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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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这行人回来了,有一人来到郑朗船上,对郑朗说道:“未发生。”
赵通判有些担心的看着郑朗。
案子必须要破的,但最难的地方就是不能使用妇人,无论是良家妇人或者是妓子,传出去,都会带来怦击的声音。也不能守株待兔,不知道则罢,知道了看到那些良家妇人被歹僧糟蹋,事情揭开,还会有人上书弹劾郑朗,甚至太平州的一干官吏,包括自己。
郑朗微微皱了下眉头,踱了踱,最后说道:“你们到前面的墟市上买来几十匹绢,然后如此如此……”
“喏。”大汉重新带人下去。
赵通判说道:“这主意好。”
“终失了君子诚实之道。”
“事急从权。”
“也只能这样说……”
吕公著道:“为什么他们不动手?”
一出手就是五百金,作风似乎不正派,这样美味可口的食物送上门,还不吃,难道还真误会了那个大和尚。
“吕三郎,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笨,我怕他继续糟蹋别的良家妇女,将院子封起来。虽重新放开,可他会小心翼翼。不然他不会将钱转移到外州府,又在河北置地准备后路。没有我所做的事,他也要进一步摸一摸女香客的底细、性格。”
“郑知州,还有一个方法。”赵通判道。
“什么方法?”
“这些年有的妇人有了子女……”
“我考虑过,不妥。十几年来他们造了一些孽,送子的妇人我故意不去打听,有可能有几十名,有可能有一百多名。问她们,她们会不会承认。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前来求子,久未同房,心情因素,所以受孕的机会比较高。也未必全是这些歹僧做的孽。为了不使后面影响扩大,也不能查,事关清名,许多人家的幸福,一打听名单早晚会流传出去,不论清白是否,以后他们会受到如何的冷眼。不查,也会传,仅是猜疑,后果会轻一点。”
“那山下的禅院……”
“还是心理问题,现在没有拷问,可我做了一些猜测,这些歹僧给一些心理暗示,搬了地点不灵验了等等,再加上他们没有参与,纵然有妇人会怀孕,也是千不足一。事情也比我们想的更复杂,有可能更轻,有可能更重。怀不怀孕是夫妻双方的事,男方的问题,操作一下就有了。若是女方的问题,无论这些歹僧法术如何高强,还是怀不上胎儿。”
“心理问题?”
“说简单一点,有的学子心理素质好,上了考场,反而能超常发挥。有的学子心理素质不好,本来一肚子学问,上考场什么试卷不会做了。”这更深奥,也更解释不清楚,可实实在在有之。
甚至有可能一百个送子当中,最少有二十个以上的孩子是这种类型。
如何鉴别?
别说什么滴血认亲,那管用吗?
反正无论如何隐饰,这件事终会使许多人家遭到池鱼之灾。
又说道:“他们也要看,看妇人的作风,一是性格温婉含蓄害羞的类型,这类妇人若受到不好的事,因为要面子,不会张扬。一是作风豪放之人,这些妇人本来作风就大不好,再之寺内几位歹僧长相皆很清秀,说不定有妇人自己反送上门来。所以第一夜第二夜未必有事,经过两到三天观察后,他们才会决定。也是为什么要妇女一呆就是六七天,七八天时间的原因。也有看错眼的,比如高家小娘子,便出事了。”
还有一个原因,难以齿口说出,就是中枪,也要好几次的,这些和尚也不是超级种马,一枪中的!
但还是推想。
想要得到证据,得让寺中的和尚们下手,只要一下手,就能对其抓捕。
那么必然能寻找到突破口。
参与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有的嘴硬会不说,但有的人嘴会软,一拷问全部招供出来。一个招供,会让所有人全部招供。
“大家休息一会儿吧,白天养好精神。”郑朗道。两边船上有一干小吏,还有诸多衙役,他们呆在船上准备随时调用,可真相却没有说。到现在为止,真相仅赵通判一人知道。
天色再次黑下来,大家起来,草草的吃了一些干粮。
赵通判眼圈有些黑,天正是不冷不热时候,可他没有睡好。这是第二天,第一天可能没有动静,第二天可能没动静,若是第三天第四天没有动静,这件事那么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太平州动用的人手不多,仅是这一次调了人手过来,然而江宁府那边动用了多少人?
原来派来暗中密查的衙役,以及还不知道两艘船上一共多少衙役与厢兵。若此计不成,会成一个大大的笑柄,况且从哪里拿出五百金出来?
但郑朗神情很好,吃完盘坐于地,不用说开始静想学习,几个学生也就着油蜡在认真读书。看到他们坦然的样子,赵通判不由再次啧啧惊奇一番。
夜渐渐深了,一个大汉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来到船上说道:“得手了,一共是四个和尚。”
“四个和尚?”郑朗脑海里不由浮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额头上滴下几滴汗。然后道:“辛苦你们了。”
“不敢,这种人神共诛之事,小的能参与其中,是荣幸之事。”
也很不容易了。
知善当初选择地点时,考虑长远,选择在那个平台上,又刻意地削了削山壁,使上面的山体更加陡峭。下面不用说了。正常情况下,除了长翅膀,不然只能乖乖的从撞钟寺那条山道进去。
可是他日久松懈,疏忽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铁柱子。为应付太平州各个知府的催问,让工匠用铁柱与铁链做了简易的栏杆。其实用得着做吗?然而工匠不知,害怕出事,打得很深很牢固。知善不好阻拦的,难道对他们说,我是做样子的,你们糊弄一下可以完工啦。所以那一天郑朗与丁胜用手推了推铁柱子,试一试牢固性。
从上面没有办法下去的,如果有女眷带着箱子,箱子里面不是衣服,而是牢固的绳索,仅二十丈,足以垂下悬崖。秋水渐小,趟着一点水,借着绳索,只要身手好的,就可以攀援上去,或者滑下来。
也不容易,毕竟二十多丈的高度,还是有一点危险性。
这个致命的弱点,注定知善覆灭的命运,也给了郑朗破此案的大好良机。
郑朗又问道:“有那个方丈吗?”
“没有,有两个中年和尚,两个长得很清秀的小沙弥,我们伏于床底与屋顶上,将人迅速擒住后,也没有审问,我先滑下山回来禀报。”
“你们做得好。”郑朗说完,对赵通判说道:“走。”
环儿与四儿留下来,即将揭开的真相会淫秽不堪,她们是少女,不方便过去,但将四小带了过去。以后皆要做官的,这些事,或者类似的事情,迟早要面对。
一干衙役与小吏跟着下船,那两边船上的人也鱼贯下来,手中持着武器,可是赵通判瞠目结舌,陆陆续续的,居然下来六十多人,再加上以前动用的衙役,此次江宁出动多少人手?
转念一想释然,王通判欠了郑朗的人情,郑朗在丹阳湖上的表现,又让江宁府尹李若谷也欠了一份人情,况且这是弥天大案。
没有多想。
跑在郑朗后面,一行人冲入了夜幕,秋雨已停,道路有些泥泞,走了一会儿,临江寺进入视野。
……
这一段历史将永远被宋朝文臣一遍又一遍快乐的记载着。
至于是不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他们不会管的。
能对皇帝胡说八道,岂不正是做臣子的最大梦想?但有没有想过,这种做法与赵高有何区别?
至于河北的受灾百姓,那算、什、么、啊。
南京留守推官石介开始上书,推官,也就是武三郎父亲的官职,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职。
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与胡瑗、孙复合称为“宋初三先生”。不过因为其喜欢胡说八道,一直没有让赵祯重用。可就是这个人,将会在赵祯朝扮演着一幕又一幕重要的角色,这次是诬蔑赵祯,下次将会彻底将范仲淹与赵祯发起的改革搅黄。
现在还无人知。
官职太小,只好写给王曾,但不知道他这样的小官,如何清楚的知道那么多内情,包括皇帝在皇宫里做的什么。
“主上即位十有三年,不好游畋,不近声色,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乃正月以来,闻既废郭皇后,宠幸尚美人,宫庭传言渐有失德。自七、八月来,所闻又甚,倡优妇人,朋淫宫内,饮乐无时,圣体因常有不豫,斯不得不为虑也。今变异屡见,人心忧危,白气切霄,凶灾荐岁,此天地神灵所以示戒警也。相公昔作元台,今冠枢府,社稷安危,皆系于相公。当此之时,宜即以此为谏;谏止则已,谏不止则相公宜辞枢衡之任,庶几有以开悟聪听,感动上心。若执管仲不害霸之言,以嗜欲闲事,不欲极争,则遂启成乱阶,恐无及矣。”
一开始是好的,不游畋,不近色,恭俭。
接下来不对了,废郭皇后,宠幸尚美人。
这句话才点出重心,郭氏不当废的。这么多天后,旧账再度翻起。而且过了这么多天,石介经过严密的推理,想到了另一个人。废郭氏一案中,一是吕夷简,二是尚氏,正是尚氏还了嘴引起的风暴。甚至有可能在言官进谏时,外有吕夷简,内有尚杨二美,这才使皇帝迷惑,一错再错下去!
郭氏如何的霸道,如何的胡闹,石介无视之。是皇后就不当废,那怕无子,那怕她有意或者无意打了皇帝。
宫中渐传失德,石先生,宫中传出失德,你在南京府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长了千里眼,生了顺风耳不成?
况且真的失德吗?看一看,当初许希诊针扎包络穴时,是多危险啦,为什么那么多黄门伏于地,向魏国大长公主请求,以身试险。失德能失到这种地步?那么何谓不失德,是不是要让泥菩萨流眼泪?
继续,倡优妇人,朋淫宫内,饮乐无时,真如此?为了灾年,赵祯忙得差一点连饭都吃不上去。内宫中仅能穿粗麻衣服,内侍熬一碗夜宵也舍不得喝,怕浪费了。这是饮乐无时,朋淫宫内?
人心忧危,白气切宵,石先生,你是在哪儿看到从大地生起一股白气将天都割破了?
因此圣体常有不豫,更晕了,也就这一次不豫,难道你还想赵祯再晕上十次八次?
然而这位饱读圣贤书籍的先生就这么写了,就这么送到新上任的枢密使王曾处。
在这一刻,儒家的礼教、名份、君臣,全部让太阳炽热的光芒遮蔽着,看不到了。
王曾让这封信吓倒,不敢怠慢,将信递到赵祯手中。这才是仁宗前朝最正直的宰相之一,然而自石介这封信起,他就很少参与到这群君子党中。个中原因,直到范仲淹三出东京城,问了一句,他才缓慢将它揭开。
你们这是君子,是直臣?
才见鬼了。
一群乌烟瘴气的戾鬼!
赵祯看到后,心中的酸苦、委屈、悲凉可想而知。他勤奋、他俭朴、他仁爱、他优待群臣、他恶心的吞蝗虫,他将自己弄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穿的破衣服都让普通宫女耻笑,他身为九五之尊,过的生活还不如一个小地主,连带着宫中的宫娥、太监跟着他受苦受难,图的是什么呀!
压住一口想要喷出的鲜血,将气愤忍下去。
真的非人能做到的,包括烧他的剑门栈道,让蜀地别有乾坤都忍受下来。
于是压奏不报。
可是机会多难、得、呀。
你皇帝不累晕了,咱们不好玩啊,正是你累晕了,俺们才能找到借口,将旧账翻出来,什么时候逼得你皇帝象乖孙子,象俺们这些太阳低头,才能放过你。
于是范仲淹的好友滕宗谅接着上书,陛下日居深宫,流连荒宴,临朝则羸形倦色,决事如不挂圣怀……
直接送到赵祯面前。
说赵祯上朝时又黄又病,象一个被女人掏干所有元气的病痨鬼,处理事务时无精打彩,整成了白痴对国家大事一点也不关心。
赵祯看后差一点再次想喷血。
天啊,你们想做什么?
我这段时间是无精打彩了,可是大病才愈,身体根本没有康复,休说女色,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你让我如何活蹦乱跳。可在昏迷之前,我是如何做的,你在朝中,应当能看到的。是两回事,你不能曲解啊。
最让他感到难过的是滕宗谅对他有“恩”,当初也是强烈要求养母还政于他的臣子之一。可朕对你不薄啊,前面一掌政,后面立即将你调回京城担任殿中丞,又迁为尚书祠部员外郎。
难不成你一切皆要打倒吧。养母即政,要打倒养母,到我即政,你也要打倒朕。
中了一半的,虽略偏离,也偏不了多少,他们就是为了打倒一切而存在的。
再来,到了庞籍。
有人开头就好办,他决不是为了郭氏,与他有何干系,可是他开罪了尚美人,机会多难得啊。这时候不将尚美人弄出宫,什么时候弄?于是再度上书。
一时间天下汹汹,真假难辨。
这才是郑朗最痛心疾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