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遥-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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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冲天的老板听闻苏洵竟然亲临,原本早已迎在门前,这会儿见了两人来来去去地半晌没有要入店的意思,不免愣在门外,为难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况且苏洵对着那名年轻女子的模样,简直与平日大相径庭,更是叫他惊讶地合不上嘴去。
沧海亘木两兄弟尾随而来,对于眼前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上前施礼道:“有劳魏老板,大人稍适歇息方才入内。”
“应该的!应该的!”魏松泉连连拱手,忙不迭地回答。
过了许久,烟络拍拍衣裙,愉快地站了起来,笑道:“我饿了,咱们进去吧。”
苏洵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笑得溢出的小小泪花,牵着她缓缓走了过来。
魏松泉躬身一揖,道:“苏大人亲临,魏某不胜荣幸。”
苏洵看他一眼,话音里竟然有几分柔和,“魏老板不必多礼。”
烟络静静地笑着,这说明那个呆子此时至少心境还算不错。
魏松泉恭敬地回道:“顶层尚有临河雅室,苏大人请。”
苏洵侧头看了看烟络,她便笑着问魏老板,“请问‘竹润’可还空着?”
魏松泉微微一笑,颔首道:“回小姐,确实空着。只是,还有比之更好的雅室,大人的意思是?”他拖长了声调等待苏洵的回答。
苏洵含笑的目光又转向了身侧的女子,“烟络,依你喜欢。”
烟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还是随你的意思。”她笑着对魏松泉说道,“大人平时用的哪一间?”
还不待魏松泉回答,苏洵便彬彬有礼地说道:“就去‘竹润’罢。”说罢,不待她拒绝便牵着她径自走了进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经过大厅,在魏松泉的带领下,绕开喧闹的人群,直接上了二楼。
推开门,烟络兴奋地钻进屋里,一把掀开窗前的竹帘,便探出头去张望。
苏洵在后面一手捉住她的手臂,拉回了她探出去的半个身子,道:“烟络,干什么呢?”
烟络反手攀上他的手臂,笑道:“放心,窗户太小,我跳不出去。”她又往外瞧了瞧,“我喜欢看水呢。”
苏洵贴近她身边,与她并肩立着,往外看了看,曲江上色彩斑斓的画舫仿佛散落在青碧河面上的粒粒彩珠,窗外水气淋漓而淡雅。
两人又很有默契地一同望着窗外。
魏松泉呆了呆,对于这两只常常自顾自歇着的鸳鸯,也慢慢习惯了。
烟络突然揉了揉肚子,侧头道:“苏洵,我饿了。”
那个一直陪她站着的温和男子终于转向尚候在门前的魏松泉,道:“有劳魏老板。”
魏松泉对着一反常态的苏大人连连躬身,道:“不敢不敢,大人折煞小的了。”说完手一抬,便有数名翠衣着身的窈窕女子翩翩行来,清茶的香气,佳肴的香气顿时溢满一室。接着,魏松泉知趣地施礼退下,沧海亘木二人也隐身不见。
偌大的一间雅室瞬间就只剩下紧挨着坐着的两人。
烟络低头环视了一周桌上颜色鲜嫩欲滴且又香气诱人的几道菜肴,忽然抬起头来,对着苏洵笑得好不灿烂。
苏洵说道:“哪一样你不吃?”
烟络笑着贴他更近,“苦瓜。咱们换个位子?”
苏洵低眉看了看她面前那碟翠绿得有几分通透的瓜片,其上还点缀着一颗颗红色小花,绿意的一角是一对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野鸭——明明是清淡却颇有寓意的小菜,她却丝毫不买帐。苏洵微微笑着,将面前彤红油亮状若游龙的细鳞鲑鱼递了过去,换过那一碟小菜,道:“早就嚷着饿了,还这么有精神?”
烟络笑眼如丝,埋下头,一声不吭地努力解决起那头鱼身上细嫩爽滑却又麻辣鲜香的肉来,一面在嘴和手空出来的瞬间将前面的一碟味道清淡看似有蘑菇和鸡肉的金边白碟推倒苏洵身前,道:“你喜欢的,吃。”
苏洵不喜欢味道太重的食物,她是知道的。
所以,那个素来清冷傲然的男子此际笑意柔软,温顺地接了过去,斯斯文文地一小箸一小箸地吃着,优雅闲适,气度从容。
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烟络面前便只剩一架鱼骨,她擦了擦嘴,炯炯有神的目光又盯上了另一头的烤鸭。
苏洵伸手取了过来,放在她面前,又将酱碟轻轻置好。
烟络一面熟练地裹着,一面侧头看他,“苏大人,你吃这么慢,果真是不怕有人跟你抢食呢。”说完,她把手上裹好的鸭肉卷递给他。
苏洵眉心微蹙,道:“烟络,我不吃鸭肉。”
“不许挑食!”她瞪他,恶狠狠地说。
苏洵无奈地接了过来,又看了看面前的苦瓜,随即温顺地慢慢吃了起来。
烟络得意地拍拍手,虎虎生风地照顾起自己的胃来。
第26章
幽凉的河风顺着窗棂滑了一室,水气清新。
“呼——”烟络靠着椅背,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大口气来,伸了个懒腰。
苏洵早已放了银箸,此时便好笑地看着她,问道:“吃东西也会累么?”
烟络瞧他一眼,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答道:“当然。很费体力的。”她皱眉看了看他,道,“你吃这么少?”
“不少。”苏洵微微一笑,抿了一口汤色碧绿的清茶。
她出神地看着他从容宁静的样子,酒足饭饱之后忽然又欺了上去,把自己挂在他手臂上,笑容里带着明显的猫腻,她软绵绵地说道:“苏洵……”
苏洵一手持杯,含笑看着她,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烟络,门外有人,别闹。”
话音一落,门便由外推开,一抹英挺的绯色身影轻轻落在门前。
烟络凝神一看,顾方之无言站在门前。他看了看屋里的两人,笑了笑,“死丫头,原来躲到这里逍遥。”
烟络指了指对面的花梨木椅,笑嘻嘻地说道:“难得你来了,今日苏洵做的冤大头,好歹坐下吃他一点。”
苏洵微微一笑,却也不语。
顾方之一理衣袍,优雅地坐下,正色看着两人,缓缓说道:“苏洵,八亲王病重。烟络,你得去看看。”
“嘎?”烟络一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苏洵在一侧也是脸上一片寒意凛然。
顾方之微微叹了一口气,“太医院今日才呈报此事,我方才去看过。八亲王已经不省人事。”
“怎么会突然这样?”烟络一阵惊讶。
顾方之笑了笑,唇边却又是初见面时那样的寒意,轻轻道:“你说是天意,还是人祸?”
苏洵面色凛然,直起身来。
“呆子,你去不得。”顾方之忽然说道,“此事越少人牵连越好。烟络,”他看看尚在锁眉苦苦思索的女子,“你可愿扮做我家家仆?”
烟络点点头,道:“好。”
苏洵思量片刻,道:“顾方之,带御史府的马车过去。”
烟络回头望着他,“你自己呢?”
苏洵浅浅笑了笑,“我回府,你不用担心。”
说罢,一行人迅速下了楼。
鹤冲天楼下,马车绝尘而去。
快到宫门之处,顾方之变戏法似的抛出一件深蓝色的家仆衣裳和一抹白布。
烟络看了看那抹白布,明白了他的用意,小脸蓦地红了红,道:“顾方之,你转过去。”
顾方之笑嘻嘻地看着她,不以为然地答道:“又无可看之处……”
话未说完,一只红色的靠垫便直扑他面门而去。
“好好。”他轻易接了去,修长的身影却闪到了车厢外。
烟络坐在车里,仔细研究了这套衣衫,才缓缓换上。磨蹭了好一会工夫,顾方之居然好脾气地安静等在帘外也不催她。烟络掀开帘子,走到车厢外,见着了他绯色的身影,忽然惊觉他似乎比初见面时瘦了一圈。烟络小心翼翼走到他背影处(炫*书*网^。^整*理*提*供),他轻轻地说:“烟络,回车里去。”然而却始终拿背对着她。
烟络低头看他,“顾方之,我已经换好了衣裳。”
他低声“嗯”了一声,也不回头。
烟络觉得奇怪,跳到他身侧,低头看他,他正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烟络笑了笑,“顾大人,你好歹看看像不像呀。”
顾方之尚未做声,车夫却侧头而笑,“小姐,哪家奴才会这样对主子说话来着?”
“唔。”烟络觉得有道理,压低了嗓子,对着顾方之深深一揖,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奴才……”
话还未讲完,顾方之忽然起身,拉着她折回车内。
烟络不知所以然地望着他,随即笑吟吟地说道:“你怎么了?”
顾方之敛去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她,缓缓说道:“崴王府里,你须紧紧跟着我,不可信任何人,明白么?”
烟络原本想笑,见他这样慎重,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马车过城门时,守卫并未仔细盘查,想来冲着苏洵的东西和顾方之的颜面他们都未太过为难。车子一阵疾驰,很快停了下来。
“顾大人!”一袭青衣的太医令姚之素竟然已经迎在车下。
顾方之微微一笑,却反手不着痕迹地压低了身后烟络的帽檐,回道:“有劳姚大人领路。”
姚之素敛手道:“不敢当,顾大人请。”随即转身领路在前。
顾方之迅速跟上,烟络看了看车下,自己跳了下来。听闻身后的动静,顾方之蓦地停住脚步,回首看她。烟络轻轻摇了摇头,他才专心往前走去。
烟络紧紧跟在顾方之身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躲在帽檐下,望了望阳光下有些森然的华丽王府,顾及到旁人的眼神,也不太敢四处张望。
几个人绕过一片竹林,穿过一条画廊,很快行至一座大院前,朱漆大门缓缓由内开启,姚之素低声道:“顾大人已至,快快准备。”守在门前的几个青衣人闻言各自散去。
顾方之领着烟络镇定地步入厢房。
院落里风清云淡,室内却是日光蒙淡,大白天竟然燃着几盏昏黄的烛灯。
空气里飘浮着浓重的药气。
烟络不由皱了皱鼻子。
榻上一道藏青色的人影静静地躺在帘幕的阴影里。
顾方之轻轻走了过去,低眉看了看榻上的人,忽然转身对姚之素说道:“方之来得匆忙竟然忘记带药匣,王爷伤处尚须谨慎处理,姚大人精于此道,可否亲自为方之挑选一副?”
姚之素微微一怔,领命退出。
烟络一把扯下头上低得过分的帽子,上前看了看帘幕里的人。
明明几天前还那样冷傲地跟她漫不经心地说话的人,此时却昏沉沉地躺在眼前,烟络觉得命运真的是分外讽刺。尽管有一时的感慨,她还是迅速地把了脉,翻看了他的身子,最后解下了右臂伤处缠绕的白绫,伤口只是微微有些红肿。烟络蹙起了眉头。
顾方之轻声说道:“据医案记载,王爷前日曾有热症。姚太医解释道,因为外伤后常有发热,所以仅做了对症的处理。”
烟络盯着他,道:“你以为呢?伤处只不过有些微肿胀,又何来热症?”
顾方之道:“伤处隔日便仔细处理过,理应不会。”
“顾方之,王爷之病可曾由你亲自经手?”烟络想了想,问道。
顾方之脸色微微一滞,顿时一脸苦笑,“不曾。所以,烟络,我才担心。”
烟络低头又细细看了看榻上之人,忽然在小腿上发现了一些暗红的小疹,疹尖有细小的白点。她看着顾方之,正色道:“伤处一定有人动过手脚。顾方之,我要回去取药。”说完,她又给自己叩上帽子。
“我陪你。”顾方之做势要走。
“你疯了?”烟络一把拉住他,“顾少监,你职责所在,如此要紧的关头怎能擅离职守?况且你若走了,谁能保住无人再从中恶意添乱?”
顾方之在她坚持地目光里,终于不甘心地握紧了双手。
烟络抬了抬帽檐冲他甜甜一笑,道:“你自己小心。”
顾方之深深望着她,微微颔首,忽然提声对着烟络道:“你速回相府,取些药材过来。”
烟络压低帽檐,沉声答道:“是。”说罢,迅速离去。
身后,顾方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神色凝重。
不知为何,他一直有些不安。
所以,当一个时辰过去之后,那个笑着的女子仍未现身时,顾方之一掌拍碎了身侧的矮几,蹙眉道:“该死!”
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滴嗒声。
冰凉且充满湿气的风自身上拂过。
“下雨了吗?”烟络蓦地抬起铅块般沉重的眼皮,隐隐看见了头顶的白色纱帐。太累了,眼皮又耷拉了下来,遮住了视线。猛地,她像是记起了什么,瞬间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头顶。
乖乖!她家里几时有过这种蚊帐?
她一着急想要起身,却躺在床上半点动弹不得。侧头看了看窗边,似乎透着些许昏黄的亮光,摇弋不定。那里似乎有一张书桌,桌子前面好像有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疲惫的眼帘再度撑开时,她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竟然忘记了吐出来。
那个白乎乎的东西不知何时来到床前,隔着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正专注地看着她!
探到她面前的那张脸漂亮得简直不像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