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唐-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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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了看。
看完信之后李昂又起身找来铜镜,把自己的裤子脱掉,用镜子照了照左臀,果然看到右臀上有一个铜钱眼大小的胎记。
不!这怎么可能?自己难道真的是吐蕃人?
李昂心中被莫名的懊恼充塞着。没错,后世的藏族也属于中国,也属于中华民族。自己的心也完完全全是一颗中国心。
可满心的懊恼为什么还是驱之不散呢?
李昂把那封短信毁掉之后,又拿出那个白玉扳指,扳指上清晰地刻着两行汉字:展翅雲霄,水遠天長。落款是一个“鴻”字。
难道这白玉扳指与自己的身世无关?为什么她在信上只字未提?
她的话真的可信吗?
如果她是在说谎,指引自己东归的行为又怎么解释,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左臀上有胎记?
一连串的疑问,让李昂心乱如麻。
这时房门被敲响,李昂随口应了一声:“进来吧。”
伍轩推门走进来,见李昂躺在床上,右手正把玩着一个玉扳指,他犹豫着说道:“郎君,那董副使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日后定会处处刁难郎君您。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郎君还得小心些才行。”
李昂抬抬眼皮说道:“你不是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整天夹着尾巴就能躲了?”
伍轩有些语塞,沉默了一下说道:“郎君何不向王大使把金刀的来历解释清楚,如果能得到王大使的庇护,便不用担心那董延光暗中使坏了。”
“南门,你不会也怀疑是我苏毗部派来的奸细吧?”
“郎君说哪里话,苏毗部要是有你这样的人才,早就取吐蕃而代之了,还用得着派郎君来大唐做奸细吗?”
“取吐蕃而代之?嘶………。。”李昂突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沉思了一下,又仰躺下去。
伍轩见他若有所思,便没有再开口,以免打断了他的思绪。
倒是李昂主动开口道:“南门,你今天给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你的手臂怎么样?能否去帮我泡杯茶来,容我自己想想。”
伍轩也不说话,拱拱手退了出去。
李昂抛开身世问题,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地思索起来。
吐蕃的政治制度,实际上是一种部族联盟制,赞普之下,是各部首领,而这些部族首领都是世袭的,类似于春秋时期的诸侯国。
这种世袭的部族首领,有很大的实权。历史已经证明,这种政治制度在其中央比较强大时,还能维持住局面。
一旦中央变弱,就会出现东周那样的情景,底下的诸侯谁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各行其是。
从历史的发展进程来看,到了唐朝后期,吐蕃逐渐虚弱的原因,正是因为出现了强枝弱干的局面。各部首领各怀异心,争权夺利,甚至自立为王,以致吐蕃各部形同散沙,再也没有现在强大。
苏毗部原是一国,其文明程度原比吐蕃本部还要高,现在吐蕃兵马粮草,也半出于苏毗。苏毗部真的甘心接受吐蕃的统治吗?
吐蕃赞普尺带珠丹因为自己制造的一些流言,便对达延部大肆清洗,这虽然有吐蕃内部权力斗争的因素在,但何尝不是因为尺带珠丹对手下的部族存有猜忌之心,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
苏毗部作为吐蕃各部中最强大的部族,尺带珠丹心里会没有顾忌吗?
伍轩刚才的话,让李昂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以苏毗取代现在的吐蕃。
再坚固的堡垒,都难以抵御来自内部的破坏。如果能和苏毗部达成协议,里应外合,灭掉吐蕃或许真不是痴人说梦呢。
他娘的,管他什么身世,管他什么来历,吐蕃与大唐之间的战争持续不断,这对双方的老百姓来说,都是灾难。
要想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只有彼此融合。
要达成这种融合,苏毗部无疑是最理想的切入点。不过现在这事不好提啊,否则自己很可能就真的被认定为苏毗部派来的奸细了。
李昂正想着,伍轩一手将茶托了进来。李昂翻身坐了起来,接过茶,大大咧咧吹了吹水面的浮茶,啜了一口,对伍轩说道:“南门啊,有时间就到城中多走走,应该有咱们的熟人到鄯州了。”
伍轩知道他因何有此一说,这陇右本不应有谁清楚他的底细,但董延光在庆功宴上,甚至连野戎城守军曾将其当吐蕃奸细抓回的细节都如此清楚,董延光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派人去剑南道把一切查得这么清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剑南故人到鄯州了。
“属下这就去查。”
“你的伤真的没事了吗?”
“郎君放心,这不影响属下的行动。”
“好,那就辛苦你了,尽快查清楚是什么人在给董延光通气。”
“喏!”
伍轩刚应完,门外就有使衙小吏叫道:“李兵曹,李兵曹,王大使请您过去一趟。”
李昂和伍轩对看了一眼,放下茶杯,跟着小吏来到使衙后院。
王忠嗣换了一身常服,坐于大厅的屏风下。除了他之外,掌书记费冠清、牙将哥舒翰也在场。
李昂略微紧走两步,上前一拜道:“下官见过王大使。”
王忠嗣从李昂步入大堂之时,就一直在观察李昂的一举一动,此时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见他很平静地抬了抬手说道:“李兵曹,坐吧。”
“谢大使赐座!”李昂态度谦恭,却并不卑下地又向费冠清和哥舒翰拱了拱手,才在下首跪坐下来,目光清朗地看向王忠嗣,道:“不知王大使相召,有何吩咐?”
王忠嗣仍然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李兵曹这次深入吐蕃,立下大功,本应立即给予相应的封赏,不过李兵曹是新科进士,生擒吐蕃大论亦非小事,本使不好擅自主张,已经如实上奏朝廷,请圣上及朝中重臣就封赏一事加以定夺,李兵曹静侯佳音便是。”
李昂猜想,王忠嗣身为四镇节度,并非没有权力对自己赏功,他将此事推给长安,很可能是为回避某些潜在的危险。
很显然,董延光的话,让他对自己也存有了疑虑。
李昂简洁地答道:“多谢王大使!”
“李兵曹,你说你之前身上确实有把金刀,可以解释一下这把金刀的来历吗?”王忠嗣的语气虽然很客气,但却隐隐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回王大使,在下从小被人遗弃在路边,被我的师傅收养,便从小跟着师傅四处游历。师傅在临死之时,将那把金刀和一个玉扳指交给我,却未及说明缘由便仙逝了。说实话,下官一直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
王忠嗣不置可否地说道:“那如今那把金刀和玉扳指呢?”
“不瞒王大使,在大非川,下官等被那位卓玛公主五千骑兵追得紧,为求脱身,下官无奈之下只得让一个吐蕃女子带着金刀去见那位卓玛公主,同时让她带去几句话。”
“什么话?”
“金刀持有者在我手上,要想让其活命,就别追得太紧。”李昂神色坦然,说得跟真的一样,“事实证明,下官赌对了,自下官率军突入祁连山之后,那位卓玛公主果然不敢再追得太紧,下官等才得以返回陇右。”
“这么说,你确实不知道那把金刀的来历?”王忠嗣目光如炬地紧盯着李昂的双眼,略施威压地不急不徐地问出这句话。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它确实是那位卓玛公主的金刀。不过为什么会落到先师手上,那就不得而知了。”李昂面无波澜地坦然对视着王忠嗣的双眼,眼底有些许地疑惑,更多是坦然。
。
第0297章玉扳指疑云
有关金刀,李昂的话难辨真假,他说不知道金刀来历,又称危急之时,让人带着金刀去见那苏毗公主,进行威胁,而且还成功了。
这似乎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能在敌人百倍兵力的围追堵截之下,他们能安然回来了。但这一切,都没有佐证,只能让人将信将疑。
“李兵曹,照你所说,在你师父临终前共交给你两样东西,那玉扳指呢?可否借本使一观?”
卓玛公主在信上,对玉扳指只字未提,李昂也不知道玉扳指的来历,但毫无疑问,从上面的汉字可以断定,那不是吐蕃的东西。
李昂之所以提它,就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从金刀转移到玉扳指上,这对他眼下的处境相对有利一点。
“王大使要看,自无不可。”
李昂从怀里掏出玉扳指,交给掌书记费冠清,费冠清对他点了点头,很快将玉扳指呈给王忠嗣。
王忠嗣一直莫测高深地看着李昂,直到玉扳指递到他面前,才转回视线。
“咦!”
谁也没料到,王忠嗣刚接过那玉扳指,便惊咦一声,随即站了起来,那虎目如炬,精光投注在李昂脸上。
费冠清吓得后退了一步,坐在李昂对面的哥舒翰也迅速弹起,一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直到王忠嗣向他摆摆手,哥舒翰才重新坐下。
王忠嗣眼睛都不眨一下,灼灼地盯着李昂。李昂也大为惊诧,忍不住开口说道:“王大使,怎么了?”
王忠嗣收回目光,又仔细审视了一下那枚玉扳指,然后对费冠清和哥舒翰摆手示意,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向王忠嗣拜了一拜,便退出厅去。
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王忠嗣和李昂两人时,王忠嗣才开口说道:“李兵曹,请坐上前来,本使有话问你。”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李昂一个抱拳、起身,仍然保持着刚进大堂时的步调,略微紧走两步走上前去。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似乎即将揭晓,让他差点失态。
李昂坐到王忠嗣左近之后,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这一刹那间,李昂心如电转,看来王忠嗣很可能知道这枚玉扳指的来历,而且来历恐怕不简单。
否则一向镇定自若的王忠嗣,在看到玉扳指时是不会有那样的反应的。
李昂也十分期待,王忠嗣能替他揭晓玉扳指的来历。
“李兵曹,你那师父姓甚句谁?何方人氏?”王忠嗣一字一顿地问出,语气带着凌厉之风,若是平常人,恐怕面对这样情形,会吓得脊背发凉,冷汗直下。
“下官那先师生前算是个风尘异人吧,自称丘处矶,带着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靠给人算命治病维生,但通常生意都不好,我记得七岁之后,便经常得去乞讨。”
“丘处矶?”王忠嗣紧紧盯着李昂的双眼,逼问道,“你师父真的叫丘处矶?是个道士?”
李昂面色从容,眼底是一片清朗,不闪不避地迎视着王忠嗣,答道:“至少他自称丘处矶,他并非道士,不过喜欢扮成道士。”
“你这玉扳指,确实是你师父临终前连同那金刀一起交给你的?”
李昂点头道:“下官愿意把玉扳玉拿出来给王大使看,就不会在这件事上加以隐瞒。这玉扳指确实是下官的先师临终前给我的。”
王忠嗣对这枚玉扳指极为关心,问得非常详细,李昂的回答滴水不漏,他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或其他可供穷追猛打的疑点。相较于李昂的从容,反倒显得自己有些着相,因此强行压下心中那莫大的疑团,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又追问了一句:“你那师父确实没有跟你提及这玉扳指的来历?”
李昂坦然地说道:“从王大使的反应,下官不难猜到,这玉扳指来历恐怕非同一般,如果下官早知道它的来历,一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
王忠嗣神色有些复杂,将玉扳指还给他后说道:“你且退下吧,本使奉劝你一句,今后这玉扳指,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
“王大使……。”
李昂还想追问清楚玉扳指的来历,王忠嗣已再次摆手逐客,一言不发。
李昂无可奈何,只得带着满腹疑问退出,心里不停地腹诽,他娘的,还跟我打哑迷,屁的四镇节度,哪天你千万别求到老子头上来。
就李昂所知,王忠嗣好像是任四镇节度使没多久,便被革职问罪了。
李昂心里很不爽地出了使衙,刚到街上,便意外地看到了一位熟人,他稍为思索便想起此人的名字:乐三川。
乐三川看到李昂似乎有些惊讶,迎上来施礼道:“乐某何其幸哉!在这鄯州竟能遇上李探花,乐某有礼了!”
真是偶遇吗?李昂可不这么认为,他微笑说道:“能在鄯州遇上乐先生,着实让人意外。乐先生来陇右,不知有何贵干?”
“乐某为了一点小生意而已,不想一到陇右,但听到人人都在传扬李探花大破吐蕃,以五十轻骑生擒吐蕃大论的事迹。李探花果非凡人也!今日有幸遇上李探花,岂非乐某前生修来的福气,只是不知乐某可否有幸请李探花小酌几杯?”
李昂虽然暂时猜不到乐三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乐意接受这样的邀请。
李昂和他闲聊着剑南的旧事,还问起了鲜于仲通的好。
鄯州是边城,出于军事需要,更是严格遵循了大唐的里坊制,城内被纵横的街道划分为四十二坊,夯土的坊墙有一人高,街上人流往来,非常繁华,只是比内城的州县多了一些边城的气息,驼铃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