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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重岩-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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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天琢磨了一会儿,“这不好说。怎么,你有看法?”

“没看法。”重岩答得干脆,“以后说不好我也找个男的。”

海青天笑了起来,“行,行,只要你乐意。”

“别光顾着乐,”重岩没好气地说:“把人看好了!”

“知道,知道,”海青天说:“他们俩应该不会再闹什么矛盾了,我这边刚查到赵盛安新房的地址……房子前段时间买的,装修都弄的差不多了,赵盛安还自己去定了家具,邻居说房主是个年轻姑娘,装修时候来过几次,说是当婚房用的。这姑娘的身份我还没查到。嗯,林培应该还不知道。”

“他妈的。”重岩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海青天哭笑不得,“还没查清到底怎么回事儿呢,先别急着骂人啊。”

“行,行,你去查吧。”

有时候,因为先入为主的对某人有了不好的印象,便会不自觉的对这人的为人处世产生不那么好的联想。这个重岩也是懂的。但是站在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来看,两个人既是同学又是同事,要好的同进同出,都一起上超市买菜了,结果其中一个偷着买了房子要准备结婚了却瞒着另外一个……就算只是友情,那这份友情也委实令人心寒。

这件事必然是瞒不住的,赵盛安房子都装修完了,搬家是迟早的事,说不定他还会跳槽,离开那个清水一般的植物研究所。他现在可是培育出了“盛安素”的知名人士,多得是公司肯出重金挖他。到了那个时候林培还能不知道吗?

他心里又会怎么想?

“别瞎寻思了,”重岩劝自己说:“你自己肠子打着结,不一定别人也都那么多心眼。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那可是科学家,科学家都单纯着呢。”

“科学家也是人,”重岩认真地反驳,“是人就有自己的私心。我看他们的名利心比寻常人还要更重呢。”

“你总不乐意相信别人的好。”

“不相信是因为我没真正遇上。”重岩掰着手指头数给自己听,“你看看我遇上的这些人,有哪一个是真正单纯的?除了秦小安——他还小,没长大,不算。”

“你没遇见过也不能证明这样的人就不存在呀。就好像空气,你见过空气吗?”

“……真不爱跟你说话。闭嘴吧!”

“嘁。”

重岩累得狠了,转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手机铃响两遍才醒来。睁眼一看都快十一点了,跳起来跑去洗漱,收拾完毕匆匆出门跑到小区外面的水果店买了几样水果,拎着去探望病号顺带着解决自己的早饭加午饭。

重岩觉得自己严重缺觉,站在站台上等公交的时候都有点儿犯迷糊,正想着找个什么地方靠一靠,手机响了,他以为是秦东岳催他出门,没想到一接起来就听海青天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重岩!不好了!你那偶像不对劲啊,我看他那架势像是要跳楼!”

重岩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啊?你说谁?!”

“就是那个养花的!林培!”海青天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前两天我派助手跟着他,今天助手有事,换我上阵。这姓林的一大早收拾得利利索索地出门,先去墓地给他爹妈上坟,然后去大学宿舍门前溜达一圈,然后就跑到振华大厦来了!这会儿看样子直奔顶楼去的……他妈的,这就是临终告别的戏码啊,卧槽!”

“赶紧报警啊!”重岩几乎是喊了起来。

“报了!报了!”海青天比他还急,“就算是警察也没长着翅膀啊,这不是还有个时间问题吗?!”

重岩知道振华大厦,他每次去牛头村都要在那儿倒一次车。电话里很多事情也说不清,重岩顾不得细问,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着振华大厦。上辈子林培或许也遭遇过这样的一个坎,但是没有人比重岩知道的更清楚了,即使是再一次经历同样的事,一个人也有可能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林培还有那么灿烂的未来等着他,他怎么能去死呢?

出租车穿过大街小巷,朝着振华大厦一路疾驰。重岩心急火燎地拿着手机,生怕海青天再打来电话嚷嚷一句“不好了”。几分钟之后手机响了,重岩看着屏幕上秦东岳的名字,吊着的那颗心猛然一松。

“重岩?起床了吗?”秦东岳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爽朗,“还记不记得上我这儿吃饭的事儿啊?”

“秦大哥,”重岩不想承认他听到这人的声音时悄悄松了口气,“我暂时不能过去了。我现在在出租车上,正要去振华大厦……我有个朋友好像要跳楼!”

秦东岳也吃了一惊,“报警了吗?”

“报了。”重岩的声音微微发颤。虽然是盛夏时节,他背后却密密麻麻地沁出一层冷汗。他骨子里已经一把年纪,也曾经历经生死,但要说生平最恐惧的事,无过于跳楼二字。宫郅虽然寻死不成,但那种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恐惧感却长久地压在重岩心头,但凡想起,便觉得难以呼吸。那是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无关理智,他完全没有办法克服。

“别急,我马上过去!”秦东岳的声音温和坚定,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重岩还要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重岩看看手里的手机,轻声嘀咕,“还瘸着一条腿呢,你过去干什么啊……”

司机大叔也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不自觉地开始提速,“小伙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报警没有?”

“报了。”重岩轻轻吁了一口气,“刚才电话里的就是警察。”

司机大叔连说:“那就好,那就好。”

重岩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心慌了,心头的重压像是突然间被人分走了一半儿。车子开到振华大厦的路口时,他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因为再次看到有人站在楼顶之上而感到窒息。

冰冷肃穆的摩天大楼,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人行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这个城市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生死而改变它固有的节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出生,也有人离开人世。

生命宛如浩瀚海洋里的一滴水珠,存在过,又飞快地消失,无声无息。

重岩走进电梯,按下顶楼的按键时,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

第50章倾盖如故

天台上,穿着浅色衬衣的男人双手扶着半人高的石栏,神色漠然地望着脚下喧嚣的城市,像是在寻找什么曾经存在的东西,而终究没有找到,眉宇间染上了浅浅的一层失望。他看的太过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守在自己身后的的那些人都在说些什么废话。普通人或是警察,在这一刻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重岩走上天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憋在胸口的那口气骤然放松,整个人都有种脱力似的虚弱感。这个人是林培,即使相遇的时间提前了十多年,重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记忆深处从容而温和的老友,眉目依然,恬淡依然,只是少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醇厚优雅,多了一层灰败颓然的外壳。

“林培?”重岩深呼吸,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站在天台边缘的男人没有动。

站在一旁的青年悄悄地朝他使个眼色。重岩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住,暗暗猜测这男人应该是海青天——天台上的人除了林培之外就只有他身穿便装。不同于他臆想中那个充满神秘感的形象,海青天看起来就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短短的头发,阳光帅气。海青天大概也没想到重岩这么年轻,怔愣一下就开始拼命给重岩使眼色。他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会刺激到那个要寻死的人。

重岩示意他没事,转过头一步一步地朝着林培走了过去。站在一旁的警察想伸手拉他,被他敏捷地闪开。他对那年龄不大的小警察做了个口型:让我试试,我是他朋友。

小警察迟疑了一下。

重岩缓慢地呼吸,脚步放得极轻,像生怕惊醒了眼前那人的迷离旧梦。在他和林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六七米远的时候,林培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重岩轻轻吁了一口气,“林培,你还记得我吗?”

林培不想理他,然而这话实在太奇怪,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的英俊少年。

“你还记得我吗?”重岩冲着他露出微笑,胸腔里某个他说不上来的部位不停地轻颤,让他的呼吸都开始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的意味,“你跟我说过你是秋天出生的,出生的时候你家院子里桂花都开了,香的不得了。”

林培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专注,同时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还说过,你生平最敬佩的植物学家是瑞典人林奈,因为他确立了双名制……”好吧,鬼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还有,”重岩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去回忆上一世林培曾经说过的话,“你跟我说,兰花有君子风度,不择地而长,随遇而安……”

林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慢慢地浮起一丝脆弱无助的神气。

“还说兰香号称‘王者之香’,美妙之处在于似有若无,似近忽远之间……”重岩想不起那么多的形容词了,有些狼狈地停顿了一下,“还有……孔子对兰花的评价: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林培的眼里有微弱的火光一闪,像对暗号似的,他喃喃接下了他的后半句话,“……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

重岩说不出话来,一股莫名的热意在胸口膨胀,几乎逼出了他的眼泪。

“林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别死。”

离得近,林培很清楚地听到了他压在嗓子里的哽咽。林培别过脸,眼圈微微泛红。他能肯定他从没见过这个人,他爸妈前几年就没了,家里的亲戚也少,都在老家那边,也没什么走动。学校里、单位里也没有谁家有正好这么大的孩子。至于邻居……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有几个人跟邻居来往密切?

这是个陌生人,即使他知道自己很多事也依然是个陌生人。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林培听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竟然不觉得惊悚,只觉得温暖。那是他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被人了解的温暖,以及被人关心着的温暖。

林培回过头,很仔细地打量那少年,“谁说我要死?”

重岩被这句话问傻了,瞪着眼睛看他,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水珠。

林培轻轻叹了口气,“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重岩的心忽上忽下,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要说我们上辈子认识,你信吗?”

“上辈子?”林培的嘴角微微挑起,眼神里却透出了嘲讽,“我上辈子什么样?”

“很好,”重岩也慢慢镇定下来,“你上辈子是大名鼎鼎的‘兰花王’,很多人排着队捧着银子等着买你的花苗。”

林培苦笑了一下,“有了‘盛安素’,谁还知道林培?”

重岩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很接近真相了,不过区区一个“盛安素”,跟前一世林培亲手培育的诸多精品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如果为了这么一棵小苗就放弃了后面的一片森林,不是太可惜了吗?

“区区一个‘盛安素’算什么?”重岩不屑,“你出名是因为一盆墨兰。名字叫什么……枫桥夜泊还是月落乌啼的,我忘了。不过你的墨兰品种特别稳定,它的后代开花也是接近黑色的墨紫色,非常漂亮。”重岩当时手里就有一盆,那种清远悠长的香气他到现在都记得。

林培神色微动。他确实是在研究墨兰没错,这是连朝夕相对的赵盛安都不知道的事,这个少年竟然随口就说了出来。而且他研究的重点就是品种的稳定性,有些变种精品一代过后就会出现品种退化的现象,甚至先后两次开花的颜色品相也会发生变化。“盛安素”其实并不是一个完全成熟的作品,它的第二代与母株差异还不明显,但已经露出端倪。只是不等到他观察研究第三代的性状,赵盛安就迫不及待地把它推到了人前,用的还是他自己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林培觉得这少年给他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他说的那些明明还是没发生的事,然而林培又觉得那些都是真的。

重岩冲着他笑了笑,“我是你的朋友。我们认识的时候,我三十二,你四十。我们是同一天的生日。”

林培心头一跳,一丝寒意顺着脊柱窜了上来,飞快地掠过大脑皮层,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一串劈啪作响的火花。他张了张嘴,声音竟然有些沙哑起来,“你……你今年多大?”

“十七。”重岩走过去趴在石栏上,微微眯起眼,“户口本上的年龄是十八。”

一滴冷汗顺着林培的额角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慢慢滑到下巴,在那里摇摇欲坠。

“我说的都是真的。”重岩回过头看着他,“上辈子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还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遇到赵盛安这样的混蛋,但是既然你上辈子能迈过这道坎,没理由这辈子会迈不过去。”

林培干巴巴地看着他,“这些话……你跟别人说过吗?”

重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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