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乾清宫,半生养心殿-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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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莞尔一笑，“谙达，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直说便是！”
“唉！”李德全长叹口气，道：“早知娘娘是与众不同的，从老奴第一次见娘娘是起便知道！老奴跟了大行皇帝几十年，皇上想要什么老奴最是清楚！
虽然皇上从未对老奴说过，但老奴看得出皇上是真心喜欢娘娘。或许刚开始是因为某些原因，可后来便不是了！侍奉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对哪位娘娘如此的厚爱，可娘娘你却…”李德全止住了话，无奈地摇摇头。
“是啊！是我作茧自缚！我不应该优柔寡断，我不应该担心这个又怕那个，我不应该那么的固执，我不应该…不应该喜欢别的男人！
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宠，让我忘记了他还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代君王！皇上说的对，我不应该仗着他对我的宠爱一而再，再而三的冲撞他，冒犯他。
我应该像他的其她女人一样以皇上的宠爱为傲，去讨好他，奉承他！或许从康熙四十三年的除夕夜他第一次问我时起，我就应该谢恩接受，那样便不会再有以后的事事非非…”
157章：我的出嫁
泪一滴一滴滑下，与飘扬的雪花一起落在地上，没入雪里…
“老奴虽知道皇上放不下娘娘，可，万万没有想到会让娘娘您，殉葬！”
我看着李德全，擦了擦泪痕，强扯起一抹笑意：“殉葬也好，多么光荣的事情！就像太祖武皇帝的大妃阿巴亥一样，是我瓜尔佳氏的荣耀！既然荣耀，就不应该哭泣。
何况我无儿无女，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皇上定是放心不下我，怕我再受人欺负，所以才让我去陪他！皇上，还是很疼爱我的！或许，死亡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自欺欺人也罢，自我安慰也罢，我都平静地接受。或许此时我该痛哭，吵闹、挣扎、惶恐…但又有什么用呢？
半晌的沉默后，转脸看向李德全：“李谙达！谢谢你这二十年来的照顾，我也终于明白当初你为何不让我喊你师父了！”
“唉…能如此想便好！老奴告退！”
摆钟响了九下，屈腿坐在火炉旁，揉着自己的膝盖，明日过后便不会再痛了！
门轻响，盼夏进来，小声道：“主子，皇上，在门外，想见您！”
稍微的愣神，冷漠的答道：“请皇上回吧，我累了！谁也不想见！”
“是！”
“过会子若还有人来，就说我已歇了，不用再来禀报了！”
盼夏退了出去，反手关上殿门，也关上了我的心…
菱花镜前，看着自己依旧的容颜，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能哭，今日，是我这个老姑娘出嫁的日子，应该，高兴！
“盼夏，为我梳妆吧！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要漂亮点才好！”从镜子里看着一脸悲伤地盼夏，强笑着！
“主子！”刚拿起梳子，盼夏的眼泪便流个不停。
转身拍上她的手，“哭什么？老姑娘终于出嫁了，应该高兴才是！”
“主子！”盼夏猛然跪在地上，仰起梨花带雨的脸望着我，“怎么会这样？皇上那么疼你，怎么舍得！”
“傻丫头，就是因为舍不得才会这样！快起来吧，为我梳妆，怎么漂亮便怎么弄，不要误了时辰。我应该学着去讨好他，让他高兴。赶紧起来吧！”伸手扶起盼夏，这个陪了我一年的小姑娘。
盘起的发髻，金光闪闪的帽子，光洁的前额，柳眉如烟，星眸微嗔浮出淡淡的哀愁，杏面桃腮，素齿朱唇。撑起的肩蓬显示着高贵，皓腕出的马蹄袖满是金色的祥云，长长的护甲发出耀眼的光芒…
“主子真漂亮！”
看着盼夏，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神态，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茗烟，当时的她也是这样的语气与神态，只怕她已出宫很久了吧！
白色的幕布一层层低垂着，雪花落在上面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布。萨满法师在前庭不停地跳着，手舞足蹈，头上的面具龇牙咧嘴，让人不由得发憷。两旁盘坐的道僧，口中嗡嗡地诵着佛经，哭泣声铺天盖地传来…
“端锦皇贵妃驾到！”随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厚重的殿门被打开，悲痛欲绝的哭声戛然而止，一瞬间，世界变得安静！
抬起头颅，挺起胸膛，面带微笑，一步一步慎重地向殿内走去，高贵的衣服就要走出高贵的架势来！
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前方，高大敦实的明黄色棺木，上面写满了满文，旁边是一蹲稍小的棺木，那，亦是我的洞房，亦是我的归宿…
158章：一生的爱
越过跪在最中央的四阿哥，撩起衣袍，跪于灵前，俯首撑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轻笑道：“皇上，曦锦来了！这样的妆扮是不是很漂亮？您不是早就盼望着曦锦穿这身衣服吗？我想，此时，您一定会很高兴地！”
接过李德全送来的三支香，直起身慎重的插在香炉里，“皇上，前几日您还问曦锦愿不愿意嫁给您，您说您不再问我是否愿跟了你，而是让我嫁给您，今日便是曦锦嫁给您的日子，您可高兴？
曦锦听说在成婚的那天，把脚踩在新郎的脚背上不会受气。若可以，您一定会让曦锦踩您的脚背的，对不对？
可惜，曦锦踩不成您的脚了，但曦锦知道，即便如此您也不会让我受气的！
我以后会乖乖地听你话，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再也不忤逆您了，我要学着像您的其他女人一样，好好地侍奉您。如此，您便不会再为曦锦伤心了！
皇上，我知道您在怨我，在恨我。可您也心疼我，放心不下我，舍不得我，所以才会拴住我不放，不是吗？你可知我也怨你，恨你。怨你拴住我，恨你不给我自由！
挣扎了二十年，终究，你还是赢了！不管我愿与不愿，你都赢了！赢得我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我输得心服口服！”
吸了吸鼻子，长长的舒了口气，继续道：“您一定还记得十几天前您然曦锦唱的曲子吧！您说您只有听了那首曲子才知道没有白活，曲的名字叫向天再借五百年》，你可知那是专门为你而写的！曦锦知道，您不想要五百年，二十年便足矣…”
‘铛…’，远处的自鸣钟响起，回头望望，这巍峨的宫殿已然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皇上，曦锦还有许多话像想跟你说，但，没有时间了！皇上，您等着我，曦锦胆小，黄泉路上会害怕！呵呵…您一定会等我的，因为你要来接新娘子！”眼泪顺着脸庞流下，落入脖颈，冰凉冰凉的！
“皇上，很久没有为皇上跳舞唱曲了，让曦锦再为您跳上最后一曲吧！”
站起身，茫然的扫视着大殿，左边是他的儿孙们，右边是他的后妃们，一身黄色正装的我站在一片白色素服当中是那么的突兀！轻笑，原来我是那么的多余！
“一杯伤心酒，两滴相思泪。到如今，菱花镜里空憔悴。
莫问当年朱颜戴绿翠，只怨谁，错把鸳鸯配。
芳花任谁贪，凭君枝头占。无承望，花飞分谢珠落散。
待得来日霜鬓垂肩乱，回头看，不见来时伴…”
不停地旋转着，眼泪随着身体四处飘散…一个回身，卧鱼式坐在地上，抬头向天望去，泪涔涔而下，只怨谁，错把鸳鸯配？
‘铛；铛…’整整十二下，午时了，该上轿了…
李德全蹒跚着步子托盘而来，神色哀伤地看着我！站起身，笑望着那晶莹剔透的白玉酒杯，食指捻起，凑到鼻尖轻闻，果真是好酒！
“李谙达，一小杯，够吗？”
李德全抹了抹眼泪，点点头，“足矣！”
“那便好！”
缓缓转身，移着步子，巧笑嫣然！
目光扫过九阿哥的身上时，心猛抓的疼，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那怕是远远地看着都没有机会了！看你的最后一眼吧，这一眼，这一次回眸，这一生的深情，都将随着这杯酒埋入土中！
朱唇轻启，也让我喂你唱起最后一曲吧！“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月浴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伶，洛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莫作昙花一现…”
看向那伏在地上的人群，神情的凝望着他，四目相视时，我好想问一句：你是否还记得这首曲子？你是否还记得你的承诺？你是否真的不再念我？爱新觉罗。胤禟！
“恭送端锦皇贵妃！”
“恭送端锦皇贵妃！”
“恭送端锦皇贵妃！”
…
一声接一声的喊叫，是我的催命符！
看他的最后一眼，泣下沾襟！仰头灌下那剔透清香的液体，滑过喉咙，揉入血液，肝肠寸断…
“端锦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锦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锦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
整齐划一的语调，那是他们对我的恭送！
倒下的那一刻，我笑了，终于解脱了！
四爷，十三爷，十四爷，若蓝，还有他，再见了！
阿玛，姐姐，静怡，康熙，我来了！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
“我们是朋友，是普通的朋友。我不是十三皇子，你也不是宫女，我只是我，爱新觉罗。胤祥，而你也只是你，瓜尔佳。曦锦！”我一生的知己，拼命十三郎！
“你最好这辈子把所有要想的人想完，所有要爱的人爱完，因为从下辈子开始，你的生命里就只有我！”霸道的大将军王胤祯！原来那也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那怕，那怕你跟了皇阿玛，让我喊你一声‘母妃’，我也不希望你在这里受苦！”那个执着的冷面王胤禛！一语成真！
“我嫁于你可好？”桃花树下，我永远无法磨灭的爱恋！
为何，到死，我还是依然爱着你？三百年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的风景？你会不会也有千言万语埋在沉默的梦里？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缓缓闭上眼，四阿哥依旧执着坚定地眼神没入我的瞳孔，报之一笑：四爷，对不起！或许有那么一刻我曾为你心动，但，我最深爱的终究不是你…
159章：重生
初春时节，虽乍暖还寒，但午后的阳光却充满暖意。清澈见底的湖水微微荡漾，皱起层层涟漪。水的中央几簇睡莲拼命地舒展着手掌，像一个个碧色的玉盘。岸边鹅黄色的迎春花在春风中轻轻地颤动。
层层叠叠的假山上，一座琉璃八角小亭，粉色的帘布低垂。侧身躺在亭中的摇椅上淡然地望着这满园的春色，我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没有死成而高兴？还是改为自己要继续忍受这世间的磨难而哭泣？
一个月前，当我迷迷糊糊中醒来，便已置身于这样的世外桃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喝下毒药却没有死去，是谁暗中换了药？又是谁把我放置在着与世隔绝的地方？
我希望是他，但，不可能是他！
四爷，您又救了我一命，可这次我却不感激你，你把我从解脱的边缘拉了回来，继续承受这不眠不休的折磨与痛楚！
康熙，这个曾纵横一世的君王，时时刻刻侵入着我的大脑，午夜梦回时，他在怨我为何没有去陪他？我也在等待着，等待着我后半生的命运，等待着又一个主宰我半生命运的人…
红妆过来焚了香，缕缕的青烟从圆顶扁盖的白玉香炉中冒出，不一会儿香气便四处飘散。
红妆，这个院子里唯一陪伴的哑女，俏生生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总是露出天真的笑容。起初她并没有名字，突然某天看着她脑中一热，便想到了‘伊人红妆’，才有了她的名字。
温暖的阳光，淡淡的清香，让我不禁想起了裕亲王府里那个下午。沏上一杯茉莉花茶，白色的花瓣依水漂浮，鼻尖，香气萦绕。因为康熙的阻止，已经很久没有喝茉莉花茶了。扬起嘴角轻笑，若真能这样平静、安然的生活下去该多好！阳光照耀在身上，格外的暖和，转了转身子合眼睡去…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待再细听时便没了声响，一抹淡笑，莫不是又做梦了？
一阵风吹过，打了个冷颤，收了收胳膊，合眼轻唤：“红妆，我冷！”
熟悉的香气传入鼻中，随后身上被盖了毯子，隔绝了侵袭而来的风。半梦呓语：“你换了熏香么？真好闻…”
“你喜欢？那以后便用它吧！”温柔的男声传来，我吓得猛然打了个激灵，康熙，你又来了吗？
手被轻轻握上，身子被轻拍着，“曦锦不怕！”轻轻的、柔柔的声调传来安慰的温暖。
缓缓睁开眼睛，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眼神落入我的瞳孔，他，终于来了！
“吵醒你了？”他出声请问。
我摇摇头，侧身小酣，算不得吵醒。
“刚才，曦锦睡得很安详，好久没有看到曦锦这样了，真好！”他伸手想拂去我额前的散发，我扭过头去，不着痕迹地躲开！
“四…皇上，您不应该喊我闺名，于理不合！您应该称我为‘母妃’”虽然康熙已经下葬，但我的身份却不可改变，当年的那一句话已然成为事实！
“曦锦！”他虽轻怪，可握着我的手却倏地一紧，稍后继续道：“‘母妃’这个称呼已经随着皇考的入葬消失了，你，就是你，不是我的‘母妃’！”
抽出手转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