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5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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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绍大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道:“你只消好生养病。”
这时陆岚道:“陛下,风寒会染上旁人,此时不宜靠得太近了。”
周宪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马上又道:“陆婉仪医术精妙,亲自来为妾身诊治,还是听她的好。官家国事繁忙,要是被妾身染上风寒可不是妾身的罪过?”
郭绍很熟练随意地转头道:“娥皇的病要紧么?”
陆岚道:“季节更替,忽冷忽热,最易伤风,周昭仪不过偶染风寒,宫中有人照顾,只需服药调养旬日,自然而愈。陛下不必太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郭绍道,又看着陆岚的脸道,“多谢陆娘子。”
陆岚脸有点红,小声道:“妾身已是宫里的人,陛下谢什么呀。”
郭绍这才想起称呼没改过来,称“娘子”(相当于女士小姐的称呼)未免有点见外。他此前经过权衡思量,给身边一些女子封了名位,陆岚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名分有了、到现在她还没侍寝过。
“那是。”郭绍笑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口误。
周宪躺在那里,郭绍和陆岚却旁若无人地说了好几句话,大概是他们早就熟悉了的原因。
周宪开口道:“陛下对咱们还是那么好,一点小病就急着亲自过来看我。”
郭绍这才转过头看她。
周宪又道:“妾身正有事相商,本想等病好了再说。今日陛下来了,妾身便趁此时说说罢。”说罢看了一眼陆岚。
郭绍好言道:“陆婉仪先去歇一会儿,朕来照看周昭仪。”
陆岚屈膝一礼,转身出门去了。屋子里的两个宫女也知趣地退下。
郭绍把床边的腰圆凳拉过来,坐在床前,等着周宪说事儿。
周宪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妾身今日不能服侍陛下,就让周二妹代妾身……”
郭绍忙道:“不必如此的。”
周宪抿了一下嘴唇道:“周二妹不小了,若不能服侍陛下,该何去何从?”
郭绍沉默下来。
周家二姐妹是南唐后主的姻亲,本身仍是郭绍的俘虏,只不过因为念及情谊,郭绍没把她们当俘虏对待而已。郭绍灭国后,正大光明地霸占了周宪,她的妹妹周嘉敏也养在宫中……若周嘉敏再出宫,从各方面也不太妥当了。而郭绍也舍不得把自己掳回的绝色美人送人。
让他意外的是,这事却是周宪主动提出来……郭绍的记忆里,本来这二姐妹还会因争宠吃醋而生芥蒂,周宪在病中因此被气死了。
转念一想,她们现在的处境已不同于南唐国宫廷。在南唐国周宪是国后,与后主是平等的感情;别人,哪怕是亲妹妹来争,会让周宪失去很多宠爱。
但现在,周宪争也争不到妹妹头上,因为还有别的嫔妃的地位不比她低。周二妹若得宠,周宪不一定心里就好受,至少还是自家人,不会让周宪失去什么。
正道是处境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郭绍想到这里,心下便恍然了。
周宪道:“陛下今晚便别走了罢,先到后面的房里用膳更衣。妾身会安排此事。”
郭绍答应了下来,离开周宪的寝宫后,走在门外的廊芜下,忽然看到了上次与周二妹偶见的亭子。一时间他倒有些期待起来,在后宫中久了,这样的期待十分难得。
一个改变了命运之路的年轻灵魂,那充满青春活力的生命正在渐渐靠近。郭绍期待的不仅是美色,却还有那一份邂逅。
……入夜后,郭绍在一间卧房里心情复杂纷乱地等着周嘉敏。
今夜的天气很好,半透明的纱窗外,月亮和稀疏的星星朦朦胧胧;冷清的月光透过纱窗,涂上了暖暖的红色。
正当郭绍在窗前踱来踱去,一边观赏夜色,一边思量之时。房门“吱”地一声被掀开了,郭绍回头一看,果见周嘉敏走进了房里。
“拜见陛下……”周嘉敏的声音因紧张而颤抖,半蹲在那里。她穿着薄如蝉翼的浅红罗裙,头发也挽了起来。
郭绍大步走过去,将她扶起。等周嘉敏站起来,她的个头才刚即郭绍的肩,这才显得她更加娇小稚嫩。果然堪称罕见佳人的姿色,那玉白的肌肤如缎子一般,好像会融化在月光里,秀丽的眉宇间,水灵的灵气叫人赏心悦目,如尘脱俗。
郭绍虽常年征战风吹日晒,不过长相皮肤也是寻常的样子,但站在周嘉敏面前,他的脸和手掌显得十分粗粝,俩人仿佛根本不是一个种族一般。
周嘉敏站在那里就像生根了一样,脸色绯红动弹不得,身体僵直,被扶起来后连谢恩客套都忘了,语气生硬道:“我姐姐叫我来……”
郭绍随口道:“你知道来做什么吗?”
周嘉敏低头一声不吭,便再也没说一句话。
郭绍这才醒悟,刚才那句问错了?
他顿了好一会儿,为减少冷场的尴尬,便语气温和地说道:“今晚的月色不错。”
周嘉敏仍不吭声。
一时间郭绍觉得今晚见面的光景完全出乎想象,想起那天在雨中的亭子里相遇,交谈相处得还很融洽……但不知怎地,现在就成了这般模样。小姑娘只是很紧张恐慌?又或是这小娘根本没就把郭绍当作情人之类的人,只是大哥哥或长辈一般?
都很有可能。按照郭绍的经验,当年中学年纪的女生,情窦初开最看重的是长得帅。郭绍这般高壮魁梧的大汉,脸也普普通通,年龄又大了,就算拥有很多好处,但还真的不一定招不懂事儿的小姑娘喜欢。
渐渐地郭绍感觉有点失望,发现自己与一个十几岁的古代小姑娘,或许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自从住进皇宫,面对成千上万的女人争宠,他不自觉地对女子也越来越缺乏耐心了。
郭绍放下了自己幻想出来的不切实际的东西,不过口气仍然习惯性地比较温和,他随口道:“随朕看看月亮。”说罢试探地伸出手拉她的手腕。
见周嘉敏没有反抗,他便握住她的手腕,带她到窗边。郭绍粗糙的大手掌,与周嘉敏携手非常之不协调,大小相差太大了,好像郭绍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她整个身子提起来。不过他倒没用力,抓得很温柔,小心地不想弄疼了她。
俩人站在窗前赏月,完全没有话说。周嘉敏应该很会一些诗词歌赋,但郭绍的模样看起来就对那文墨毫不相干似的。
郭绍在脑子里寻思有没有赞美月光的古诗,拿出来应景,但一时脑子里竟一片糊涂,怎么也想不出来。久不想一些东西,突然去想很容易卡住。
于是他便干脆直奔今晚的主题,用很随意的动作放开周嘉敏的手腕,把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那柔弱娇美的削肩上放上一只鼓着筋的粗糙大手,简直不能直视。
郭绍缓缓地挪动手指,一面看她的反应,小心翼翼的。实在是下意识的心态,郭绍一点都不想强迫凌辱周二妹。
就在这时,周嘉敏的身子轻轻一动。郭绍忙把手拿开。
不料她忽然一下子扑到郭绍的怀里,把脸贴在郭绍的大胸肌上。郭绍愣在那里,十分意外。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人说话。周嘉敏的脸和鼻子在郭绍怀里不断磨蹭,还在嗅他的气味,身子在微微地发抖。
无声的时刻,郭绍完全没明白是什么状况,片刻后他用手臂搂住了她,静静地呆在朦胧月光中。
第九百零四章自古不变
东京的秋意渐浓,而此时南方的交州沿海,却依旧炎热。
太平江人海口的江面十分宽阔,河水与海水浑入一体,早已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河水。直到舰船上的水手拿绳子拿起一只葫芦尝了一下味道,才喊道:“水变淡啦!”
马上就有个年轻英俊的武将斥责道:“军令不准喝没烧开的水!”
“俺只不过尝尝。”水手有些不以为然,嘀咕了一声。众人也吵吵闹闹,并没当回事。
年轻武将是俞良,他顿时觉得将士们对自己没什么敬畏,神色不悦。但中军下达的军令,只有不准,并未规定违反了该怎么惩罚。俞良也不便发作,不然大伙儿会觉得他小题大作。
于是俞良便拉起脸,吼道:“当年本将随曹公征南汉时,多少人没死在战场上,死于痢疾和瘴气!”他又声色俱厉地喝到,“此时嬉笑,到时候别嚎!”
周围的吵闹稍停,俞良见状十分满意,趁机发号施令,“靠岸后,每个都头都带上人到分发处去,领草蒿、艾草、雄黄、藿香。照军令行事。”
就在这时,大将张建奎走上了夹板,附和道:“俞副指挥说得很不错,即便是小事儿,大伙儿也要照规矩来,这并不难。俺们操心的事儿很多,军寨怎么建、防备斥候如何部署,如果将士们不听号令,这么多人马还有法办事吗?士卒却利索,上头叫你们干啥,干好就是了。”
“张将军,冯将军请上来说话。”一个文吏在瞭望楼上抱歉喊道。
张建奎点头答应,又对俞良道,“提醒本船上的人,草蒿不能煮,用凉开水泡。”
俞良抱歉道:“遵命。”
张建奎登上船楼,见冯继业和郑贤春正站在那里眺望陆地。张建奎上前相互见礼,也根本顾盼周围的光景。一到高处,视线骤然一阔,海面上成片的白帆愈发壮观。虽然许军前锋冯继业部总共只有三千人,但蛟龙军为了运兵运辎重,派遣了大小不少船只,除了海船,还有平底沙船,适合海岸浅水登陆战和内河航行。
不过眼下的光景看来,登陆不会有什么战事。
壮观的船队,更映衬得陆地上的沉静。许军仿佛不速之客一样,与这里的荒凉格格不入。
长史郑贤春道:“问过交州向导,很确定这是太平江的入海口。这条江北边有一支流名白藤江,便是当年交州吴权部大破南汉军之地。”
张建奎道:“那便对了,曹公之意,咱们便要在此河口立足,并击溃来犯之敌。”
冯继业道:“本将闻南汉军水师常从下龙湾进入交州,交州人也在下龙湾重兵布防。咱们走这条道,上岸倒省了不少事儿。”
郑贤春道:“冯将军所言极是,从来广南水师不是走下龙湾白藤江,便是走红河,鲜有走此路者。”
海面上一大片船队正在缓慢地向陆地靠近。张建奎从怀里拿出一张图来展开,时而抬头眺望,时而低头看图对照。
他摇指前方道:“东北边有一个湖。船队进湖口,既能避风,也能避激流;军寨驻扎在北岸,就地修堡。登岸之后,本将负责建军寨和此后修堡事宜,冯将军得负责布防和斥候,防备交州军袭击咱们。”
张建奎又有点不放心地提醒道:“湖泊以南,是一大片丛林。冯将军请看,便是东边那片葱郁林子,须得派出斥候进林子瞧瞧;湖面、江面上也要有沙船日夜巡逻。”
冯继业笑道:“张将军多虑了,我这爵位是战阵上挣来的,可不是靠裙子衣带。”
郑贤春听罢也陪笑了几声。
冯继业脸上的笑说收就收,有点喜怒无常,他转而冷冷道:“倒是张将军拿什么修堡?就那么多人,既要备战,又要干活?”
张建奎道:“大许强盛、交州弱小,丁部领不敢轻易与大许开战。咱们起初的防备以斥候为主,将士都先修筑堡垒工事。”他沉吟道,“先站住阵脚,若是与当地人能谈谈交易条件,或许能获得一些人力。”
冯继业道:“丁部领要派大军来攻,却最是省事。”
“何故?”张建奎疑惑道。
冯继业道:“那不是有很多俘虏干苦力了?”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商议一会儿,便召集各指挥使、副指挥、都头到旗舰,部署安排各部职责。
一个多时辰后,诸将带兵乘沙船登岸,不见交州一兵一卒,许军未遇丝毫抵抗。北岸地势平坦,大片的稻田和菜地,小河和水泊随处可见,一些农舍点缀其间。作为营地的一片地方已经空出来了,一些士卒正在烧稻子庄稼,田坎也被挖倒,掘沟放水。张建奎得到的禀报是用财货买下了农户的农舍和田地。
湖泊南岸,一望无际全是树林。那边的树林不便观察搜索,但大量的木材也能用来构筑军营、收集烧柴。江岸顿时喧嚣热闹起来了,许军人马辎重的到来让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市集。
就在这时,张建奎发现田野上一处房屋燃起了大火,烟雾冲天,立刻传斥候将领问话。将领道:“兄弟们照规矩去附近的房屋巡查,只是瞧瞧里面有啥人。那家闭门不答,斥候便踢开了门进去,不料一个人拿镰刀大喊大叫冲过来,斥候一时情急,用火枪杀死了那人。此事禀报黄指挥,黄指挥下令咱们把人都杀了烧毁房屋,避免那户人四处嚷嚷……”
张建奎听罢眉头紧皱,反倒是监军文官郑贤春劝道:“朝廷与丁部领没有使节来往,咱们这么多忽然到交州地盘上,难免会发生此等恶事。若是管束将士太紧,亦非上善之举。”
监军一发话,张建奎便道:“举报十里外有个市集,那里人很多,尔等谨慎派兵,须先报中军。”
武将忙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