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古神话之选天录-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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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奔……我?”刘秀讶然望着身前跪伏在下的王睦:“你为何要……投奔我?”
“可以么?”王睦抬起头,望着刘秀,没有回答刘秀的问题。
刘秀一霎不霎地望着王睦,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但王睦的眼神中,除了清澈,什么都没有。
“可以。”刘秀沉默了片刻,点头。
渡船载着四个人,向着黄河北岸慢悠悠地驶去。
第九十三章 贺新朝(四)
“喝!喝!今日不醉无归!”
军帐之中,喧闹欢呼声不绝于耳,几乎要将整个营地掀翻。
更始三年,四月。距离刘秀北渡河北,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到了河北之后,刘秀便得到了上谷、渔阳两郡的支持,收上谷太守耿况与其子耿弇,发两郡突骑攻破了邯郸,击杀盘踞在邯郸的王朗。至此,刘秀已是河北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
当刘秀在河北日益壮大时,王匡王凤才感觉到了不安,他们以更始帝刘玄的名义遣使至河北,封刘秀为萧王,令其交出兵马,回长安领受封赏。
手中握有了自己的力量,足以分庭抗礼之时,刘秀已经不需要再听从更始绿林军的号令了。他先是斩杀更始帝派出的使者,又攻破了更始帝派到河北的幽州牧苗曾,以及与上谷等地的太守韦顺、蔡允。
即便这意味着刘秀与绿林军的决裂,但长安方面却只能无可奈何,任由刘秀一天天在河北坐大。
在三日前,刘秀尽发幽州十郡突骑,与铜马、尤来两支河北最大的割据势力交战。激战三日,终于攻破铜马尤来的数十万士卒,迫使其投降,整编成为自己的部下。
到了今日,刘秀已经成为了河北最大的势力。即便是相对于已经移都长安,占据了整个关中与豫州荆州的绿林军,也早已不遑多让。
而今晚,便是为了击破铜马尤来的庆功宴。
刘秀望着营帐之中,人人欢呼饮宴的热烈气氛,方才的酒意上头,已经也有了些醺然之意。
但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中扫到了角落里的一个身影。
尽管手中同样握着一个酒杯,但却始终只是独自小口啜饮,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他的目光望着营帐的白布,却仿佛穿过了白布,望向不知何方。
刘秀站起身,端着就被向着王睦走去,在他身旁轻轻坐下,轻轻碰了碰他手中的酒杯:“为何一人独饮?”
“主公。”王睦转过头看见刘秀,淡淡地露出一个微笑,也与刘秀手中的酒杯碰了一碰,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以前何事?说说看。”刘秀笑了笑:“这里除了李通与任光,便是你追随我最久了。”
“今日……恰好是二十年前,老师收我为徒的日子。”王睦淡淡的微笑中露出一丝怀念。
“啊!是在长安酒肆中,唤我上去喝酒的那老人!”刘秀想起了那段往事,点了点头:“说起来,他确实是个博学之士!”
“没错。”王睦缅怀地微笑着。
刘秀站起身,自身后一席上取来一壶酒,给两人倒上,对王睦问道:“王睦,你觉得……我可算得上是英雄?”
王睦端起酒杯饮下,点头道:“主公昆阳一战,以五千兵马击破我父子四十万人,此刻又将河北纳入掌中,自然是天下英雄。”
刘秀哈哈一笑:“那一战,我也不过只是侥幸得上天相助而已。现在想来,依旧后怕得很。那么……”
他突然望向王睦:“你此前身为侍中之职,应该见过王莽吧。以你观之,我相比于王莽何如?”
王睦突然出神凝视着刘秀,良久,才轻声叹了一口气:“主公你……确乃天下英雄。但王莽,却已不能以世俗标准衡量了。若论才能,他胜主公十倍。”
“十倍?”刘秀哑然失笑:“若是如此,为何王莽还会丢了那天下?”
“因为……”王睦轻轻苦笑,眼神无奈:“因为天命在主公你的身上,而不在他。”
“天命……在我的身上?”刘秀望着王睦,心下怦然一动。
那是哥哥常说的一句话,可哥哥……却终究还是死在了宛城。而此前宛城的那些冰雹、断流的黄淳水,以及……昆阳城外落下的陨石……
“难道……那真的不是哥哥?”
刘秀以最低微的声音,喃喃自语着,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那么……昔日我北上河北之时,你为何前来投我?当时天下群英济济,你为何认定了我便是身负天命之人?”刘秀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
“是老师在临终之前,让我这么做的。他说,要我一定要看到主公你取得天下的那一天。”王睦轻轻微笑,脑中又再次浮现起了老师的面庞。
“你的老师,究竟是谁?”刘秀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道。
“主公你难道直到今日,还未曾猜到么?”王睦笑了笑,抬起头望向刘秀:“他……就是王莽啊。”
刘秀面容一愣,手中酒杯一时把持不住,滑落在了腿上,打湿了一片酒渍。
他低下头,望着那酒渍,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帐内仍在欢呼饮宴,酩酊大醉,无暇顾及到这个角落的众将,轻声向着王睦道:“那么……我就称帝吧。”
第九十四章 贺新朝(终)
更始三年六月,鄗城。
登基大典已经结束,忙碌了一天的刘秀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中,全身的骨头像是都要断了。
一套又一套繁杂的礼仪,竟似比战场杀敌更让人疲累。
可正当刘秀要就寝时,门外的一名侍女轻轻敲了敲门:“陛下,郎中令有要事求见。”
“郎中令?”刘秀一愣,随后才想起那是自己今日刚刚封给王睦的官位。他原本已经疲累欲死,正要让侍女传话不见,心中却猛地一跳,想了想:“让他……去书房等我吧。”
刘秀匆匆套上衣服,向着书房走去。当他走进书房时,看见王睦已经坐在了书房内等待,面上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你真有拿朕当作皇帝么?”刘秀低低抱怨了一句,在王睦的对面坐下。以王睦与他多年来亦敌亦友,牵扯不断的关系,自然不会真心不满,只不过是发泄一下今日的疲累罢了。
“要听实话么?”王睦淡淡一笑:“我心中所效忠的人,我心中的那个陛下,自始至终,都只有老师一个啊!”
刘秀面上那抱怨的不满神色渐渐收起,抬起眼望向王睦,表情凝重起来。
他不知道王睦此刻对他说出这一番话,是为了什么。
“你难道……是要刺杀我……朕……算了,还是我吧。真的很不习惯。”刘秀被自己弄得笑了起来,随意地摆了摆手。
“当然不是。我早就说了,我已放弃杀你的打算了。今日,只是给你送一封信而已。”王睦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帛巾,递到了刘秀面前。
“这是……”刘秀打开那帛巾,扫了两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异常。
他低下头去,仔仔细细地将那帛巾上的内容看了数遍,才抬起头,脸上已经冒出了汗珠:“这是……你的老师写的?”
“是,在他临终之前,渐台之上。”王睦点了点头:“当时他是临时起意,手头也无笔墨,便只能以指尖鲜血书就。”
“这帛巾上的内容,你可曾看过?”刘秀的面色凝重无比。
“自然没有。”王睦微笑摇头:“老师既然命我交给你,我自然不会偷看。”
“嗯……”刘秀低下头去,半晌才抬起头来:“那么……你今晚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做完了。”王睦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
“好,我知道了。”刘秀沉默片刻:“那么,我便不送你了。”
“还是派人送一下吧。我怕是……没什么可能自己离开了。”王睦笑了笑,随后嘴角流出了一股黑血。
“你……你什么意思?”刘秀望着王睦嘴角缓缓流下的黑血,满脸震惊:“你服了毒?!”
“是的,在来找你之前。”王睦点了点头,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一杯很醇厚的毒酒。我算的时间还挺准,现在正要发作了。”
“为什么!”刘秀激动地一把抓住了王睦的衣襟:“你为什么要服毒!”
“记得一开始我对你说的话么?我所效忠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老师一个。”王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追随你,只是为了遵照老师的遗愿而已。如今,他要我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而我也不再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意义?”刘秀瞪大了眼睛:“你活着的意义,难道只为了他一人?你心里,没想过这个天下?”
王睦微笑着摇头,口中流出的黑血越来越多:“我想看到的那个天下,是老师曾致力建立的那个天下。然而,老师已死,我的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看见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眷恋?”
“对了……”王睦看着刘秀呆滞的目光,艰涩道:“老师在临死之前,念了两句诗,豪气干云。直至今日,仍令我心折。现在,我将与老师一起,去践行那两句诗了。”
王睦的声音越来越低,然而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浓。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王睦口中,大股大股的黑血开始不停涌出,双眼也终于合了起来。然而他面上的微笑,却始终未曾消失。
“王莽……王莽……”
刘秀轻轻松开抓紧了王睦胸口的手,看着他的身体渐渐软倒在地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此时,刘秀只感觉自己后颈胎印处突然又发烫起来,他伸手摸了摸那胎记,想起以往种种经历。
这一切似乎皆与后颈处的胎记有关。。。。。。
思索间,刘秀意识变的模糊,他仿佛看到那胎记变作了一团赤光,随后又幻化成凤凰,人形。
冥冥之中,刘秀似乎听见一道古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渐行渐远。。。。。。
“天选者,受命于天!”
后记
门缓缓地打开,跪在大殿正中的黑衣人转过头,他的脸上有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视之让人惊心。
见到来人,黑衣人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恭敬地叫了声:“大统领!”
同样也是隐没在一身黑袍中的老者微微一笑,声音有些嘶哑:“轩月,这几日的责罚,想来你也受了,心中可有悔过?”
原来此人名轩月,他闻言垂头,半晌不语,继而才抬头道:“轩月不悔。”
老者皱眉道:“当日我们的计划是强行登录秦始纪,借此逆冲本源世界,是你以一己之力反对,拍了胸口保证说用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方法能骗过天选者,整个组织为此争了三天,才同意抽取秦始纪后两千年一个愤怒青年的意识,用你的意识投放术,影响王莽,让他能改变历史走向,从而产生时空逆流。可到底功败垂成,难道你竟然没有一丝悔过之心么?”
轩月不语,又过一会儿才轻轻道:“我们的世界被乾放逐,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回归本源世界,强行登陆,比平凡世界的改朝换代更加残酷,上亿计的生灵会因此失去生命,轩月从小修的心法是清静,实不忍见到这一情景出现。即便是逆冲成功,那么主世界的生民们也是我们的同胞,他们的牺牲与我们失去生命又有什么分别呢?而意识投射是相比之下较为稳妥和平和的方法,若让轩月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次的天选者事事布置在我之前,且不惜破坏时空规则,用外力保护天选者。”
老者叹道:“你从小就没有什么争斗之心,也不喜欢杀戮,这次的任务本就不该派你,你的仁慈终没抵过天选者。你想想,他们破坏时空规则,自身所受的反噬也是相当严重的。”
轩月附身,对老者叩头道:“轩月办事不力,这就去了,大统领保重。”话毕,他浑身亮起紫光,照得四壁一片紫色。
老者哼了一声,只一抬手,轩月身上的紫光一闪而没,本人更是被一股大力击得飞出几十米,重重摔在地上。
“大统领!”轩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面露悲戚。
老者转身朝外而行,淡淡道:“母皇和乾的争斗从来没停止,我们朔望与天选者的战斗也不在一朝一夕,你这点本事还是留着下次用在正道上吧!”
大门重重地关上,轩月抱着膝盖在黑暗中慢慢地坐了下来。良久,一阵低低哭声从他的口中传出。
“朔望、天选者、母皇、乾……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