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古神话之选天录-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縯却没有刺下去,而是冷冷地望着刘崇,一字一顿地警告。
说完,他的右手用力一掷,那匕首已经深深插入了地面之上,直至没柄。
“走吧,别再来舂陵。不管你要造王莽的反也好,还是在安众乡做你的富家侯爷也好,都和我无关。”
刘崇望着刘縯,又低头望着那已经没柄的匕首,长叹了一声,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领着其余几人便要离去。
“对了,你之前说过,你要一个月后起兵对么?”
刘縯本已转过身去,突然又扭过头,对刘崇道。
“是。”刘崇不知刘縯何意,停下脚步问道。
“我刚才下手,留了分寸。他们几个人手上的伤,二十日内便可痊愈。一个月后,握剑不成问题。”
“……多谢。”刘崇深吸一口气,艰涩吐出这两字。
刘縯默默看着刘崇等人离去,走上前关上院门,再回头时,却发现叔父刘良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叔父。”
刘縯一躬身,向着叔父行了一礼。对这个在父亲病故后收留自己兄弟二人的二叔,他始终抱着一份感激与尊重。
“你……方才所说,可是真心?”
刘良直直看着自己的侄儿,双目相交,仿佛要试图看透他的内心。
“真心……?”刘縯与叔父对视片刻,轻声开口道:“叔父,您认为呢?”
刘良摇了摇头:“我不信,若是王莽确实有篡位之心,你会真的无动于衷。”
刘縯沉思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放心吧,叔父。我只是觉得,这个安众侯,必定不能成事而已。你知道,我毕竟是在宛城混了这么些年下来。虽然没见过他的面,但对他的风评,却是了解不少。”
“没错。我与他相识多年,也见过不少次面。刘崇此人,虽然忠义,却是志大才疏。别说讨伐王莽,就算是宛城……他都未必能打得下来。”刘良也点了点头:“何况,王莽此时虽然跋扈,但毕竟还未惹至天怒人怨。纵使现在起兵,也难天下云集响应。他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是有凶无吉才对吧。”刘縯笑了笑。
“这段时间,你就别再去宛城了。好好在家里待着,我也放心点。毕竟,你爹爹交到我手上的,可不仅仅是阿秀一个人。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
“好好好,放心吧二叔。”刘縯伸了个懒腰,慢步向着弟弟的厢房走去。
“等等,伯升。”刘良突然又在身后唤了一声。
刘縯转过头,望着叔父。
“若是有一天,真的天下大乱。到了那时,你可愿起兵讨伐王莽?”
刘縯望着叔父,表情渐渐化作严肃。
“那是……当然的!”
第十六章 晚来天欲雪(五)
“你刚才又打架了吧……”
推开门进屋,刘秀依然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哥哥:“你是不是每天不打架,心里就难受?”
“都听见了?这可是他自找的!”刘縯在弟弟身边躺下,轻轻哼了一声:“谁叫他拿爹爹说事!”
“嗯……没受伤吧?”刘秀一个翻身起来,借着窗棂透入的微光,仔细看着哥哥的全身。
“废话,哥哥都多久没受过伤了?”刘縯自负地一笑。
确实,最近这一年来,他身上已经再没有添过一处新的伤痕。
“那个叫王莽的,真的很坏么?”刘秀检查完了哥哥的身上,确认了没有新伤痕,才放下心来,好奇地问起在屋里偷听到的内容。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见过他。”刘縯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后脑,悠然道:“天下人悠悠之口,可以把黑说成白,也可以把白说成黑。一个人是好还是坏,光凭人言,谁能说得准?只不过,既然大家都恨他,那么他就必须是个坏人而已。”
“那为什么……大家都恨他?他做了什么事情?”刘秀继续追问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他做了一件很多人都想要做,却又做不到,或者不敢做的事情而已。”刘縯笑了笑。
“是什么?”
“他想要……”刘縯将头转过一半,看着身旁弟弟明亮的双眼正好奇地望着自己,轻声开口道:“取得这个天下!”
“啊!难怪那个侯爷要讨伐他,二叔也要问你以后是否要起兵对抗。因为……他要夺取我们刘氏的天下?”
“我们刘氏?”刘縯不屑地笑了起来:“阿秀,你觉得,这天下目前,和你,和我,和叔父,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么?甚至就算是那个安众侯,也不过只是一个享用安众乡几百户食邑的闲散侯爷而已。所谓宗室的名号,根本毫无意义。这个天子又不是你我,那么姓刘还是姓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也对……可是,既然与我们没有关系,哥哥你刚才为什么又跟二叔说,你将来会去起兵讨伐他?”刘秀想了想,伸手挠着脑袋问道。
“因为……”
刘縯轻轻摸了摸刘秀的脑袋,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压低了嗓子,以仅能让弟弟听见的音量道:“若我能成为那个天子,不就有关系了么?”
“啊!!!!”
刘秀刚刚情不自禁地要大叫出声,却被刘縯一把捂住了嘴。
“嘘!别让二叔听见!”
“嗯!”
刘秀点点头,目光里的惊骇却还未消散,轻轻道:“哥哥……你想当天子?”
“哼……我为什么不行?”刘縯眨了眨眼睛:“王莽想做什么,与我何干?我只是要取得这个天下而已,与我姓不姓刘无关,与王莽篡不篡汉同样无关!明白么?哪怕……哪怕当今的天子,一直是刘氏的人,我也要……把天下握在自己的掌中!”
“好厉害!”
刘秀崇敬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哥哥:“哥哥一定可以做到的!”
“那是当然!你哥哥我,可是注定要成为人中之龙的啊!”刘縯握着拳头,在弟弟面前比划了一下。
“可是……当天子应该很难吧……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哥哥就不能经常陪我了……”刘秀想了想,怏怏道。
“放心吧!哥哥就算成了天子,也不会抛开阿秀的!”刘縯嘿嘿笑着,伸出手握住了弟弟的手,放在两人的面前:“到时候,我成了刘邦,你就是刘喜!”
“刘邦……就是太祖高皇帝么?那刘喜又是谁啊?”刘秀茫然地望着哥哥。
“就是刘邦的弟弟啦。虽然他很没有本事,又懦弱,又笨,但是刘邦一直对他很好啊!就算刘喜被匈奴人打得抛弃封地,跑回了长安,刘邦也没有生他的气。因为他是刘邦的弟弟嘛!所以,哥哥也会一样,一直对阿秀好的!”
“好!那我就做哥哥的刘喜!就算被敌人打跑了,哥哥也不会生气,会一直保护我!”刘秀开心地笑了起来,可是想了想,又嘟起了嘴:“可是,我才不是没本事又懦弱的笨弟弟啊!”
“那当然了!阿秀是又乖又懂事,而且念书用功的弟弟!”
刘縯用力捏了捏弟弟的手:“但是,哥哥还是会一直保护你的!”
第十七章 天下姓什么(一)
未央宫,长信殿,庭院。
这是太皇太后王政君的居所。
下午时分,日光正好。庭院内只有两人,而其余的宦官与宫女,尽皆被遣散了开去。
王莽搀扶着太皇太后,也是自己的姑母王政君,在院内缓缓走着。
她已经老了。在八十岁的年纪,即便身为太皇太后,每日钟鸣鼎食,又有太医全心照料,但能活到这个年纪,依然已可算是个奇迹。
她的头发早已花白,身躯也伛偻得如同枯树。年轻时的绝美容颜,到老来也不过是过眼的云烟。皱巴巴的皮肤上满是沟壑般的皱纹,再华贵的衣装穿在身上,也难以掩盖那沉沉的暮气。就连双半闭着的眸子,也灰沉沉的,没有半点光彩。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绕着庭院走了两圈,王政君抬起头,眯缝着眼睛望了望头顶的太阳。
很刺眼,但却带给了她暖意,甚至给了她生命。
而大汉也一样——不,应该说,是比太阳更伟大的存在。太阳会朝升夕落,而大汉却不会。大汉应该是永远悬挂在天上,永远散发着光芒,凛然不可侵犯的存在。
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太阳的光辉,就连自己出身的王氏也不行。
她是王氏的女儿,但她在这未央宫中待的时间,却远比在王氏族中待的时间远长得多了。
五十多年来,自皇后,到太后,再到如今的太皇太后……王政君的身体里,已经深深地烙下了大汉的烙印。
而王氏,在她的庇佑下,也一直尽情地享受着最充足的阳光。
让自己出身的家族,尽情地沐浴阳光,甚至占有最多的阳光,这都是好的,是她所希望的。
但最近,她却越来越隐隐地感觉到,她所不希望的事情将要发生,甚至可能是……正在发生。
“姑母,累不累?”
王莽微微低下头,轻声对自己搀扶着的王政君道:“要不要……先去歇息一下?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不了。”王政君缓缓抬起头,盯着王莽,以低沉老迈的声音轻轻道:“正是要趁着太阳还好,才得多走走。”
“可是,那终究是要落下去的。”王莽抬起头,望着已经渐渐西斜的太阳,似笑非笑:“还是趁它落下之前,早点回去吧。日落后,风大。”
“就算一时落下去,也终究还会再升起来。这是天地间的大道,永远都不会改变。”王政君轻轻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话语急促了些。
她望着王莽,又补充了一句:“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是么?”王莽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突然笑了起来,念出了一句古怪的诗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姑母,你可能感受到,这其中的豪情壮志?”
“你……你说什么!”
王政君的面色骤然一变,原本低垂的眼皮猛地抬起,双目中的精光暴起,丝毫不似一个已经八十余岁的老妇人。
“我说……这太阳,便是将它换一换,也并没有什么打紧。”王莽扶着太皇太后,在庭院里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随后轻声道。
“你给老身说清楚!你要换什么!巨君!”
王政君却不落座,双手紧紧握着拐杖顶端,死死盯着王莽的脸,仿佛一头已经衰老日久的狮子,仍在抖擞着昔日的雄威。
“姑母,我需要权力。”王莽见王政君不落座,摇了摇头,自己坐了下来,丝毫没有紧张地望着姑母怒意充盈的脸。
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现在,到了不得不坦诚相对的时候了。
“权力?你现在所拥有的,难道还不够么!”王政君再一次重重敲了敲拐杖:“从太师,到安汉公,到如今的摄皇帝!甚至连孺子婴当上了皇太子三年,都一直没有继位!”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语速也并不算快,但即便如此,愤怒也依然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王政君重重喘息了两声,才继续道:“巨君,你真的已经没有再进一步的必要了!卫氏已经被你诛灭,傅氏与丁氏更是早就消失在这个朝堂上。你没有对手,没有任何人来阻挠你。你的权力,在大汉早就已经到达了顶峰!你还想要什么!”
“还不够。”
王莽轻轻摇了摇头:“姑母,真的,还不够。”
他也站起了身,站到了王政君的面前。伛偻的老人,身高仅仅到他的胸口,仰头愤怒地望着他。
“我需要更多的权力,不但比现在更多,甚至……”
王莽顿了顿,双眼中流露出了一股古怪的狂热:“甚至,得比大汉这个框架所能容纳的,还要多。”
王政君深深凝望着自己这个侄儿的双眼,突然像是被狠狠扎了一针般,全身不由自主地一缩,脸上表情也自威吓变作了震惊。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个侄儿,所追求的不过与大汉二百年来,所出现过的一切外戚一样,只是荣华富贵与权力而已。
身为外戚,爬到了他如今的位置,早就应该已经满足了。
但他……却依然好像还不够的样子。
最奇怪的是,他此刻对着自己所说的内容,分明是赤裸裸的攫夺,但他的表情与眼神,却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半点的私欲。
相反,却是充满了狂热、虔诚,以及一些王政君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在疯狂地追逐权力。但权力,却并不是他的目标,而仅仅是手段而已。
那么……在获得了他以为足够的权力之后,那真正的目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