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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为祸-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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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怀哑声一笑,薄唇在她手背上碰了碰:“你别怪我,更别回来给我收尸。你是可以一世又一世地活的,我兴许也能有往生,说不准我们哪一世还会碰上,眼下的恩怨,没有那么重要。”
  熟睡中的阿追眼皮忽地跳了一跳,而后又恢复平静。姜怀将她的手放下,又为她盖好了被子,长长地缓了口气,提步出门。
  街上那数道黑影掷出栓了铁钩的绳索攀上国府的围墙,犹如在城门口处一样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护卫,在顺阶而下,转瞬已尽数入了国府。
  姜怀没有在属于阿追的那一方院子多留,他回到前头,往书房走,想再看一看兵书。
  这虽是一场必输之战,他却并无直接投降的打算。弦国的这片疆土在七国里最小,但并不怯懦,更不可能在这最后一刻甘愿以屈辱做收梢。
  除却东荣以外,他们就是唯一一处与昔日的荣朝血脉相连的地方了,谁也没忘了这一点。
  书房中的灯黑着,门也是紧闭的。姜怀伸手去推门,“铛”地一声,一枚银镖划过夜空,钉在他两指之间。
  姜怀心下暗惊,气息屏住。
  “夜色苍茫,弦公身边的守卫有些疏于训练。”身后传来的沉沉话音带着半分笑,让他心头一紧。
  转而却又格外冷静下来:“戚王殿下真是出人意料。”
  姜怀没有贸然回头,维持着目下的站姿。静了一会儿后,他被银镖隔开的两指稍稍收紧……
  。
  阿追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睁眼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脑后被姜怀击过的那地方还在疼。
  那疼痛好像在骨肉之间,揉也揉不痛快,旁边又似生出几条绳来扯着,扯得酸酸麻麻的,让她整个人都不清爽。
  阿追紧皱着眉头坐起身,好生缓了缓才恍然觉出榻边几尺外有个人。她又觉得口干,一边伸手去拿榻边案几上的水杯一边抬眼看去。看清那背影时,蓦然间如芒在背!
  她下意识地想跟自己说这必是场噩梦,那背影却转过身来。
  熟悉的、好看的面容,被朝霞映出的金色圈着,面色便被反衬得发白。她呼吸紊乱地看着,目光最终落在了他侧颊一道新添的血痕上,整个人都僵住。
  “你……”她对心中的猜测回避不已,终还是问了出来,“你夜袭了弦国?”
  “你没提前料到?”他面上覆上清淡的笑容,“那看来在我下这道令之前,姜怀已将你打晕了。”
  “怀哥哥呢……”她颤抖着问。
  他笑容不改地走到她榻边,径自坐下:“咱们一码归一码,姜怀击晕你导致的这场战败,可不能记在我头上。”
  “怀哥哥呢。”她强压住心底的寒意,又问了一次。
  他悠悠地说:“老实说你胆子真够大的,明知我要攻弦还敢这样回来。你就不怕迟了一步,正赶上战事四起,被一支羽箭射死?”
  “我问你怀哥哥呢!”阿追厉声喝道,骤然嘶哑的嗓音暴露了心底的恐惧。
  顷刻间一片死寂。
  她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他则看着地面,笑了一声:“他对你这么要紧?”
  他侧首睇向她,目光微凛。
  阿追到了嘴边的下一语忽地噎住,她与他对视着,在极度的恐惧中,不由自主地开始摸索眼前“天敌”的心思。
  了然的那一刹间,心底一股傲然的不甘涌起,下一瞬又被那份理智压住。
  她循着他的心思,迫着自己放缓了态度,甚至略笑了笑:“你多心这个?”
  他形容不动。
  她吁着气耸耸肩头:“我若对他有那份心,早就嫁给他了。此番是怕你殃及百姓……”
  而后她的口气又硬了几分:“这地方生我养我。明知你要宣战,你说我能如何?”
  二人间相隔不过一尺,他淡看着她这份从容的笑意,几番尝试着信了她这说辞,却终究无法忽视她眼底偶尔泄出的情绪。
  再捕到一缕心虚后,嬴焕心中压制情绪的那层薄帛顷刻间在怒火中话为灰烬:“殷追!”
  她周身一震。
  他蓦地拎过她的衣领:“你为他就这样能屈能伸?”
  阿追攥住他的手腕,眼底的笑容尽化惊慌!
  “我没……”她话至一半便被他截断:“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屈能伸。”
  他一把松开她,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字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渗出来的:“我暂留姜怀一命,你好好待在身边,最好乖一点儿。”
  她听到他轻蔑一笑:“若不然,他死定了。”?

☆、第 73 章 逃离

?  阿追在卧房里干坐了一天,又干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踏出房门的时候,入目所见是澄澈明朗的一片蓝天,澄澈得连一丝云烟都见不到。
  但……大概是心绪低沉时看什么都是可悲的,望着这一片晴好站了一会儿,竟涌出了眼泪来。
  是她棋差一招!
  来弦国时她特意没有带太多人,苏鸾是因为与她同为弦国人才一道回来的。除此之外,只有苏洌在她离开朝麓城后追了出来,其他的,就连苏洌的亲妹妹衔雪都乖乖跟着阿娅和铃朵回南束去了。
  她是知道这一趟危险,不想牵连旁人,现在也仍是这样想。她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乌村的人来。
  哪怕只有一个最末流的小邪巫……
  她都可以让嬴焕生不如死!
  等她擦干眼泪不再沉浸于这种悲哀的时候,抬眼恰看见有人从不远处的月门小跑着进来。
  阿追冷着张脸等着,胡涤跑到近前作揖:“国巫……”
  她不作反应,只等他主动说。胡涤头都不敢抬,就这么维持着“揖”告诉她:“国巫,主上说要在昱京多留些时日,但出征没带宫人,这边国府的人又用着不放心,有些近前的事得靠您……靠您……”
  阿追眉头一挑:“他就不怕我拼个鱼死网破,毒死他?”
  胡涤不敢回话。
  阿追银牙狠咬着瞪了他半天,一口气到底咽了下去。
  怀哥哥还有阿鸾、苏洌都在戚王手里。她就算真有本事毒死他,他手下的人也立时三刻就能把他们弄死。
  所以他有恃无恐。
  她只又说了一句:“等我盥洗。”
  。
  弦国国府已尽数被戚军占下,弦公原本的住处,现下便是戚王在住。
  国府里四处都是士兵,原本的下人都暂且给锁了。连带着一起看押起来的还有昱京的达官显贵,大多锁在了各自的府里,但也有一些因反抗得太厉害,当街就砍了。
  国都就这样在一夜之间易了主,快得让人应接不暇,却又没有掀起什么大反应来……
  说没有大反应好像也不对。稍细些看,昱京的街面、乃至整个弦国的街面,都变得死气沉沉的。凉风在街道间刮出的嗖嗖的风声,刮得猛时,能将街头支着的凉棚掀翻,但却没有人会出来查看。
  整座昱京城,寂静得像是一座巨大的墓冢,
  嬴焕在房中静听完刚赶至昱京的几位将军的禀话,听得门声抬头看去,就见胡涤与阿追一道来了。
  阿追有些木讷地走到他跟前,他睃她一眼,胡涤低眉顺眼地递了玄霜给她。
  要她研墨。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嬴焕眼皮微抬,视线也停在她面上。二人对视得好像连周遭的的氛围都跟着冷凝下来,三五步外站着的几个将领互相看看,犹豫要不要先告退?
  阿追终于在案桌侧边跪坐下来,墨块落尽砚台里“嗒”地一响,紧接着清水倾进去,玄霜与墨块磨出的声音低哑却不难听。
  嬴焕静看了她磨墨的手一会儿,忽地无心再跟将领们说话:“先退下吧。”
  将军们如蒙大赦地立刻抱拳告退,可算可以从这冷得可怕的书房里逃走了。
  于是书房也变得死寂一片,变得像是这巨大墓冢中的一间墓室。
  她磨好墨便放下玄霜,嬴焕注视了她黯淡无光的眼底一会儿,轻笑:“本王的铠甲该洗了,你去吧。”
  半晌没听到应话,又过了片刻,却是直接听到了声房门关上的轻响。
  嬴焕蓦地抬头,见她果然离开了,不禁一阵愕然。怔了会儿,心底的恼怒又愈涌愈烈。
  还真是能屈能伸!
  他咬着牙压住懊恼:“找人去看着些。”
  阿追跟着宦侍往洗衣的地方走,每每一抬头看见头上的阳光明媚,都感觉好像是老天也在有意嘲讽她似的。
  这阳光照得她神思恍然,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想和姜怀的一点一滴、想在军营里和嬴焕一起对付甘凡的事、想他在幻境里说的承诺……她甚至想到了失忆那阵子的各种过往,她还是“太史令”时的喜怒哀乐。
  但不论想什么,最后都转成了嬴焕昨天冷淡的面孔,让她在艳阳底下打寒噤。
  满心的憋屈无处发泄,待得那一身铠甲送到她手里的时候,阿追就把火气尽数发泄到了铠甲上。
  一柄毛刷握在手里,被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往上刷,来看着她的宦侍连劝了几次“轻点”“这样要磨出印了”也不见她听。
  那宦侍就有些气了,一撸袖子:“你怎么回事?主上怪罪下来你担着我担着?”
  “啪”地一声,银甲重重地砸进水盆里,溅了他一脸的水。
  那宦侍一懵,耳边的骂声已响了起来:“我担着!你让他弄死我!”
  带着气嚷出一句,万千压抑就一起涌出来了。阿追蓦地眼眶一热,抬手抹眼泪刚抹到一半,倏然间一拳击来她就摔倒下去,太阳穴的疼痛扯得头脑发晕,耳边嗡鸣不止。
  那宦侍照着腰间软肋补了一脚后又骂:“给脸不要!现在弦国都改了主了!轮得着你在这儿吆三喝四?主上打天下也没真倚着你,你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呐?”
  她缓过点神就要驳他,竟被那宦侍一口啐在脸上!
  “还有什么废话?还不快干……”扑的一声闷响截断了他的话,正在惊怒中头晕目眩的阿追一怔,定睛一看却更吓坏了!
  ——那宦侍双眼大睁,口中涌着血,泛着银光的剑沾染着血迹从他胸口刺出。
  继而又是拔剑声唰的一响,那宦侍闷哼一声就栽倒下去没动静了。
  身后的人映入阿追眼帘,逆着光看不清,且在目眩中还是个重影。阿追竭力辨别着,但在她辨出来之前,这人先一步蹲下身来。
  “……阿追。”雁逸托着她的肩头把她扶起来,见她目光涣散,一瞬慌了神,手臂一挪,变成了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
  阿追仍在发蒙地看看他:“上将军?”
  “你怎么……”他没问完便看到了旁边的铠甲,目光一沉,“去我那里歇着,我去找主上。”
  他说着就要抱她起来,刚一伸胳膊却被她一拽:“上将军。”
  阿追竭力回了回神,眼中还是没有光彩:“他要什么?”
  雁逸一愣:“什么?”
  “他究竟想要什么?上将军与他那样熟,一定知道对不对?”雁逸摒着息看她,眼看着她眼底的恐惧一点点扩散开来,抓着他的手也越攥越紧。
  阿追茫然地看着他,自己也震惊于语气里那份缓和不了的绝望中求生的意味。
  “他如果想要我进他的后宫……我也听他的就是了。”她黯淡地自言自语起来,“或者他想让我死得很惨?那、那能不能给我句准话?”
  阿追的情状直把雁逸吓着了,觉得她有点神志不清,又觉她绝望得太厉害,怕她有个好歹。
  他便找了个干净的宫室把他搁下,吩咐简临:“陪她说会儿话,别离开。”
  简临就在旁站着,磕磕巴巴地寻话茬同她聊。阿追则是在榻上静躺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旁边有人在说话。
  方才那一拳之后,头中晕得太厉害了,一切都不清醒。现下慢慢地清醒过来,她回思着,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挺可怕的。
  可她问出来的话……却又不全是因为发蒙。
  她确实想弄明白他想怎样。她认真想过之后,觉得无非就是三样可能——死,或者行尸走肉。
  哪样她都不怕。只要他能放姜怀一条生路,这两样她都可以接受。
  但他不可以这样轻贱她。
  。
  入夜,死寂了一天的昱京城似乎反倒松快了些。
  夜晚的清风一过,吹走了几许肃杀,如纱的月色投下来,将整座城池都附上了一层温馨。
  国府里却是倏然间大乱了。
  各处都有人在急匆匆地寻来找去,每一个房间都亮了灯火,护卫们吵吵嚷嚷地搜遍各处,甚至连石山里、小桥下都不放过。
  每搜过一处后,便有人冲入书房禀事,丝毫不敢耽搁。
  嬴焕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强自维持着这赏月的样子,才能不叫旁人看到他面色的惨白。
  同样的禀话已听得太多了,花园里没有、膳房没有、卧房没有、竹林里没有……
  而在这所有的结果之前,他最先听到的一事是:“差去跟着国巫的宦官被刺死在了院子里!”
  然后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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