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唐-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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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只是方家的一名护卫,以他正常的收入,恐怕很难让他变成有钱人,现在他突然跑去跟黄四娘说他有钱了,让黄四娘跟他去扬州。那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呢?
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在那场惊天血案中独独他一个人逃了回来,然后突然又有了一大笔钱。
如果说这个卫忠贤是从这场阴谋中获得了丰厚的酬劳,那么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发现了这个秘密,李昂开始琢磨着,怎么利用这件事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怎么说呢,因为方家的血案,自己坐过牢,还差点送过命,弄点精神赔偿总不算过份吧;顺手,也还了方同良那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的救命之恩,不欠鬼情不是。
第二天一早,小秋要去播谷种,李昂拉住他,让他去方家让方济过来一趟。
“慢着,小秋,到了方家,别说是我找的,你就说是华老找方济,明白吗?”
“华大哥,我记下了。”
小秋去后,李昂抬着半箩筐已经浸泡过的谷子,和华小妹到家门前的秧田里去播谷种。
布谷鸟在田边欢快地叫着,〃布谷布谷,布谷布谷〃、仿佛是在告诉人们,季节到了,快快播谷,黄鹂也来凑热闹,在浣花溪两岸的垂柳间婉转的啼叫着。
“小妹,直接撒下去是吗?”李昂把箩筐往田边一放,挽起袖子便要大干一场。他抓起一大把谷种就往拖平了的田里撒,昨天田里还有些水,现在水基本都干了,上面是一层细腻的泥油。
华小妹见他大把地撒,连忙叫道:“李大哥,这样不行,你在边上看着,让我来就行了。”
华小妹挽了裤脚,站到田里,拿着个瓜瓢盛了一瓢的谷种,然后抓起谷种,来回轻扬着手,让谷种均匀地从她几个指缝间洒落。
“李大哥,像你那样一抓一大把,一下子洒出去,难免会不均匀,控制不好,有些地方洒重复了,有些地方没洒到。这洒得密的地方,将来秧苗不仅很细弱,且易招病虫。”
“哦哦…。。”李昂看着小妹那娴熟的动作,谷种在她指间纷纷洒落,均匀地落在泥油上。
一件看似很简单的事,原来也有这么多门道和技巧,而这些不起眼的细节,甚至会影响到一年的收成。
“细节决定成败,真是没错!”李昂颇有感慨。
他抓起一把谷种,正要学着小妹那样播洒,就被浣花溪下游的动静吸引住了。只见一艘游船缓缓驶来,船上舞妓翩跹起舞,乐声悠扬,船头坐着几个中年人,其中一个作道士装束,正在对饮。
而岸边,二三十个衣着鲜明的少年跟着游船,正一同高诵着李白的《观元丹丘坐巫山屏风
》:昔游三峡见巫山,见画巫山宛相似。疑是天边十二峰,飞入君家彩屏里……。
游船越来越近,二三十个少年的高诵之声也越来越响亮:
寒松萧瑟如有声,阳台微茫如有情。锦衾瑶席何寂寂,楚王神女徒盈盈。高咫尺,如千里,翠屏丹崖粲如绮……。。溪花笑日何年发,江客听猿几岁闻。使人对此心缅邈,疑入嵩丘梦彩云……。
李昂扔下谷种,看着这一幕,不禁暗叹:啧啧!这也太会装逼了,你吟诗就吟诗吧,去课堂上念呀,来到乡野之间鬼叫什么呢。”
上溪村很多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在溪边浣衣的女子甚至纷纷喝彩起来。而无论是船上的人,还是岸上高声诵诗的少年,面对村民的目光,都十分坦然,他们不因此自得,也不因为有人围观而感到别扭,好象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出来看热闹的村民呢,包括华小妹在内,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没有人鄙视那些“装逼”的人,似乎感觉这是一件很高尚的事。
两岸垂柳碧,春风拂平野,朗朗的诗书声飘过清澈的水面,回荡在村廓田野间,与乡间的袅袅炊烟缠绕在一起。
《观元丹丘坐巫山屏风》终于诵完了,船上一个文士起身举杯,朗声说道:“快哉!快哉!某敬元仙人一杯。”
“张博士客气了,请!”那道士看上去四十来岁,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端起酒来与几个文人对饮之后,感叹道,“太白无愧谪仙人之称,只是贫道却是愧对此般赞誉啊。”
“元仙人太过自谦了,元仙人与李学士是挚交,可知李学士何日归蜀?若能同时目睹二位风采,何其幸哉!”
李昂听到这,忍不住脱口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元丹丘,这位道长就是元丹丘?”他这一嗓子喊出,船上岸上都为之一静。
岸上的二三十个少年郎纷纷对李昂怒目而视,有人斥道:“无知莽夫,元仙人的名讳岂是尔能直呼!”
“嘿嘿,在下失礼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名人,一时没控制住,诸位莫怪,诸位莫怪……。”面对二三十双斗牛眼,李昂嘿嘿笑笑着,“我是村野莽夫,各位都是有学问的人,跟我一般见识岂不是自贬自价,莫怪哈,莫怪哈!”
二三十双斗牛眼听了,再也没人愿意说他。这时船上的道士突然“咦!”了一声,然后扬声对李昂说道:“这位小友,可否移步登舟,共饮一杯?”
道士这么一说,岸上的那群少年无不为之侧目,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李昂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犹豫,笑着向河边的埠头走了过去。游船靠近岸边来,放下一块木板,李昂一边上船,一边含笑拱手道:“多谢元道长,在下李昂,打扰了,打扰各位的雅兴了。”
李昂对那位着道士服的元丹丘特别感兴趣,他以前喜欢李白的《将进酒》,查过诗中提到的岑夫子,和丹丘生是何许人。
元丹丘被李白看作是长生不死的仙人,是李白一生中最重要的交游人物之一。曾前后赠诗十四首,并有“吾将元夫子,异姓为天伦”之语。李白一生与之交游计22年之久,其时间之长无人可比。
而现在,这样一个在流传千古的诗篇中出现过,被李白视作不死神仙的人物,就站在面前,一派仙风道骨,怎能不让人产生兴趣呢。
而元丹丘似乎对他更感兴趣,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李昂的脸看。李昂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于是自嘲道:“道长,我虽然黑一点,但还不至于连五官都看不清吧?呵呵…。。”
“看得清,亦看不清。”元丹丘似乎话中有话,他的目光从李昂脸上落到他手上时,脸上又有一抹诧异的表情一闪即逝,“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请恕贫道冒昧,小友这块玉扳指材质温腻、柔润光泽,似非凡品,小友可否借贫道一观。”
李昂有两样东西,金刀和玉扳指,这两样东西若是变卖,应该值很多钱,能保证他在不短的一段时间内活得很滋润。
但具体值多少钱,他不知道,尤其是这玉扳指,值不值钱主要看玉的材质及其来历,这个是需要专业的鉴别能力才能看出来,这道士想必是个见过世面的,让他看看也好。
“有何不可,请道长观鉴。”
元丹丘接过玉扳指,先是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再迎光观鉴,再轻轻敲击了玉石一下,“其声舒畅,专以远闻,志者方也!”
“呵呵,道长,您就说说它值多少钱就行了。”
元丹丘的目光落在玉扳指刻着的‘展翅雲霄,水遠天長——鴻’九个小篆上,徐徐地说道:“值钱,也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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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2章故弄玄虚
李昂见元丹丘又打起了机锋,不禁暗暗鄙视一下,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他价钱了。
他收回玉扳指后,接过侍女端上来的酒杯说道:“道长,在下对您仰慕已久,今日有机会目睹道长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来!让我借花献佛,敬道长与各位贵人一杯。”
同船的几个儒者,都是庙学的博士,见元丹丘对李昂如此礼遇,诧异的同时,不好再托大,与二人同饮了一杯。
“道长,您和李白李学士是好友,可知李学士如今身在何处?”这才是李昂最关心的。李白啊,诗仙啊!要是能和诗仙喝喝酒,说不定以后《将进酒》就变个版本,变成岑夫子,丹丘生,和李昂,将进酒,杯莫停…。。
元丹丘见他脸上无限YY的神情,并也不以为意,“贫道与李学士本约好秋后同游会稽,如今贫道另有他事,不能赴约,已经托人捎信予李学士,约其入蜀。若是有缘,明春小友便能一睹李学士风彩。”
“这可太好了!听说李学士善饮,在下正准备新酿一种美酒;而这浣花溪风景如画,来年春天道长别忘了与李学士一起来赏游,到时我以美酒款待二位,哈哈哈……。”
李白可是最好的代言人,自己的酒到时经他一夸,铁定能卖个好价钱,财源滚滚啊!
岸上的那些少年见李昂毫不拘谨,甚至有些放肆,很是不满。李昂也发觉自己都成眼中钉肉中刺了,不过,谁又在乎呢!
他和元丹丘聊了聊,见小湖那边,小秋从方家回来了,想起自己还有事,便笑道:“感谢道长盛情,在下就不打扰道长与各位了,诸位继续,在下也得回去播秧去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季节不等人呐!”
李昂突然变成了有经验的老农,好像华家没他,这田就种不成了似的。
他团团施了一礼,便要下船,元丹丘叫住他道:“小友且慢,贫道与小友一见投缘,有一样东西赠予小友。”
元丹丘说着起身进入船舱,须臾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小匣子递给他,紧接着又拿出一个小包袱交给李昂:“这个也请小友暂时收着,不日定有人来寻小友要此包袱。”
“道长,初次见面,在下怎么能收您的礼物,这不合适。”
“小友快收下吧。”
“好吧,长者赐,不可辞。道长送在下的东西,在下就收下了,可这包袱,道长也总得说说是给谁的吧。”
“小友尽管收着,待有人来取时,小友自然就明白了。”
李昂收好东西后,又向元丹丘施了一礼,然后下船走人,干脆利落。
游船继续行去,走的是黄四娘家那方。
李昂装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很诧异。在船上李昂其实没和元丹丘聊多少,元丹丘的态度未免有些诡异。李昂生怕他真有什么道行,站在他面前,李昂莫名有些不自在,所以才这么快告辞下来。
望着手里的两样东西,李昂不禁苦笑,这仙人放屁,谁他妈的知道是香是臭,元丹丘故作神秘也好,真有道行也罢,且先不去管他了。
李昂回到田边,小秋也到了。
“小秋,见到方济了吗?”
“李大哥,方家的人说方济往成都去了”
这下李昂有点郁闷了,方济找不着,昨晚想好的计较可就没法实施了。这对他来说,可比见李白一面重要多了,方家血案一日不了断,他就要时刻防着别人暗杀。
***
犀浦县城赵家别院里,杨男高坐上首,赵上臣、赵上卿敬陪末座,赵上益则是趴着,他在公堂上挨了板子,屁股都被打烂了,但令人意外的是,马清泉竟没有将其收押。
赵上臣有些坐不住,起身转来转去,一脸着急地说道:“娘子,这可怎么办?眼下这情形,逮不住卫忠贤那狗贼,咱们就无法可想!他娘的!要不今夜我直接带人杀入方家,把卫忠贤那个狗贼给劫出来,我就不信,他能躲到老鼠洞里去。”
听了这样的话,杨男只顾吃茶,连眼皮都没抬。
赵上卿先忍不住说道:“二哥,你用点脑子好不好!方家估计正等着你带人去呢,就算你真能把人劫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能瞒得住人吗?这岂不正好坐实咱们家罪名?”
“老三,怎么说话呢你?我是你二哥!是你二哥!!有你这么说兄长的吗?哦,敢情我这是在害父亲了?”
“住口!”
赵上益一发话,赵上臣立即没了脾气,嘟嘟囔囔地怏怏坐下。
杨男放下茶碗,从侍候在旁的丫环手中接过温热的湿巾轻抹了抹小嘴,说道:“时间太仓促了,要是能推迟几日开堂就好了。”
赵上益想了想说道:“娘子,照某看来,昨日过堂,马清泉的心意大致已不难猜测,只要娘子肯出面,某再破些钱财,大致就可以了。”
杨男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道:“你们真正要应付的,也许不是方家,也不是马清泉。”
“嗯?娘子的意思是……”赵上益顿时陷入了沉思,那坚硬的脸容像铁一样。
急不可耐的赵上益腆着脸问道:“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方家和马清泉,咱们还要防着谁?”
“是你们,和我没关系。”
“娘子,您别这么说呀。这回可全指望您了,您惹是愿意出面,那马清泉怎么都得卖娘子您几分面子,家父也就放出来了。娘子,您行行好,救救家父吧!”
杨男笑道:“你父亲用不着我去救,你大哥已经胸有成竹了。”
“二哥,你别乱扯了,娘子的话你没听到吗?娘子,照你所说,我们要应付不是方家,也不是马清泉,那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