造籍,你当中间这一环环人脉不用花钱么?”
是那老鸨模样的人的声音。
“您这么说可就是诓我了。”那男子一声笑,“又不是要办正经的良籍,入个贱籍罢了,南妈妈您让锦红阁里几位当红的姑娘跟陪管事的一个晚上的事。”
贱籍。
不知怎的,红衣脑中一懵,恍惚间好似觉得之前早已痊愈的箭伤、踢伤都还在痛,她轻吸了口气看向那男子,黛眉间难隐的恨意舒展不开:“你说什么?”
☆、第11章 重见
夜间清扫回廊时还可“无欲无求”,上午躺到榻上后……
红衣辗转反侧了一上午。
怪自己昨日问得太多、听得太多,那些个孤儿目下如何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昨天那人贩子和青楼老鸨谈价没谈拢,老鸨一味地想压价,理由是之后托关系造籍、教她们琴棋书画都还要花大价钱。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还不知道,能不能学成也不知道,且还有半途自尽的可能。
于青楼而言,这是笔“风险投资”。
可那人贩子也不肯让步。一路从边境把人带来长阳总要花不少钱,无论老鸨有怎样的理由,他都半点不肯“降价”。
末了是个“明日再谈”的结果,人贩子答应带老鸨先去看看人。
至此,红衣便知道了那些孤儿在哪儿——都在城北边十里外的一座废弃的破庙里住着。
“废弃的破庙”会是怎样的环境不必脑补,这些个孤儿是怎样承受着举家身亡的伤痛被带到长阳城的不敢脑补,红衣只觉得这是一件从头到尾都让人心惊不已的事情。
类似的事,从前只在新闻上见过,且还多是案件告破之后才出的新闻。作为旁观者,坐在电脑上骂一句“丧尽天良”又或是“求严惩”也就完了,后续的事情她还真操心不上。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还在进行的人口买卖,且就在身边。
比她在现代听说过的那么多案件都更要恶劣,那些孩子不是要被卖给无儿无女的父母当做养子养女,而是要被卖进妓院一类的地方,在经历家破人亡之后自己就此落入贱籍,这辈子算是毁得彻底。
平躺过来深吸一口气,红衣清醒地告诉自己现在自身难保,管不得这些闲事……
可要“袖手旁观”也实在很难。
良心上总过不去一道坎,那是经义务教育、高等教育外加读过本本前人著作后筑起的道德观,红衣无法摧毁它也不想摧毁。
有句话叫“将心比心”。她以这身份活了短短几个月而已,已经深刻体会了身在贱籍的难处,这还是她已有一定人生阅历、许多事上知道权衡避让之后的结果,而对那些不满十岁的小孩子而言……
要经历这些事情,想想都不寒而栗。
自未时起,强定心神地教舞教到了申时,红衣回了房就拽着绿袖往外走,直吓了绿袖一跳:“干什么啊?你脸上疹子还没好,能好好歇着不能?”
“去报官。”红衣一咬唇道,“城外的那些孤儿被当牲口一样卖,官府不能不管。”
“……”绿袖怔了一怔,被她的气势汹汹弄得口气发弱,“官府……就是不会管啊。你没看见锦红阁在这里面掺合着么?能在长阳城里开青楼的,哪个跟上面没点关系?”
……官商勾结?!
红衣心里一沉,顿知事情比自己想得还黑暗些,切齿斥道:“长阳城不是天子脚下么?他们还真敢……”
“是天子脚下,可是这种小事,没人告诉天子,天子怎么知道?”绿袖说着一叹,把她拉回了房里,关了房门认真又道,“你可别管这事。我不知道锦红阁背后是谁撑着,但若真闹起来……闹到公子那儿,还不是……你吃亏么?”
这话真是有效地让人泄气。
想一想先前的事情,红衣知道绿袖这话很有道理。这压根不是“人人平等”的世道不说,所谓“告御状”之类的事大概也就是存在在戏文里。
若真捅了大篓子,哪轮得着她们这些贱籍歌舞姬去“告御状”?估计连府门都出不去,席临川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
毕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话,贯穿千百年都是一样的好用。
“那……我……”红衣的神色有些发僵,心中大是无力。
明知城外不远处有几十个孩子、明知他们面临怎样的处境,若是不管,就和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一样。
但想管,又无路可走。
“这真的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情。”绿袖也是面容黯淡,低哑一笑,“若随便谁都能管,我也不至于那么小就被人拐走了。我当年也自己跑出来去官府报官来着,有什么用?那家人花了二十两银子就让管这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差点当街被打死,要不是命好、碰上长公主恰好经过,我早没命了。”
红衣心里被狠狠一刺。
颓然地坐了下去,她环着膝盖沉默了好一会儿。心头脑中全是恐惧,但已不再是因担心那些孤儿会死而生的恐惧,而是对这个时空产生的恐惧。
太可怕了。
只要被贴上个“贱籍”标签就再无人权可言,犯了错或者只是主家心情不好把人打死都太正常,活下来的,反倒可以称为“命好”,小心而卑微地活着,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只是为了保住这条命,再不敢有什么别的奢求,因为留住这条命都已经是“奢求”了。
这是她无论怎样自我安慰,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可是那是人命啊……”声音轻微地说了一句,抬起头再看向绿袖时鼻子一酸,话语哽咽了起来,“可是……那是人命啊!”
绿袖直不知道该怎么劝,低头看了她许久,最终,也只是无言以对地又道了一遍那句:“官府……不会管的。”
。
这该是红衣自穿越以来做过的最疯狂的决定了,疯狂到不计后果,就如同许多“北漂”身无分文就敢北上打拼一样,凭的只是一种违不过的信念和一口消不下去的气。
直至踏进那庙门的时候都还在念叨“我一定是疯了”,不过在念叨这话,也没能阻止她的脚步迈过庙门。
“喂,你……”她一眼看到昨日见过的那个人贩子,开口打招呼间,想客气地称一声“这位大哥”却实在叫不出来,怎么都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拐卖人口发国难财的十恶不赦的人,口中的话滞了又滞,索性就事论事,“我知道那锦红阁的老鸨要再过半个时辰再来,我若想买这些孩子回去,你卖不卖?”
那人贩子显然一愣。
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问她:“敢问姑娘是哪个府里的千金?”
“……你说卖不卖就是了。”红衣盘算着,没说自己是席府的舞姬,生怕折了气势,“管我是哪个府里的呢?你还有‘回访’不成?”
“也对,也对。”看她脾气硬,那人连忙点头哈腰地应了,又道,“那对我也是……价钱合适就是,我管他们是被买进府里还是青楼呢?”
就是说肯卖给她了,只要价钱合适。
红衣询问了共有多少人,那人贩子说九个男孩十四个女孩,一共二十三个。一壁介绍着一壁领她到后院去看人,红衣咬着牙道出的一句话差点让那人贩子在门槛处跌个跟头。
——“我若全买了,你给我什么价?”
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财大气粗。
“全……全要?”那人贩子停下脚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很是缓了一会儿神,才又磕巴道,“若……真是全要,无论男女,六两一个人。”
红衣心里飞快地做了个口算:六两一个人一共二十三个,二十三乘以六等于一百三十八两,三百五十两减去一百三十八两等于……
结余二百一十二两。
深呼吸一口气,红衣心里有了谱之后微微一笑:“好,不跟你讲价,就六两一个人。我也不看了,你把人交给我,我直接带走。”
“好……好!”那人贩子连连应下,伸手一指后院西侧的一道门,“都在那屋里,姑娘您推门进去便是。”
。
推门而入,破旧的木门上散落下来的灰尘呛得红衣接连咳嗽了几声,缓过劲来抬眸望去,唯一的一方小窗映进来的阳光照亮四下,屋中情景让红衣狠然愕住。
如她所料却是二十三个孩子都在此处、如她所料条件差得很,她却没想到一个个都是捆缚住的。从五六岁到十一二岁的都有,皆是双手捆在身后,脚踝处也同样扎着草绳。
深吸一口气回头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恰见那人贩子刚数完钱,足下匆匆地走了。想起绿袖所说,这些人贩子“大赚一笔就收手”,估计这是要就此跑路了,免得惹麻烦。
后续的事情就只好她自己解决。
头一件……就是得把这帮孩子弄回长阳去。
在“小点的孩子好哄”和“大点的孩子懂事”间徘徊了一下,红衣心平气和地走到了一个目测八九岁的女孩面前蹲下身子:“小姑娘,我给你把手脚松开,你可不许跑……”
那小女孩怯生生地望一望她,低垂下眼帘没吭声。
红衣拿不准这是算“默认”还是算“无声的反抗”,想了想,又哄了一句:“听话啊,跟我回长阳城去,晚上给你买好吃的。”
周围的气氛倏尔变得有些微妙,直弄得红衣身上微一悚。
环顾四周,她的目光与一个个孩子相触后又挪开,最后重新落在眼前这小女孩面前。不理会周遭的异样,软语轻声地继续说了下去:“以后姐姐照顾你们,保证你们吃得饱穿得暖,好不好?”
“我不要……”那女孩子突然双眼一红,咬着嘴唇就哭了起来,头摇得快而坚决,看也不看红衣一眼,“娘说过……青楼里没有好人,我不去!”
。
稚嫩却刺耳的声音说得红衣一滞。
懵了懵,她道:“……谁说我是青楼老鸨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那女孩子还是这句话,挣扎着嚷嚷着。若不是浑身被捆得结实,恐怕已经动手了。
“你不去,日后你怎么活?我才不干逼良为娼那么缺德的买卖,买你们走,就是想找个地方把你们各自安置下来,日后再各寻出路。”红衣循循善诱,目光再度一扫旁人,又说,“这样可好?你们先随我去,若我骗了你们,你们再跑就是了——你们虽然年纪小,但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我一个么?”
旁边众人各自思量着,未说话;眼前的小女孩将信将疑地望一望她,也没说话。
“跟着你去了,谁知你是不是一个人?”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带着稚气的男音听着很冲,红衣循着看过去,目光在那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身上一停,赞许道:“防范心理很高嘛……”
而后她站起身,径直走到男孩面前,瞧一瞧他又瞧一瞧旁边几个:“你是这里面最大的了?”
没有答复。
“敢这么顶我,也算个男子汉。不如你自己跟我先去,看个究竟,若无碍,你回来亲口告诉他们;若我当真是坏人,必定不让你回来了,戌时之前你不回来,他们跑就是了。”
男孩面色一白,神情紧绷地抬起头望向红衣,不知她什么意思。
“你有胆子护他们没有?”红衣挑衅地看着他,知道小孩子最吃这套激将法。
“……好!”那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