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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十国千娇-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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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绍点点头,不再理会,又掏出自己的小册子写画了几笔。上面潦草地记着许多页东西,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才看得懂。

……两天后,太后召见郭绍。

郭绍准备了一番,等太阳升起后才进宫。东华门、西华门都是他派兵驻防的皇城门,进出十分方便,从东华门进去,过一道拱桥绕过一片廊庑,就能看到金祥殿高大耸立的建筑群,视线内一片开阔。

他走到金祥殿外,就听到宦官唱道:“宣侍卫马步副都指挥使郭绍觐见。”

郭绍走上台阶,照样被搜了身,携下佩剑,跟着宦官进了正殿,从旁边的走廊向后面走去。

被带进后面的一间宫室里,郭绍走进去一看,只见此处十分宽敞,满屋子的书架、案牍,没有人;里面却有一道锦缎、木架做的屏障,那锦缎轻薄,隐隐可见里面的人在走动。郭绍看不清楚里面有些什么人,只得把一叠卷宗抱在腰间、跪伏在外面叩首道:“臣郭绍奉懿旨,觐见太后。”

里面一个清幽婉转的声音道:“让他进来说话。”

郭绍刚起,就见屏障上一道门被横着推开,一个披麻戴孝的宫妇,和七八个穿紫色圆领袍、梳着发髻的年轻女子从里面出来。

那些女子静悄悄地退开,侍立在外面。等郭绍进去了,门仍旧敞着。符金盏坐在里面的一张桌案后,仍旧披麻戴孝,看到郭绍后脸上就是一红,目光也似乎明亮几分,渐渐露出了微笑。

郭绍微微侧目看后面的那轻薄绸缎和敞开的门,只好弯腰尽礼数:“太后,臣有要事密禀。”

符金盏道:“外面的人是穆尚宫和‘北国彩面’的几个人,她们不会泄露军机……你过来说。”

“是。”郭绍将手里的东西先轻轻放在桌案上,便见符金盏提笔如行云流水般轻柔地飞快写了一行字,将纸调了个方向。郭绍一看:不敢每次单独相见,要避嫌。

他微微点头。

符金盏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罢。”郭绍忙道:“谢太后赐坐。”

外面那几个人虽然是太后的亲信,但在人前还是不敢胡来。郭绍沉吟片刻,便沉声道:“这阵子我谋划了一番,也作了一些准备,旨在把赵匡胤乱党全部清洗干净。写了一份计划书和部署状况,请太后过目。”

符金盏接过他的一册用针线装缝的纸,翻开一看,居然还有图。字写得比较难看,但蝇头小楷却是十分工整干净,很方便阅读。

她一目十行,看得非常快,一会儿工夫就翻一页。郭绍见状也有点惊讶,心里忍不住有点质疑,她真的看明白写什么内容了?

一炷香工夫,她把郭绍的十几页纸就大概浏览了一遍。抬起头十分仔细地观察郭绍的脸,轻轻说道:“我猜测,天下的人全都低估了你,以为你一个武将,擅长带兵打仗而已。”

郭绍道:“能得太后一人赞赏,胜过千万人。”

符金盏的眉轻轻向上一挑,笑吟吟地看着他。

郭绍不动声色道:“这事,需要叫王朴和魏仁溥参与谋划么?”他想起王朴的那张布防图,又稍稍提道,“王朴还是值得信任的人,特别是在大局已定之后。”

符金盏摇头道:“不必了……只有郭将军能为哀家解忧。”

郭绍沉吟片刻,点头道:“要先下令,调韩令坤回京。据说韩令坤和赵匡胤是玩到大的发小,关系匪浅,若是一并除掉最好。”

符金盏沉吟未已。

郭绍又道:“东京先不要打草惊蛇,吓着韩令坤了,争取让他回来。他若不从,则反心毕露;咱们即刻在东京动手,后名正言顺调兵平叛,还可以借机威慑各地。”

“郭将军所言极是。”符金盏的声音愈发温柔,不经意间放下了平素的威严。

郭绍看了她一眼,镇定地说道:“太后若赞成这些部署,现在便能开始实施。但到了最后一步,太后一定要狠下心来,那时臣便帮不了您。”

符金盏眉头微皱想了许久,说道:“就按照你部署的事儿办罢,韩令坤若有消息了我会派人告诉你;河北一有结果,你就可以动手了。”她说罢拿过手边的一叠纸递过来:“对了,这是你要的东西。”

“什么?”郭绍随口问道。

符金盏道:“核对了一部分赵匡胤安插在铁骑军的亲兵名单,以及他们的住址、值守时间。”

郭绍顿时有些惊讶,这才两天时间,她的效率也太快了!

他之前就注意观察了门外的情况,里面这道门靠东边,侍从们也都在东面侍立,没法从门口直接看到郭绍坐的位置。他伸手去接东西时,心下起意,便趁机握住了符金盏的手,顿时只觉得非常光滑细腻。

……符金盏本能地想缩回去,但没成功,脸唰一下就红了。她没再挣扎,急忙拿过郭绍送的册子,声音变样,颤声低低地说道:“郭将军的东西,还是拿回去罢,我已经记住了。”拿过册子便随手遮掩着外面。

她瞪眼看着郭绍,目光里带着埋怨。郭绍却不理会她,温暖粗糙的手掌在她手心手背上轻轻地摩挲。

符金盏的心里“砰砰”直跳,胸脯一阵起伏。感到十分担忧,生怕被人瞧见了……那外头的几个近侍虽然都是信得过的人,但若叫人知道她服丧期间就和别人这副样子,实在是十分丢脸难堪。

不过正因心头慌张,紧张到叫人窒息、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又隐隐觉得心坎这样猛跳的感觉似乎很舒服……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涌动,胸口也顿时觉得硌得难受,裙子里的双腿也下意识紧紧并拢了。

郭绍的“非礼”没一会儿,总算不动声色地放开她了。

符金盏脸蛋红扑扑的,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绍哥儿就是摸一下她的手、她也能有如此感受;可她就算是光着身子在浴池里叫宫女给揉捏身体也几乎毫无感觉。

大约不是因为触觉,而是心情。符金盏信任绍哥儿、有亲近他的愿望,然后他是个男子,单是想想被他亲近都能面红耳热……并不是他的手掌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符金盏轻咬着贝齿,提起笔在刚才那张纸上写道:真想每天都能见到你。

写罢又觉得太露骨了,目光一阵闪烁,赶紧又用力一划,笔毫在那些字上留下了一竖重重的墨渍。她直起脖子冷冷道:“郭将军还有事要禀奏吗?”

郭绍看了一眼那张纸,抱拳道:“待万事俱备、便只欠东风,太后一定要在最后一步下定决心。臣告退。”

他当下便起身一拜,转身走出了宫室,到了外面见到一个宦官,便和宦官一道走。他佯作摩挲嘴上的浅胡须,把手拿到鼻子前闻了一下,还留有清淡的余香,十分好闻。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要是将来能天天亲近她,一定是很欢乐的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釜底之火

驿道上,韩令坤等百余骑在飞奔,隆隆的马蹄声尘雾蔽天,百余战马跑起来阵仗也不得了。偶有旅人早早就让在道旁,等着这帮嚣张的武夫大摇大摆过去。

已经在路上走了几天,韩令坤大声喊道:“派人先行,看黄河上的有没有浮桥!”

枢密院令,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韩令坤即刻回京述职。韩令坤已知东京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自己和赵匡胤的关系,但权衡一番得失后还是不准备抗命。

如果不听枢密院的军令,要么逃走,要么公然抗命起兵。两样都不是什么好选择,连他现在都不知道赵匡胤在哪里,无处可去;就算知道,赵匡胤现在什么都没有,抛弃妻子跑过去有啥好处?韩令坤的妻儿都在东京。

起兵更不是上策,不用禁军动手,河北的符彦卿奉个召调集周围的军队就能把他给灭了……因为龙捷军左厢将士的家眷同样在东京,仓促起兵也没名义,估摸着大伙儿不太想为韩令坤一个人卖命,临阵倒戈算好的;部将会不会把他的脑袋拿去请功还两说。

奉命回去反而不太危险,韩令坤猜测有两种可能,一是朝廷不放心他带禁军在外、试探他,二是想借机贬出禁军到地方任节度使。直接拿他开刀的危险比较小,赵匡胤做了几年大将,禁军里的兄弟不少,上面不能独独拿他韩令坤开刀。

韩令坤决定先规矩点,回去瞧瞧状况再说。

又数日,他到达了东京,先去见了两个认识的武将见面谈了谈,果然什么事都没有。

此时李重进已经彻底被削掉了禁军军职,头上顶着个大大的中书令头衔做着节度使,还在河东。侍卫马步司的韩通已经升任马步都指挥使,正式坐上了第一把交椅。韩令坤遂去侍卫司衙署向韩通报道。

韩通瞪着眼睛、用硬邦邦的口气叫他上奏河北边境的状况,便鸟都不鸟他了。韩令坤顿时轻松下来,当天傍晚又去见了另一个兄弟杨光义,俩人秉烛夜谈。

……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连家养的公鸡都没开始打鸣。东京外城北部,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里,铁骑军的一个都头李二根已准备去值守了。他披上甲胄,提了一把腰刀挂上,便见奴仆牵了三匹马过来。李二根把一条缰绳递给旁边的一个戴幞头穿袍服的大汉:“王指挥,昨夜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勿怪。”

被称作王指挥的高大壮汉道:“三年前你我都是兄弟,就算现在职位有高低,不过兄弟之情不分高低。”

李二根道:“好兄弟!可惜今天轮到我值守,不能再度痛饮。”

“正好与李兄一道出门。”王指挥道。

“请!”李二根说罢看了一眼王指挥身边的另一个大汉,又沉声道,“李兄上头的杨都使真说没事?”

王指挥道:“杨光义以前是赵都使的兄弟,上头还认识禁军大将,他说没事,那一时半会儿肯定没事……再说了,咱们这级别的人,谁有空管?上头的人连咱们谁是谁都弄不清楚。就说那殿前都检点张永德,他在殿前司那么多年了,认识你我么?”

“那倒也是。”李二根道。

王指挥小声道:“咱们就是小卒出身,靠了主公赵都使才做上武将。赵都使一时是指靠不上了,不过他还有一些兄弟,以后谁上位了,咱们就跟谁。”

李二根立刻使劲点头道:“对,干武将这行一个人单干是不成的,咱们还得拧在一起,找个靠山。”

王指挥的声音愈低:“杨都使说,这世道一变天,就是咱们飞黄腾达之时;别看现在啥事都没有,大风大浪还在后头哩。谁做皇帝不关咱们的事,但要是太后和郭绍那帮人专权,肯定就没咱们好处;那帮人各自有自己的兄弟,连一碗汤的好处都不会分出来。”

李二根道:“谁要是振臂一呼,咱们这些兄弟手里头的人加起来还是不少。”

“别着急,得等等。现在要一个人出面来服众、这人还不知是谁,然后也要有机会,不能一盘散沙蛮干。就这么蛮干,连赵都使都不敢、径直跑了。”王指挥提醒道,“最近没事,给赏钱就拿着,小心做人。”

李二根叹道:“妇道人家有嘛好怕的,却叫她称王称霸……王兄说咱们主公赵都使干嘛一声不吭就跑了,他要是喊一声,兄弟们不替他争一争?”

王指挥道:“咱们兄弟是愿意,但铁骑军的将帅也不是个个都是兄弟,赵都使失手了罢。”

……八月初的大清早也冷飕飕的、很多人都没起,这院子外面有一条巷子,天不亮连一个人都没有。巷子外面是一条大街。

郭绍乘坐一辆马车,带着一行乘车的布衣随从缓缓地到了这巷口,在路边停靠下来,一行车马的戳灯灯笼全灭。

郭绍拿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李二根。

“要是你家丈夫早上出门后便没回来,有一个陌生人上门带信说、你丈夫有要事离家一阵子,你会生疑么?”郭绍小声说道。

坐在他旁边的京娘道:“肯定会生疑……我如果是那家的家眷,会先派人去平素有来往的好友家,问问情况,然后再找夫君的上峰。”

郭绍听罢若有所思:“如果有夫君的亲笔信和信物呢?”

“要是信写得好,还是会将信将疑,但会怕动静太大了挨骂,惊动上峰之前是会十分慎重。”京娘一本正经道。

郭绍又沉吟道:“一个都头偶尔没去值守,军营里几天内倒不会有动静。”

就在这时,卢成勇走到马车旁边小声问道:“时辰快到了,主公是否下令派人设伏?”

郭绍挑开帘子,叮嘱道:“铁骑军的武将都是青壮大汉,看清楚模样、打扮,别抓错了;如果随行的人超过三个,就取消行动,不能着急!”

“卑职明白。”卢成勇抱拳道。

郭绍回头对京娘道:“卢成勇是以前‘小底军’步卒,武艺有点荒疏,你叫上杨彪一起去,你们两个在我更放心。”

京娘道:“主人等我消息。”

郭绍打了个哈欠,起来太早了,平常这种时候只要不是大朝的日子,多半还在睡觉,可今天已经起床了一个时辰。他便在马车上闭上眼睛打个盹儿。

不料刚迷迷糊糊一下,就听得外面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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