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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十国千娇-第5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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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处耘遂猛地起身,径直出帐,仲离也紧随其后。

魏仁浦、昝居润、各军部将被召集起来。李处耘告诉大伙儿刚收到东京来的消息,然后将书信给魏仁浦看。

李处耘已无需再替罗延环掩盖这件事。罗延环敢于这样做,就没有要掩饰与李处耘交好的意思,也没法做到……朝堂上面那些人,无论文武,都知道。

大帐里顿时气氛悲切,甚至有武将当众就大哭起来了。仲离观此景象,心里也感叹,李处耘确实没法马上起兵造反!

反倒是魏仁浦表现得很沉静,一点都不张扬。在乱哄哄的大帐上,一些人情绪夸张,甚至让堂堂枢密院副使魏仁浦有被忽视的错觉。

但是仲离最大的注意力,都在魏仁浦身上,一刻也没忽视这个文官!

先前大军还在丰安旧城时,魏仁浦扶着一块隋代旧碑落泪的场面,被仲离记在心头。像一幅画一样,十分清晰!仲离洞察这个文官,能深深地感受他安的是什么心。

仲离想起书上记载的往事,国丧之时,满朝大臣如何在灵堂哭得昏厥、呼天抢地;但其中有几个人是真的伤心?

而越是情怀铭刻在心的人,在巨大的变故来临时,反而不会奥陶痛哭表现太甚,那种入心的痛,无声无息……

第八百四十五章宫墙钟声

“官家是被乱臣贼子下毒了!”

三清殿里,曹泰尖细的声音传来,气喘吁吁迫不及待。

正无助地跪在神像前的金盏听罢,立刻吃惊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转过头看着曹泰,她脸上的气愤和着急交替出现,让脸颊刹那变红。

“我过去瞧瞧。”金盏立刻离开三清殿。

及至万岁殿,一众御医被带到皇后金盏面前,他们还在争论不休。

陆岚和几个御医以脉象为凭据,否定郭绍是中毒症状。但御医署令咬定道:“你们只是见识不多罢了。那是一种慢慢见效的罕见毒药,老夫早年时见过一次中毒之人,脉象和中毒迹象与而今官家之表现无异!据说那种罕见之毒来自塞外。”

立刻有老御医附议,以不屑的口气道:“陆娘子有神医之美誉,于医术颇有修为,但毕竟太年轻哩,走的路、过的桥又有几多……”

金盏此时心情非常复杂,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她长长地呼吸一口气,冷冷道:“曹泰,立刻封住万岁殿,派人看出这里的每一个人!”

曹泰忙抱拳道:“谨遵懿旨。”

众御医听到这里,议论声稍停,纷纷侧目。

金盏又问御医署令:“可有解药?”

老头皱眉道:“老臣自认游历颇多,见多识广,但平生只见过一次,不知如何解毒……据说此毒来自古墓,无色无味,常人并不知晓,日积月累方会发作。”

金盏问:“你曾见过的中毒之人,后来如何?”

老头低头无奈道:“回大皇后,那事查出乃投毒凶案之时,被害者已毒入五脏,死了。”

金盏听罢眉头紧锁,说道:“你们必须想办法给官家解毒!”

“喏……”众人陆续低声回应。

金盏随即起身离开大殿,带着一行随从快步走到偏殿内。见一群宦官宫女已经被驱赶到这里聚作一团,见到皇后进来,有的跪拜,有的屈膝见礼,“拜见娘娘。”

金盏一言不发,走到宫女头领李尚宫面前,站了一会儿。李尚宫半蹲着身体,低着头看着地板,身体渐渐颤抖起来,片刻后身上一软,“扑通”伏倒在地:“奴婢失职,罪该万死!”

偏殿中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生怕被人注意到。金盏从每个人面前缓缓走过,明亮的目光十分仔细地打量着他们。

没一会儿杨士良和京娘入内,二人抱拳拜见。

金盏这才转身看了他们一眼,当场对人们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了此地。她来到郭绍的寝宫探视,随后杨士良京娘等人也跟了进来。

金盏坐在郭绍的床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奉本宫懿旨,不避皇妃、宦官、女官,皆可搜查审问,查出来,是谁在害官家!”

“是!”

杨士良低声道:“奴婢有一事……”

金盏回过头冷冷看着他,“说。”

杨士良沉吟片刻,躬身道:“不久前李贤妃(李月姬)在宫门内见过一些西北来的党项人,奴婢派人暗中听了,那几个党项人想让李贤妃在官家面前说好话……这事奴婢禀报过官家,因党项人没说别的事,咱们都没太注意。奴婢现在想起来,似乎有点蹊跷。”

曹泰立刻瞪眼道:“御医不是说毒物来自塞外?!这宫里能接近官家的人,除了李贤妃,还有谁是塞外之人?”

杨士良点头道:“因此奴婢觉得蹊跷。而且官家攻灭平夏,乃其父李彝殷之仇人;最近大许兵马再次攻打党项部落……李贤妃是否对官家怀恨在心,谁又能知?”

金盏急道:“立刻派人去李贤妃宫里查个究竟,尽快查出真相,逼问解毒之法先救官家!”

她看着这万岁殿高大的屋顶,仿佛头上的一层阴霾,叫人喘不过气来。她当即又对曹泰说道:“你去准备一番,将官家换个地方,我与二妹、贴身近侍服侍,不得再让外人靠近。”

……

皇帝可能不是重病、而是中毒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到宣佑门之外的外廷;不过因为此事早已惊动御医署,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卧床不起、不省人事了。

文武大臣、各衙官吏依旧上值,朝廷各机构表面上还似乎保持着运转,但是人们早就毫无心思办公了。在这风云动荡之际,谁还有心思去理会政务?

奏章在金祥殿和政事堂大量堆积,或无人理会、或处理缓慢。连宰相们每日到政事堂也是走走过场,主要是为了探听一下皇帝的病情。

大伙儿见面打躬作揖,装作镇定有礼,但谁也不知道对方肚子里究竟在考虑什么,如何打算眼前的情势。

“咚……”忽然一声钟声传来。宰相范质发觉坐在对面的王溥浑身都是一颤。

范质见状,抬头看着王溥,意味深长地说道:“听,也敲鼓了,只是酉时的钟声。”

王溥呼出一口气,脸色有点尴尬道:“下值的时辰了。”

二人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面对面作揖道,“范相公告辞。”“王相公告辞。”

范质如同平常上下值,乘马车回家。刚到家里,立刻有个身穿布袍头戴幞头的文人急匆匆地见他,范质遂引其入内,径直至内宅密室。

文士上前沉声道:“刚才在马行街旁的义井巷口,护国公罗延环与内阁辅政左攸见面了。”

“哦?”范质微微有点惊讶。

文士小声耳语道:“如今朝廷动荡,李处耘带大军在外,事情将会如何尚不明朗……如果李处耘有什么事,罗延环肯定脱不了干系,这俩人乃患难之交,一个鼻孔出气谁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可罗延环去找左攸,又是为何?”

范质不动声色道:“当年郭绍也在微末之时,罗延环是左攸举荐给他的。要说左攸对罗延环有知遇之恩,也说得过去。”

“原来还有这等往事。”文士恍然道,他又皱眉沉吟道,“可……左攸是郭绍之心腹,与之情谊,肯定比与罗延环深。”

范质冷笑道:“若郭绍仍在,不仅左攸,罗延环和李处耘不也是他的人?”

文士一语顿塞。

俩人对坐一会儿,范质便起身挪开一副书架,墙上挂着一块白布。他撩起白布,见暗墙里竟然供着一块牌位,上书:大周睿武孝文皇帝之位。

范质点了三炷香,与文士一起跪在灵位前,叩拜数次。

范质跪在那里,神情时而悲、时而愤慨,良久不语。

一幕幕往事又涌上他的心头,大雪纷飞之中,躲避在破庙中的范质,被大周太祖郭威找到,郭威脱下自己的斗篷,亲手给他披上……深夜的烛火下,先帝(柴荣)与自己对烛夜谈,推心置腹……

“士为知己者死……”范质声音悲切又屈辱,“老夫当年就该死的。”

文士神色肃然,慎重地劝道:“范公若轻性命,亦于事无补。”

范质痛苦地说道:“先帝托孤老臣,老臣眼睁睁看着强人欺凌孤儿寡母谋朝篡位,竟投身国贼,他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太祖、先帝?”

文士又劝道:“公身居许朝为官,非图荣华富贵,只是等待时机,太祖先帝若泉下有知,亦体察公之忠心。彼时国贼内外勾结,手握重兵,后排除异己,内外大权皆握其党羽之手;若轻举妄动,不过枉送性命,何益之有?若大周忠臣都这样无益送命,被铲除殆尽,复国更无指望矣……”

范质被劝,却忽然更加羞怒,咬牙道:“国贼不仅篡位,竟娶先帝遗孀,此等羞辱,简直丧心病狂!天怒人怨!”

他抬头望着那副牌位,正色道:“臣在先帝面前发誓,绝非忘恩负义,为苟且偷生!苟全性命实乃权宜之计,以待时机。当此之时,吾等以命相报的时候到了!”

二人再次虔诚地磕头叩拜,然后站了起来。

文士道:“此时纵是动荡,可咱们实力太弱,前路亦颇为堪忧……”

范质叹了一声,咬牙道:“此时纵是刀山火海、万丈地狱,吾等也要纵身蹈之。只因这样的动荡机会,恐怕再也等不来了!”

文士正色拜道:“范公所言极是。”

范质来回踱了几步:“那边起兵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文士道:“一切照旧,暂时还没收到消息,应无意外。”

范质点点头,看着文士道:“老夫有一事相求。”

文士吃惊道:“范公何出此言?有事吩咐便是。”

范质看了他一眼,沉吟道:“咱们势单力薄无异以卵击石,还得拉拢一些旧臣……要受过太祖、先帝恩惠,还得有真正的实权。”

文士想了一会儿,小声问道:“王朴?”

范质盯着文士的眼睛,微微点头。

文士顿时脸色大变:“王朴早就被‘国贼’收买拉拢,真正改换门面了。”

范质沉声道:“老夫当然知道,但只要等国贼一死,王朴与郭绍的情谊也便不再了……此人出身寒微,先帝待之不薄。枢密院兵权极大,便是冒死,咱们也要尝试争取王朴!”

文士紧皱眉头:“王朴是只老狐狸,让他选择咱们的唯一办法,便是让他相信咱们胜算最大!”

范质摇头道:“此言差矣。真正的老狐狸并非选择胜算最大的一边。”

文士抱拳道:“请范公教诲,那是……”

范质冷笑道:“最好的做法,是多方经营,各处留路。”

第八百四十六章如果流血

郭绍被安顿到了蓄恩殿,皇宫内他常住的小小院子。金盏将那里的人全部换了,能进出者除了御医都是她认识的人。

皇帝的状况依旧很差,每天昏睡醒来都要喝大量驱毒调养的汤药。

金盏对二妹道:“妹妹要全心照料陛下起居,我平日不能留在这里。若是陛下问起,无论我在做什么,你都回答我在金祥殿处理朝政。”

符二妹刚开口就抹起泪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慌乱:“大姐,这样说陛下不会怪你么?”

金盏咬着牙道:“陛下不会怪我。”

她握住二妹的纤手,又道,“陛下怎么看我不重要,但他一定不能成天苦思费心、不能担心牵挂,心境对身体也很重要;让他知道有人在维系国家,才是最好的。

你告诉他,朝廷诸事很多,我很忙,没什么工夫陪他;不过听我说的,大许内外还算平静,得益于陛下建立的规矩和威信、以及朝臣对陛下的忠心,李处耘也上书痛心担忧,在外的大军正在全速回朝……”

二妹哽咽道:“有时候我觉得大姐的心肠挺硬。”

金盏轻轻道:“我心里的难受并不比妹妹少,如果能用我与陛下交换,我定会乐意之至……陛下就如一颗大树,但是现在大树撑不起伞盖为人们遮风挡雨了,总要有人维系这一切。”

就在这时,京娘走到了门口,默默地抱拳。金盏微微侧目,拍了拍二妹的手背:“记住我的话,别老是在官家面前哭,哭除了让他难受和烦躁,一点用都没有。”

金盏看了一眼京娘,走出房门。这院子很小,除了留守御医们办公的地方,没几间屋子了。金盏便随便挑了一间没人的厢房,招京娘进来。

走到房内,便见里面的光景与皇宫陈设格格不入,有许多铁匠用的砧板、锤子、残渣等等。在皇宫里的这种东西,除了绍哥儿用,没人用。

可是,物是人非。

金盏心里一痛,咬紧贝齿没出声。

京娘沉声道:“官家设内厂后,咱们最先盯的是范质等人……看他不像忠臣。果不出其然,最近发现了蹊跷。”

金盏听到这里,冷冷道:“何以知之?”

京娘道:“寿州防御使郭进的人与范质有过来往,因范质为宰相,与地方官书信往来并不稀奇,但短短时间内便接连两次送信,实属非常。内厂请旨大皇后,若再发现,便将其信使半道拿下!”

金盏却沉声道:“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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