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性人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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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何青屏已然领悟小杨前面的话,是暗示不用开,而自己压根也不会开,想开也没钱,如果不开,拍卖不成功,今后拿什么来证明怀里瓷器的价值呢?除了合同,还有什么能证明?一时想不出结果。
这时,小杨陪着一位中年人进来:“我们毛总,公司股东之一。”
相互问候完,毛总对小杨说:“你去接待其他客人吧。”看过桌上藏品,和蔼地问,“准备出手几件?”
何青屏定定神:“由于种种原因,刚开始就先拍一件吧。这喜鹊盘,专家断为清仿明,与昨天曾总的鉴定有一点出入,暂时就不考虑了,您看这件蓝釉瓶如何?”
毛总拿起蓝釉瓶把玩一会儿,诚恳地说:“清早期的蓝釉不多,那时的东西也比较值钱,起拍价订二百万,怎么样?”
何青屏顿时犹豫,觉得起拍价订二十万都太高,他一上来就喊两百万,莫非真看重的是前期费用?
“觉得高还是低?”毛总追问。
“是太高。”何青屏果决地说,“我第一次接触古玩和拍卖,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高。”
“是这样,清早期的东西拍到数百万的很多,订二百万,就有机会翻过三百万的坎,我是根据市场情况来建议的。”毛总不断地鼓励。
何青屏沉吟片刻:“毛总,订八十万吧,我是希望成交率高一些。”他心算能拿出来的现金,前期费用超过一万,连回家路费都将没了。
毛总静默一会儿,拍拍桌子:“好,就这样订,我去拿合同?”
“好的。”趁他离开,何青屏脑袋里像放电影似的,又把到佳缘公司的前后细节滤一遍,整体印象挺好,唯独对毛总的订价感觉不舒服,毕竟人家是行家,万一为省几千费用,而少收入几十万呢,转念又想,即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得过这第一道沟,即使拍卖失败,只要自己继续做,全过程参与的本身就是价值。
待想法豁然贯通,签合同时不再犹豫,仅用五分钟,他已签字画押,并在蓝釉瓶底部留下自己的食指印,等小杨签过字,他甚至没有完整读过合同条款,十分清楚合同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合同失效以前,遇上某几个买家慧眼识珠,能对自家宝贝进行报价,担心佳缘公司会让蓝釉瓶蒸发,纯属杞人忧天。
当毛总离开,他和小杨继续商量付款细节,当场先交二千元,剩余的六千元于第二天中午前补齐。
再次来到出纳员对面,何青屏看着数钞机的飞速旋转,心早已飞回到凤凰城。
此行任务已完成,剩下的就是对沈鸿滨费口水,不管怎样,都要尽快走,为了支付前期费用,须取出所有银行卡上的钱,还必须透支信用卡取现,根本无法再住下去。
他更不清楚的是,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将如何开始凤凰城的收购准备工作。
第8章 原路
从望霞路的川菜馆出来,空中正飘着小雨,对着灯光才能发现,说是雨,更像雾。
沈鸿滨闭上眼睛,仰面朝天,双掌摊平举过头顶,似乎虔诚地亲吻夜晚黑色的裙摆,又像在寻觅星月的影踪,何青屏在路口静静地望着她,心里翻卷着波浪,自己要走了,她听了会怎样。
“哎,我们走回去。”她朝他走来。
“兴致这么好。”他打消告诉她的想法,至少今晚不说。
她挽住他胳膊:“多浪漫呀!小雨微风、行人稀少,我俩手牵手,这种情形只有过一次。”
他知道她指的是三年前第二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也是五月,不同的是雨要大些,打着她的遮阳伞,依偎着一连走过好几条街道。
“走哪边?”他搂紧她。
“原路,想在这条路上找到三年来的变化。”她指点着,趁绿灯穿行到对面。
“风雨依旧,街道依然。”他不想点破她想找什么。
“嗯,还想在闪光地方找到流逝岁月,在阴暗角落捡到未来的希望。”她的感性受到夜的洗礼,在风中悄然飘扬。
“呵,说我酸,比我还酸。”他拉着她又穿过街口,顺着南溪路往北走。
“物以类聚,青出于蓝嘛,好象反了,你才是青,亲亲。”她刚撅起嘴唇,又立即撤回,“我有点紧张!”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有我呢,那人把你薅不走的。”他心里涌起猛烈地冲动,握紧她的左手。
“还是紧张,担心她就站在那里。”她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三年前,她没能抢走你,现在她更抢不过我。”他几乎架着她前行。
“这几年,我一个人从不走这条路。”她在他耳边说,“要是我发抖,那是我看见她了,你就拼命吻我。”
“我一直在吻你。吃饭时,趁你夹菜,吻你的手,你刚才望向天空,我吻你的脸,你说你紧张,我的头埋在你胸前,小酸梅……”他不停地说,以求分散她的注意力。
“嗯,她要敢出现,要你吻得更大胆一些。”她把他的手背贴在脸上。
“前面就是江东大道了,还不见她的影子,肯定在太平洋对岸忙着哺乳孩子。”他不动声色地刺激她,承认自己最喜欢此时的她,像只浑身湿透、筋疲力尽的小羊糕,无助又怯懦。
“我也要哺乳自己的孩子,哺乳我的男人,要用哺乳证明,我也是一个女人,其实吧,我早就怀疑自己做不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她轻轻咬他的手背。
“看见吗?”他猛地止步,指着远方那个车站,“那里没人,也没有她的影子。”想惊破她的意识休眠。
“她本来就是胆小鬼,一直躲我背后,见到你,就又吓跑了。”她加快步伐,径直朝着车站走去,嘴里不住嘀咕,“你这个小女人,小得不能再小的女人,你眼里见不得男人,那好,我也见不得男人,我就要躺在他身下,就要迷恋他的一切,从他男人持久的征服中,还原我自己,要让你看到我比你更适合做女人,比你更能生肓,奶水比你的还要甜,不是离不开你,我是离不开我的男人……”
他冷不丁地松开她,一阵狂奔,到车站后高高跳跃起来,在空中完成转身,向她张开双臂,大声喊:“快过来,我的小女人。”毫不顾忌路人的惊讶目光。
她也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任由长发在风中乱舞,高跟鞋让她有些步履踉跄,当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喘息着又吻又捶:“我们又赢了,亲爱的,我再也不怕她!”
他用手薅住她脑后的头发,指着脚下:“这里有她吗?”
“没有!”她的脸有些扭曲。
他扳转她的头:“对面有她吗?”
“没有!”她奋力地昂起头大喊。
他松开头发,用手平挥半圈:“这里没有,这个城市没有,这个世上也没有,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再也回不到我的心里,我的心被你填满了,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痴狂地捧着他的脸,“亲爱的,我再也不想她,再也不是谁的男人,我只做你的女人,求你,别放弃我,别离开我……”
在相同的半疯癫状态下,他听着她的胡言乱语,清楚地意识到,三年前帮她驱走潜伏二十年的心魔,同时她也变成魔,为一个女人,她废弃了自己的青春,为一个男人,她也会让疯狂未来。
畸型的情感萌芽,赋予她执着的本能,她结束了一条原路,又会在另一条原路上继续不停地狂奔。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她,否则,自己的人生将戛然而止。
“亲爱的,你在干嘛?”沈鸿滨从被窝里露出头。
“醒了?今天只需要送一件过去,把其它的整理一下。”他合上箱盖,直起身。
“干嘛要整理?”她赤脚下地,顺手把被子披在身上。
他一时语塞,心说终于要来了!
“哎,我挺好奇的,什么宝贝让我男人这么动心?”她示意他打开箱盖。
“没什么,在有些人眼里,这都是破烂。”他没有动作。
“就看看,它们还会飞走了?”她蹲地上。
无可奈何中他也蹲下,掀开箱盖:“看吧,全是破衣臭袜的。”见她眼神紧催,他从衣服下面取出绿釉盘,拉她坐到床上。
“挺漂亮呀!要不把这破烂送给我?”她笑吟吟地,说话不知真假。
他心里挣扎一下:“你喜欢,就送给你,至少是个摆设。”回去家里人问起,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那我真要了。”她亲一下盘子,“正好你也没送过我什么礼物,有时你不在,看见它,就当看见你,值五百块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敷衍道:“差不多吧。”
“那你这个箱子也装不了几件,挣不着钱呢,还千里奔波,弄得文进武出的。”她顺手把盘子放他腿上,“不要了。”
“干嘛?”他暗自轻舒一口气,同时纳闷。
“一共就这点价值,又是路费、又是住宾馆,还得送给我,那这一趟不白忙乎了?做生意,不能赔本的。”感觉有些冷,她拉紧被子。
“这不是送给你吗?”他勉强应对,实在担心她又改主意。
“你的事,我早想好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说不定还要出趟国,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她走向卫生间。
他仿佛看见凤凰城的阳光:“大概什么时候走?”
她进去又出来:“三天之内才有准信,怎么?巴不得我赶紧走呀?”
他话到嘴边及时忍住:“你向来工作第一。”
“那当然。”她扭身进去,接着传来放马桶盖的声响,一阵冲击声中,只听她一声大喊,“何青屏!你以为真能蒙得了我?”
第9章 喜愿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烟灰静静地延长。
洁白身子、粉色**、浅灰套裙,是不断变化的颜色,凝视倾述、徘徊质问、暴跳叫嚷,是她不停移动地画面,他不忍心破坏,不想让它们定格和静音,耐心像袅袅升腾的青烟。
终于,当她潸然泪下时,宁静回到周围,画面也开始静止。
她近前取下他指间烧焦的烟嘴,拿过一个枕头扔在地面,席地而坐,一双裸腿搁他两腿之间:“疯发完了,正式谈谈吧。”
他示意对换位置,她摇头制止:“我尤其好奇,好象我们一山不能容二虎,你到底在躲什么呢?”
他欠身握住她双手:“躲我自己,我的过去容不下我的未来。”
她闭眼想想:“承认挺深奥,用白话文吧。”
“我已过了四十岁,用通用的成功标准来衡量的话,以前纯粹是糟蹋岁月。”他示意她不要插话,“我问自己,到底最擅长什么?是不是就这样交代一生?真实的答案是,我觉得有可能写好,人的一生总要做一件倾尽全力又执着的事情,为此,付出了足够的代价,离开家和孩子,离开这里,离开你,离开原本一切熟悉的东西,全部清零,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我只想对内心有个交待。”他手指心口。
“嗯,假设我充分理解了你的话,有两个小问题,为了写作,非得回到老家吗?留在这里完成心愿,不具备充分条件吗?我不懂灵感来源于哪座山,也不清楚创作需要怎样一方水土,只是觉得天赋加勤奋,在哪都能写出同样棒的书。”她指他的额头,又指自己的心口。
他笑而不语,见她用表情催逼,闭上眼睛又睁开,顺手拿起旁边的烟盒:“情感之外,还有一样叫日子,再坚固的情感也禁不住日子来磨损,搬到你那里,什么都不缺,我们更不缺分歧,你的经历给了你独一无二的生活习惯,更给了你评判男人的尺度,大多数的时候,我都不符合你的尺度,尽管你有体谅和理解,但那是极其有限的。”
“呵,又弄得这么含蓄,你的意思是,如果整到一块,我就是暴君,你是空有一身抱负和才干的大臣,是这意思吧?迟早君臣要反目成仇,还不如保留一些美好回忆。”她准确诠释他的话,充满嘲讽。
他不按她的程序出牌,继续说:“我十多年未回家,父母年近七旬,就当是迟来的孝心,想陪陪他们。”
他的话出乎她的意外,她想如此浅显的事,居然从没想到,猛然间,她觉他的整个想法是有道理的,也许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她不禁问:“还有别的原因吗?”
他点点头:“我长到十七岁,基本由奶奶带着我,我成长在一个亲情的大家庭里,姑姑、叔叔,还有姑父,之所以喜爱文学,是因为姑父省吃俭用,买了很多书,七、八十年代,家里有满柜子书的家庭不多。”他的叙述更加平和,“父母老了,他们也都老了,总觉得我欠着一笔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