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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皇运-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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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崇毅——”三字由口中脱出,他却僵住,眉眼之间尽是挣扎,但未有这么痛过,于她面前言下那个名字,痛得竟难以呼吸。
  “是又怎样?!”她松了口,眸光冷冷溢出,寒得洌人,他寒,她亦寒,“你口中的那崇毅…是,你在夏国做质子时,那崇毅曾欺辱过你;而后他又盛气凌人的强娶了你最疼爱的妹妹;如今他回来了,当着面但未留你一分情面;你曾以恩宠的女婢,那个被你取名叫卿卿的女婢,生生被他折磨至惨死。但皆与我延陵易无关!所以我说是,又当如何?”
  又那么一丝得意,是病态的满足。
  话由口中出,着实残忍了些。然痛不醒,他也不知醒。只那番话,却是过了。
  刀戟穿刺之痛,重重击过他,他痛得愣下。平日如水的眸子如今只是寒冰,由眸底最深处寸寸裂开。
  她那一把剑,是直插入了心窝,连着心一并碎掉。
  怒极反静,静下之后,一把扯下她那几乎全透的薄衫,碎衣于手,他凝着她的绝然,眼中未有颜色。
  满池间鎏金嵌碧的眩眼不及她左肩六瓣心兰的刺目,他一指捏上伤疤,压住那一朵兰花的璀璨。
  那伤口猛得痛起来,每一次,他靠近它的时候,痛都不可遏止。
  她以为他会怒不可遏;她以为他会用最卑劣的方式惩罚自己,兴许不亚于崇毅的手腕;她甚以想到,他也许真的会杀了自己,在今夜,或者不能预期的某一日。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全是写满了他对她的折磨。
  然她从未想过的景状却真实发生在眼前,他什么也未说,什么也未做。
  任周身池水寸寸冷去,任酒息缕缕淡下,任湿热的长发化了僵冷,任她眸中寒色闪过千万般,他仍是不动,就那么沉沉的望着自己,他眸中似书着千言万语,只她一个字也读不懂。
  (感谢恋恋唉呦,几梦恋花,书友100527203901781的赏,还有某九的压力赏。第一次遇到催更票,还不太懂勒,不过照着更了这一章三千字的说,呵呵。晚饭时间照例还有一更。明日据说会有小封推,于是明日也会保持加更的。又到周末了,大家周末愉快!)

第七十三章 不甘心
  观风居的墨干了,一角窗由人推开,自夜响楼望下,京郊风景颇佳,满城秀色皆可餐。
  窗前靛色长衣的男子旋身,狭长的眸紧成一条线,隐着精光。他身着郢朝男子的常服,虽未有怪异,然也能由举止神态中判出与旁人不一,是一股子苍狼的气味,于这市井民间显有。
  他睨了一眼案前提笔描字的女人,低笑道:“不愧是延陵王,会选地方,合朕的意。”
  崇毅好女色,于此勾栏红馆密见,确有她的精心安排。
  美人与城池,是她为他备下的大礼。
  延陵易住笔合笺,拂袖起身,步至其身侧,一并由窗口望去。院落间飘了满地秋海棠,微有三四朵落了二楼轩窗夹缝之间,一抬手即是捏上。楼下的鸨娘又在不知疲倦地迎客,夜响楼虽是自己出了大银子的,然这些年倒也因着姑娘的尽心效力存盈了不少银子。
  “我们夏国有一首民谣,传得极广。”崇毅微挑了额眉,微一回身,迎道,“不知延陵王可有涉猎?!”
  “不妨一说。”指间掐断了海棠,亦染了满手殷红,延陵易含笑。
  “宁射苍鹰不射兔,宁捕猛虎不捕狐。”崇毅开口即道,面中笑色含着深意。
  双眉霎时一舒,延陵易微启唇,接道:“与明相伴不会暗,与强相伴不会弱。”
  他明她暗,他强她弱。
  他是苍鹰,她是兔;他是锰虎,她便为狐。
  她笑。这一匹恶狼,恰也有心寻奸狈了。
  “朕喜 欢'炫。书。网'聪明的女人。”崇毅半眯了眼,饶有兴致言下去,“尤是喜 欢'炫。书。网'女人身上有野狼味。你言朕是狼,朕看你…反倒有狼的狠毒狂妄。”于他眼中,郢地女人多温软娴淑,不及邛地娇柔,却也与夏女蛮横相差实远。
  延陵易覆下双睫,其实这般喜笑骂怒皆言于颜色的人是为好应付。她最怕看不透人心,越是看不懂,便越谨慎,严慎之下,反是不敢出手。然这匹咄势汹汹的恶狼,只是难于驾驭,若论心智,他尚缺一等。
  “你说…能还朕西南七所城池之六,并非海口夸下?”崇毅阖紧了窗檐,再回身,眸已凉。但想起多年之前一番利益交换,是受舅父要挟威迫,才失了西南七地拱手让人。然若非供上那七所城郡,也无夏国大权握于掌的今日。只如今,崇之政权与夏朝国基皆是稳如磐石,非往昔之飘摇欲坠。即便要他出兵与亲舅父撕破脸,也有夺回西南失地的资格。
  “除却云南之城,六所城池可不伤一民一卒,无毁半寸城墙园田,悉数相还。”延陵易言得猖狂,仿若那七座城郡再不是王土,反是其延陵家囊中之物。她便想送,也不会心疼半分。
  “你的口气大了些。”崇毅眼中闪过一袭喜色,也只是瞬间即逝,故持镇定下来,沉声相问,“就算是一等一的奸佞王臣,终不过是郢狗的废犬,你的底牌又是什么?”
  “南荣!”唇间狠咬过二字,不轻不重。她任由南荣后人使唤了一十年,如今反用之,倒也不算忘恩负义吧。
  崇毅浓眉轻陡,似凝着惊色,而后忽一笑,全是明悟:“这么说,你不是郢犬,是南荣狗。”
  “未然。”一指附上窗棂,与雕镂嵌合的纹络贴上,水光波涌的眸子微抖。
  十年但还看不清吗,与南荣同路,莫不是一个死字。
  南荣后继已是无人,只余一女,还要依附与尹文姻亲之势。这一招实不怎么高明。且不说南荣兴大势夺权一举成败未定,但说精明如尹文衍泽,也不会甘于做一介傀儡帝王。纵是夏远柔日后生下龙息,借子夺了尹文衍泽的大位,更是数年之后的谋算。方时,她与越儿这般为人弱棋子的小人物又当何存?!
  浪迹江湖,权掌一城,皆不过是宁嬷嬷糊弄自己的混话。那个人的心中…定不会有此作想。
  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棋子之命途,古来至今,未有善终。
  纵是不求己命残喘,断也不能携越儿共赴惨寰。
  若非至高皇权,任谁也保不下自己。这条路,亦是他们逼的。有去无回,但从第一日做了南荣的细作潜身于延陵后宅,她便应了此言,一去便绝无回头之路。那条登上权力极锋之路艰险无比,她是以命相赌,然若要扶持他人一跃而升,再反由其卸磨杀驴,为何不能亲力亲为。
  “你…莫不是想借以南荣旧势?”崇毅喉间滚着腥甜,沉声逼问。
  “为何不能用。天生万物,必是由人所驭,但有心,物物皆可相抗以用。”她背过身去,眸中波谲不为人所知,周身一色素寡淡洌挡不下狼子野心。她显少与人这般强势逼摄,只临于崇毅莽夫,她便要他看清自己骨子里是与他一脉相承的豺狼血性。
  “延陵王所求之物,倒是较朕之六所城池更重。”
  “我要大郢的江山,要这天下。”她轻轻勾出一抹笑色,淡比浮云。
  她之半生,唯一的记忆,便只一句“欠越儿一个天下”,但不知何般天下,更不知如何相欠。只欠了便要还。十年,漫漫长夜无不在苦苦思索,这欠下的债要如何偿还。
  这天下来得说易也不易,说难倒也不至难上青天。她这十年都在为奸,所为件件都是不能与外人道的下作之事,她于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奸佞之命,再无其他。
  余骂名于青史工笔,由身后世人抛棺扬骨,甚至于九泉之下出冰山入油锅,皆无惧。唯在意,所欠越儿之物,不能倾毕生之力偿还,唯在意,他日自己受人正法,越儿该何去何从。这最好的礼物,便是留一座江山于身后,任他颐享万年。再不用任人胁迫,不必为人棋子,他之愿,便是天命。
  今为俎上肉;任人脍胾耳。如若不夺天下大势,苍山郁岭碧水云岩间必要多上双捧青灰,两具白骨。
  轻风蚀骨,惨云销淡。
  挫骨扬灰,她不甘心!

第七十四章 倾城衍宫(上)
  “郢帝是朕之亲舅舅,朕…若要助你称帝,岂不是引狼入室。”崇毅眸中有光在闪,恰细细凝着她。
  “皇上难道不愿重见昔日夏之鼎盛,各国来朝之盛景吗?夏之前朝晏平帝曾享有的极盛,皇上竟也一分不怀念垂涎吗?若延陵以郢皇权在握,再已六地城池奉还,夏国必将重列三国之首。郢也愿…向夏称臣。总好过如今臣不臣,子不子,名难副实的尴尬境地。圣元帝在位尚好,如若换了他的儿子孙辈,您仍能屈尊纡贵继而向其称子臣吗?”延陵易似若成竹在胸,将大势所向一一列明释析,唯等这一条大鱼自行落网。
  崇毅退步而立,久望未语,沉眸轻浮,淡言:“一介女流,图那权柄作何?莫不是也愿做个女皇女帝,自以为那便是逍遥快活吗?”
  延陵易闻言浅笑,微有迟疑,轻言:“延陵易并未有心坐那位置,只是以此为礼奉予他人。”
  崇毅微悸,耳中嗡嗡作响,眸不动。心中大骇,已有十年未见过这般浓重嚣张的气焰,敢以天下为礼。
  忆中那个尚能与自己抗衡一时,骨子尽是此般狂妄轻蔑的女子,死在自己手中已是十年。
  十年,他甚以寻不到一个像模像样的对手,亦再没有能恨至嗜心剜骨的人。
  十年之前的那个丫头是有资格骄纵,彼时江山与天下皆是她的,无人能夺。
  那女孩以三龄册封长公主掌以储印。时年是天下大乱郢宫乱政的大乐朝历显元十三年,便是那一年,她的皇父,权倾天下不可一世的大夏胜平帝,与邛合谋出兵暗助尹文夺宫,十三年逼宫之乱即是由此而兴。
  尹文称帝立大郢之时,为表谢意,向夏列表称臣,贡上云南城为襄助之礼。然那一座万顷之城,只若胜平帝目中浮尘,他全无在意顺手予给自己的长公主作年满三龄之礼。偌大一座城池,仅做了稚女的生辰贺礼。
  当时之夏,极盛,尊三国之首位,夺天下大威。
  那个一出生便坐拥万顷良田千纵江河的女童,如绣江山不过似她被衾之上的纹印,是与生俱来的极权象征。
  她五岁那年,登及储位。时胜平帝西拓疆,殉国沙场,死在她的一夜噩梦之中,却用最后一旨谕令征下西疆萨城。那一座城池,是为人父为幼女登储备下的贺礼,他以她的名字将之命名为“倾城”。
  大孝一年后,六岁登基称帝,年号晏平。亲政第一举便是倾兵力剿西地,拓疆域千里,并西土入夏,凡沾染胜平帝鲜血之城池,她皆要夺下。
  崇毅不会忘记,晏平二年七月十九的盛夏,七战六捷夷平西属大凉,那个幼童女帝大驾御抵倾城,亲自犒赏三军,爇榇受降。
  那一日,倾盆大雨逼袭倾城,干涸皲裂的大地渐浮现出一丝生机,洗涤着满城血与沙。
  大凉国君亲自跪递国书降表,然玉阶金龙之座上着天子衮冕的幼女却须臾不动。
  他犹记得她凉凉的声音由余丈高台徐徐传下,那声线尚是童音,却是不凡之势。
  “蹇符君,你尚是厉害。父皇征伐一生,不过予朕留下这万里河山,千碧秀景。然你…却让朕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那一年,她七岁,他十七岁。
  她位列高阶玉台之上,他跪身于受封功将之间。
  双臂高举于头接过那一盏大功酒时,唯他敢看向那高殿御座上的人,只那一眼,便是铭以永世。
  她有一双极似他父亲的眸子,三分薄凉,七分傲气。权力予她无可比拟的气势,那目光,足以睥睨天下。
  便是那一日,睨着那寸寸凌光,他忽而明白,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值得拼上性命去夺取。
  而在那多年后,他确是如此做了,且一举功成,名留青史。
  她八岁那年东平朋党之乱,他是她亲封的东伐大将军,阵前一碗烈酒,他竟微醉,随之逾距。
  他问,“若臣这一番东平叛党,皇上可有重赏?”
  她笑而答,“崇爱卿业已封王拜土,坐拥抱厦重壁,权柄财禄于你,早在两袖之间,可还有所想要?”
  他亦笑,那要看吾皇可有赏?
  她但不笑,亮眸轻颤,脱了指间软玉扳指交予他手中,那玉是融入金与玉富贵天性的黄玉,是仅帝王能佩的玉石!她握他的掌渐而阖起,她的手微凉,他却在颤。约指一双银,约指一平生。虽不是夏地的民风习俗,他却也懂其中深意。
  “崇毅。你若大胜而归,朕便予你做我大夏朝的第一品王夫,朕…唯一的夫君,你可愿意?”
  那一日,她如是说,他一个字也不敢忘,不忍忘。
  他为她东征,他为她平叛,他为她杀戮,他为她无惧死亡。
  因为她,他再不惧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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