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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十国千娇-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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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眼泪!她不敢流出来、只能强制地生生往肚子里咽,此时此刻要是落泪,是何意思?

“官家,官家……”符氏的口气里带着哀求。

柴荣怒气冲天:“你敢忤逆朕!”

要是在以前,符氏估计就从了,柴荣说得不错,他是皇帝,想上谁就想上谁,这是他的权力!何况符氏本来就是皇后,根本没道理不让他碰,她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但现在,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死也不想被柴荣碰。

柴荣一把搂起符氏往床上一扔,突然一声惨叫,符氏的额头撞到了一枚铜器上!那是挂蚊帐的小器物,却不知被什么人丢在了床上,一下子刺破了符氏的额头,顿时流血如柱!

符氏疼得钻心,但真正让她疼的不是额头,顿时眼泪就滴落出来,和流淌出来的鲜血混在一起。她不觉得痛苦,反而一阵爽快,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流泪了。

情绪也在瞬间爆发出来,她真想哭个痛快。无数的往事涌上心头,淮南之役时自己要死了,柴荣立刻说要续弦二妹的镇定、和大臣商议不发丧的从容语气,每一个字每一个语气都忽然清晰起来……还有嫁给柴荣那么久了,以前想方设计讨好他、引诱他,却被冷落地丢在一边,连手指头都不碰一下,她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却能放下尊严去讨好一个人,真是犯贱啊!

皇帝没打过他,连骂都很少,但符氏却明明感觉长期以来都被他恐吓、被他暴力地对待,生怕做错了什么就遭受残暴的灭顶之灾,甚至牵连全族……武夫皇帝,真怒起来手段之残暴,符氏又不是没见识过他对待别人。

符氏心里在哭诉:我过得好苦!

她不挣扎了,反正挣扎也没用。之前就不该挣扎让他多心的……让他多心后果更严重!她太了解皇帝,皇帝兴起要做什么、根本不管别人死活,定要做成的。

柴荣看了她一眼,或许是怒气未消,果然不理会她受伤,当下开始宽衣。但这时他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忽然伸手进袍服。

符氏从余光里看着他的手在裆里动着,她心里一阵反胃,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柴荣忽然在床边坐了下来,语气也有点颓然:“皇后,你的伤不要紧吧?朕刚才是有些暴躁了。”

符氏听罢忙睁开眼睛,听得出来,皇帝虽然没有道歉、口气却已经退让。敬酒不吃吃罚酒才不领情!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按住额头的伤口,泪眼婆娑道:“我早就经常劝你,不要轻易动气。你就是不听,总是改不了。”

柴荣没说话,低头沉思着什么,良久恢复了威严从容和冷静:“确是朕不对,该听皇后的话。”

“知道就好。”符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要我侍寝,早点说,叫我先沐浴更衣啊,把人家弄得鲜血淋淋才高兴?刚才我怎么好答应你,宫里那么多人,我贵为官家的皇后,以后的威仪都没有了。”

柴荣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朕叫御医来。”

符氏道:“不用了,皮外伤而已,我一会回宫叫人拿金疮药擦擦就行。”

“哎哎,朕是急了,看皇后伤成这样,现在才想起心疼。”柴荣皱眉一拍额头道,“朕这暴躁的脾气真是的!”

符氏脸色苍白,却露出笑容:“官家有这份心便好了。我父亲、叔伯、兄弟都是大周的大将,我还没那么娇气一点血都见不得……再说了,我在河中府嫁给李崇训的时候,天天晚上侍寝,那李崇训好厉害的,我什么没见过。就是侍寝而已,那么点事,官家非得弄得宫里不安生。”

柴荣若有所思,应该很看重她所言的“符家一大群人是周朝将帅”的事实。

她悄悄看了一眼柴荣道:“后来李守贞叛乱被攻灭了,有个武将送我回娘家,那武将以前是做马夫的,出身非常卑贱……我怕他对我不利,也只好那样、那样。当时才见识到,原来他比前夫李崇训还凶,顿时觉得李崇训真没用。”

“贱货!”柴荣忽然大怒。

符氏忙委屈道:“官家,那些都是当皇后之前的事,实在迫不得已。臣妾得官家宠爱后,可没有做对不起官家的事……再说,太祖和官家都知道我嫁过人的。臣妾现在已是一心忠于官家,是您给了符家那么大的荣华富贵,我心里感恩戴德,恨不得做牛做马报答官家的大恩大德。”

她又幽幽说话,如在诉说情思:“官家明白我的心么?我每天都庆幸,正因为您、我才有了依靠。您不知道么,若非太祖收我为义女,让我嫁给官家,我便要出家苦修罪孽了。”

柴荣听罢怒气稍息,冷冷道:“以后没事不要在前殿来打搅朕处理国事。朕想见你了,自然会去滋德殿。”

符氏默不作声,心下有些后怕……不过她也习惯了,本身长期就这样处在高压和担惊受怕中,每天担忧牵挂着方方面面的各种事。

她回想了刚才的一幕:后来的表现还可以,就是起初有点不计后果……以前都不在乎,今天自己为什么要不惜代价顾全清白?这清白又有什么用?

第一百九十四章皇后的伤

这世上能把皇后弄得鲜血淋漓、在额头上给她弄这么深的伤口,还能轻描淡写屁事没有,只有皇帝能做到。

一个中年宫妇穆尚宫一面小心翼翼地蘸着药水给她清理伤口,一面抽泣;宦官曹泰看着那骇人的伤口,几乎要碰到骨头了,也是一阵唉声叹气。

旁人这般模样,符后却面带微微的笑容,眯着眼睛叫人捉摸不透。她忽然轻启朱唇,说道:“哭哭啼啼的作甚啊?没什么大事,官家心里不顺、为了点小事动怒罢了,况且是失手所致。”

穆尚宫轻手轻脚地拿手帕擦掉她额头上被清洗出来的血水,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道:“虽然口子不大,可太深了,肯定会留下疤的。皇后娘娘这完璧一样的脸,可得破相了。”

符氏“哼”了一声,道:“那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她眯着眼注意观察了身边二人的表情,可能也有些真心同情自己,毕竟他们是最经常出入身边的人,时间久了多少还是有点感情。但最主要的,曹泰、穆尚宫等人也很担心皇后倒台了……这些人经常在皇后身边出入,宫里都知道他们是皇后心腹,如果没人罩着恐怕没啥好下场,躲都躲不过。

符氏又寻思皇帝不让她再去金祥殿的圣旨,以后没法经常讨好皇帝维持感情了。不过这难不倒符氏,她当下就随意地说道:“今后每天都要把柴宗训抱到我跟前来,还是小孩儿招人疼啊。”

穆尚宫一听忙道:“是啊,皇子殿下最念想他的母后了,教会的第一个词儿就是‘母后’呢。”

符氏一点都不喜欢柴宗训,但相比之下,感觉小孩儿也有他的好。

这时她又唤曹泰上前,轻声问道:“叫你查的那些人,都查清楚了?”

曹泰忙沉声道:“都查清楚了,内常侍王忠就是头头!那里面包括三个内常侍、五个内谒者都查明了是王忠底下的人,还有掖庭局、宫闱局、内仆局都有好些人可疑。奴家几个月前就盯上了,一个个慢慢查,也不惊动他们,把这帮人查了个彻底,一个都没漏。皇后只要主持局面,便能叫他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那王忠被曹泰注意,是因为发现王忠在监视内宫。符氏猜测,这个宦官手下的一帮人应该在背后直接听命于皇帝。她当下便制止道:“切勿打草惊蛇。都查清楚了、把名单拿上来,但叫你手底下的人不能动,你明白么?”

曹泰忙道:“喏,全凭娘娘做主。”

符氏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那穆尚宫手很轻,现在感觉是又痒又疼,符氏心里竟然泛出一丝奇怪的快意。

疼与不疼她觉得好像已没啥区别,感觉只剩下麻木和不麻木之分……大概痛苦是因为难受,可当难受的次数太多的话,痛苦的感觉也就那样微不足道了。黄连再苦,嚼得太久也会索然无味。

那伤口上的新肉,一碰好像连着心坎。倒让她觉得心里被什么刮动了似的,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似曾相识,她终于想起来是早上贴着绍哥儿被他结实的肌肉刮动了心口那敏感之处的触觉。

当时穿二妹的衣服实在太紧,看起来太不合身。但她一门心思想穿上,就把里衬、中衣全脱了只穿一件外衣,这样穿着才稍微合身。

可是她没有去注意,光着身子穿外衣会相当难受,特别是她的胸脯又饱满又挺,会硌得某个地方丝丝疼痛。不过本来注意点别乱动也没事,不过当那次拥抱的时候,就直接被结实的怀抱压住、磨得很难受……那地方似乎连着心窝,感觉直抵心底。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心坎上刮过,有点儿疼也有点麻。

符氏觉得身上软软的,便在榻上躺了下来。正在给她包扎伤口的穆尚宫急忙拿了个软枕头给皇后垫上。符氏便不再说话,像是闭目养神一般慵懒地靠在枕头上。

早上在符家书房中的场面,太快太匆忙,当时赶时间似的都没来得及细细感受。但她却把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记得很清楚……符氏本来就是记忆里很好的人。

那阳光的方位、那书房里淡淡的墨香,还有绍哥儿衣服上干净的带着皂角的清香味儿中夹着一丝男子特有的气息。也许二妹说得对,有种东西确实是天下最有趣的事。

但二妹没说明白,还得有一种难得的、玄妙的牵挂才行……符氏心里克制着被二妹详尽仔细地引出来的情欲、以及怀着的念想,交织的复杂感受。

同样是武人,他为何那么细心、那么有意?符氏又有点舍不得回忆了,只想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寻思其中一个片段,不敢再多……一件事如果来回想了太多遍,就会淡掉;好像是口袋里的钱,花出去就会少一些。她便恋恋不舍,小心翼翼起来。

他的眼神、心跳、脸上惊慌又故作镇定的表情……符氏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道:他的心和他身上的气味一样干净。

“金盏,当别人远离你的时候,我就走近你了。”

符氏寻思着这句话,一时间又是怦然心动。这句话说得巧,既有不离不弃的揶揄(就像在李守贞府上所有人都离弃了她,绍哥儿并没走);又有一种暧昧的暗示……皇后身边那么多人,他怎么敢走近?只有当左右都远离了,他才能走近!

像是想幽会,却又不用明说。绍哥儿还真是有点心思的人。

符氏顿时有点难以自以,心道:皇后有什么用?每天还不是过这种日子,不在乎也罢。但问题是,她不在乎、符家老老小小那么多人却在乎。况且现在不做皇后也活不了啊。

要是有更大的权力,凌驾在皇权之上,可以为所欲为就好了!谁还能威胁我,谁还能在我额头上弄个大口子说一句“不好意思脾气差了点”就了事?也无须这样战战兢兢,这样作践自己去讨好去演戏……说那些全然不顾脸面的话自己心里好受么?每一个字都在凌虐拷打着她多年以来就心高气傲的内心、在自我践踏着那自尊!

符氏收住了心神,渐渐冷静下来,天下如同一张纠结的渔网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第一百九十五章谁对谁错

没两天就是六月十五,大朝,在京的中高级文武都要去金祥殿朝拜。

等文武百官都陆续到大殿上了,身穿衮袍的柴荣才在气势浩大又缓慢的鼓乐声中缓缓向上面的宝座上走去,一个内侍省宦官站在侧后,所有的随从都在他后面。皇帝一个人昂首缓步从大殿中走过,才能凸显出他傲视天下的气势。

柴荣一介武夫,平素都不是很讲究礼仪、做事比较洒脱,或许有些礼仪连他自己也不懂……因为在朝里的文官,如果对绝大部分礼仪都对答自如、那便足够立刻升官了,可见要了解周礼以来的诸多礼制,连专门研究典籍的世家官僚都不太容易搞明白。

不过偶尔一些场合,柴荣还是要装模作样一下,很是讲究,比如大朝。“咚、咚、咚……”在钟鼓之声中,他一手提着腰间的绶带,四平八稳地迈着步伐。步子之慢,好像在出演一出戏、又像在享受这个被瞩目的过程。

每走到一处,两旁的大臣就随之跪伏于地,呼喊:“陛下圣寿无疆!”

所有人都配合这一幕。展示着皇帝的威仪、臣子的忠诚,反反复复这么熏陶下来,估摸着和传销一样,大伙儿渐渐都习惯那种膜拜的心理了。

柴荣终于坐到了宝座上,宝座下侧的宦官唱道:“有事起奏!”

柴荣饶有兴致地俯视下方,所有人都恭敬地面对自己,大家因为礼制不敢抬头看的;相反皇帝则可以居高临下俯视观察到每一个人。

他一面听着大臣的禀报,一面用目光从几个要紧的人身上扫过。在刚刚新婚娶了符二妹的郭绍身上时,柴荣突然停了下来。

说不清楚为何,柴荣心里突然对郭绍有些敌视和看不顺眼。

郭绍那厮和赵匡胤也完全不同,他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壮实又挺拔,而且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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