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腰-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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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敌**中,这个女人竟然不退不避,毫不露怯意。
公子民稷痛苦地嘶吼,“你要的是我,放了她!”
“公子与夫人鹣鲽情深令人感叹。”桓夙哂然地看着笼子里狼狈痛苦的男人,哼了一声,“公子当年在三王宴上,如何羞辱孤和孤死去的母后,忘了?”
说到当日之事,公子民稷忽地瞳孔一缩,“桓夙,你要做什么!”
“我杀了你!”
公子民稷挣动起来,铁链将手腕磨出了两道猩红的伤口,他咆哮着怒吼着,额头青筋毕露,夫人沉静柔和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缓慢从容地跪在了他的眼前,“夫君。”
“玺华,不!”公子民稷满脸血污,用力地摇头,从牢笼中伸出手握住她的,“不可以!”
女人不落泪,亦不畏惧,“夫君,我是齐人,是齐国上大夫之女,绝不在楚国受辱,今日,若楚侯辱我半分,我死在夫君前头,若楚国不辱我,我死在夫君后头。我清白于世,绝不苟活。”
这一番话令得在场的楚地血性男儿也不禁动容,桓夙更是峻眉微收。
他仿佛看到了孟宓的影子。
他知道,若今日在笼子里的人是他,被俘虏到敌国的是她,她也是这样的。比谁都柔弱,比谁都固执,不开窍的傻妞。
公子民稷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有妻如玺华,夫复何求?”
女人拎了拎裙摆,镇定地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目视桓夙,“今日,我们夫妻二人的性命,凭楚侯定夺。”
当年公子民稷和公子宣拉了那个肖似他母后的女人入三王宴时,桓夙便想,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桓夙报仇,从来不畏惧时间早晚,但今日真将公子民稷和他的夫人擒到手中了,他却并不想以牙还牙。
“孤不需要公子民稷的性命。”
他扫了牢笼一眼,负手侧过身,“公子民稷,在愚蠢和狂妄这一点上,公子宣比你大有不如。”
犹如被戳中了脊梁骨,公子民稷躁动地拍那生锈的栏杆,“我如何,不需要你置喙,要杀要剐,你说就是,我若是皱一下眉,也愧为齐国公子!”
“孤已然说了,孤不需要你的性命,你一命,除了激起齐国的国恨,铸下的错,造下的业,挽不回什么,即便拿来平息我楚**士的怒火都尚且不够,孤要一具腐臭的尸身有何用?”
桓夙这淡然的口吻,似讽弄,又是漫不经心,彻底触怒了公子民稷,“那你要如何?”
“孤要放了你。”
这句话是一个转机,不但公子民稷和玺华,就连被绑来军中的齐国的俘虏也不禁怔然,年轻英俊的楚侯立在金色的日辉之中,宛如镀了金光俯瞰众生的神,此时,他说赦免谁,谁便可以回归故里,他说杀了谁,谁便要血溅当场。
桓夙看向玺华,“但夫人,你要留下来。”
“啊——”公子民稷虎吼,“桓夙,你胆敢——”
桓夙的手从广袖下伸出,打断了他的咆哮之声,见玺华夫人面露惶惑,他解释道:“孤可以放你的夫君回齐,但你要留在楚国为质,孤需要你的夫君,做一件事。”
“孤对夫人没有绮念。”
玺华夫人方才已经立誓,若是在楚国受辱,便立即自刎,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分量,玺华也知道桓夙定是听进了耳中,她心下迟疑,又听到丈夫拍打栏杆的声音,她走到公子民稷的身边跪下,“夫君性命为重,玺华愿在楚国为质。”
公子民稷哑声摇头,“不,我不准。”
当年,他用十里红绡迎娶临淄第一美人,何人不羡慕他公子民稷?
长街之上意气风发扬鞭打马,满楼红袖招,他的眼里心里却只有身后的新娘,他们说好了生死相依,承诺过三世白头。怎么会到了如今这一步?
他的性命,尚且要如此柔弱的她来挽救?
桓夙皱眉,道:“比起公子民稷,孤不屑公子宣所为,若夫人愿意留在楚国为质,他日公子民稷坐上齐侯之位,孤便放夫人归齐。”
玺华敛黛而立,“楚侯此言当真?”
“国君之言,岂能有假?”
玺华拜倒,“好,今日,玺华替公子民稷,与楚侯立下誓约,只要楚侯放我夫君归楚,玺华愿留在楚国。”
这女子是巾帼豪杰,连公子民稷在她眼前,也不过庸人一等。
她走上来,微风扬起那雪白的衣袍,衬得女人绝色的脸庞清凉如霜,她伸出手,与桓夙击掌。
第一声传来,公子民稷痛苦地闭上了眼。
第二声,他扣住铁栏的手暴起了青筋。
第三声终于落地,公子民稷咬着牙颓丧地坐倒在地。
桓夙命人开释公子民稷,让他从牢笼之中出来,公子民稷跌跌撞撞地挣扎起,脸色沉痛而复杂地看着玺华,她微微一笑,清凉如荷的脸一如往昔一般,全是爱慕和眷恋,却不再过去了。
“他日公子与夫人是否有相聚之机,全在公子的本事了,连郑伐楚的确是下策,公子民稷身边谋士如云,想必定有清醒之人,我楚是不是区区一个齐国公子能搅弄风云的,相信公子和公子手底下的人,眼下已经有了答案,孤不必多言。”
公子民稷用那只爬满了烟灰和干涸的血的手,缓慢地捂紧了胸膛,悲恸地发出一声呼号。
他败了,一败涂地!
玺华是他最后的底线,若连她也没有,他存留时间还有何意义?
“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二又要来了,你们开心不?
话说,打仗这块很快就会结束的,开心不?
最近都恬不知耻地开始求《有妃君子》的预收了,要开了,预收低,很捉急!
☆、第84章 威胁
玺华夫人被桓夙留在了军中; 而公子民稷也由他三百残兵的护送往北绕卫国回齐。
更深露重; 桓夙独自点了一盏孤灯; 玺华夫人被安置在王帐附近的一座军帐间; 桓夙命人提了一只简陋的灯笼; 但还未走到军帐前,玺华夫人已经掀帘而出; 恭谨从容地对他行礼,“楚侯。谢楚侯放我夫君归齐。”
“夫人不怨?”
玺华夫人看着脸色一派深沉的桓夙,淡淡摇头,“连郑抗楚本是下策; 他急功近利了一些,楚侯厚恩; 才让我们夫妻免于一死。”
“夫人真是明白人。”桓夙坦荡地负手; “但夫人也清楚,孤放公子民稷回国,是为了让他更心有城府,与公子宣争夺王位; 如此齐国生乱; 必定便不会再扰孤; 夫人也不怨么?”
月光清冷; 雾色一缕缕漫过山头,幽冷的残枝在风中呜咽。
正如同此刻不卑不亢站在桓夙眼前的女人,脆弱而执着,她沉静地说道:“这是我夫君所愿。”
争夺齐侯之位; 是公子民稷最大的心愿。
即便是她,也不能撼动。
桓夙这样的举动,何尝不是一种成全?
果然是个灵秀聪慧的女人,桓夙压了压唇。
“大王,秦晋两国,已经大动干戈。”曹参方自营外接到狄秋来的战报,桓夙看了一眼,问的却是,“蔺华人呢?”
“不知。”
桓夙峻厉的眉紧紧攒了起来。
当年那个白衣上阳君在楚国为质时,他便该趁着机会真的除掉他。他说过,要让蔺华永远成为楚国人,可当年大权握在太后手中,太后有意保蔺华全郑楚之交,而蔺华隐藏在郢都的实力竟也深不可测,他一时撼动不得。
他本想徐徐图之,奈何那人计谋多端,手下又有能人异士常伴左右,竟能以人偶声东击西,潜逃出城,在南阁楼,他也是用张偃制作的精巧人偶,骗过守备,潜入南阁楼见他的宓儿。
狡猾狂妄之徒。
……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到了开春的时节,溪流淙淙自假山池沼间穿泄而过,犹如碎珠乱琼,嘤嘤成韵。
谷城尚未受到战火波及,宛如徜徉在楚国钟灵毓秀的山河之中的一片桃园净土,山水都极滋养人的,才一个月,小公子黎的脸色已经由红润开始多了一分白,孟宓和桓夙都是皮肤白净的,儿子眉目的轮廓有点像他父王,孟宓又欣慰又惊喜。桓夙的模样在她心底是上乘的,虽不比蔺华的精致无暇,但更冷峻大气,不流于阴柔俗套。
“黎。”孟宓抱着儿子在庭院中一株最大的榆树底下逗弄他,小巧的男孩,仿佛对一切都还是陌生的,却已能认得出他的母亲,明珠般的眼睛,仿佛透着纯真的笑。
孟宓简直惊喜,抓住他柔软的小手握着摇,黎爱上了这种游戏,小小的指头动了动,孟宓充满爱怜地俯下身子来吻他的额头。
黎的额头上多了几缕浅浅的濡湿,仍然睁着眼睛懵懂地看着母亲。
这别院有人把守,但未免引人注意,人手不多,庭院里除了随身跟着来服侍孟宓母子的下人,几乎没有人,连平日里清扫换洗等事也是由同一拨人做的,清寂的小院几乎听不到声音,孟宓抱儿子晒了会太阳,想到医师的叮嘱,便将他抱回了寝房的小牙床上。
孟宓折身,忽然听到关门声,她胸口一跳。
身后,传来一个微润的如珠似玉的声音。
“阿宓,还记得我么?”
一别之后,已经一年,但这声音犹若梦魇,孟宓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微愣地转过身,胸口狂跳,几乎下意识就要扑到黎的身上,但不能这样做,这只会引起他对黎的注意,孟宓慌乱地敛眉,仓猝道:“你来,作甚么?”
“一年未见,对阿宓甚是想念。”他的手扣着门扉,将身后的雕花木门阖上了。
孟宓一步步后退,几乎要瘫坐下来,这个时候,不能高声呼喊,否则他会拿黎做人质,但是,“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蔺华还是昔日的模样,眉清目秀,雅然超绝,眼底迷离的深光宛如楚国缠绵绮丽的杏花微雨,娟秀如芝兰,白衣如画,还是昔日颠覆郢都的温雅公子。
“看模样,阿宓不想念我。”
蔺华说起来,这语调之中还透着一种遗憾,孟宓哆嗦了一下,若不是在秦国花玉楼,和郑国的寒苑见过了他那些手段,孟宓会信了他这种毫无攻击力的温柔,可如今孟宓也算是阅尽千帆,他那些致命的毒。药,她不再毫无防备地饮下了。
她时刻记着,她是一个妻子,是一个母亲。
蔺华已经逼近了两步,这让孟宓潜意识里抗拒地后退了半步,蔺华走到了她的眼前,修长光洁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阿宓,我带你回郑国,做我的王后。”
“上阳君,不……郑伯,”孟宓不避不退,眼光闪着细碎的晶莹,“你知道,我是楚国的王后,而且,你也知道,你们郑国根本不会接受别人之妻为后,你鲁莽地到楚国来掳我,没有想过后果么?”
未免激怒蔺华,孟宓已尽量措辞委婉,但蔺华还是轩眉淡扫,目光微厉,“我要的人是你,阿宓,不管你曾委身于谁,与我而言,如今不再重要了。”
他说着,掐住她的下颌,浅薄而淡然的唇宛转地落了下来,孟宓被钳制得动弹不得,蔺华的唇薄而干燥,这个吻也不同于桓夙的情动和克制,他毫不矛盾,却是带着侵略性的,孟宓被咬住了两瓣粉唇,她挣动着,但产后恢复用了太长时间,她力气不大,挣不开,只能用力咬回去。
蔺华眼色一暗,此时象牙床上忽然传来了婴儿嘤嘤的啼哭声。
孟宓全身都绷紧了,一瞬间无比恐慌,见蔺华终于送开了禁锢,孟宓往那象牙小床上奔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蔺华已经抢先冲到了黎的面前,孟宓脚步一顿,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你说!”
“我要带你走。”蔺华坦然地笑,眉眼温润,仿佛不会伤害任何人。
他转过头,看了眼襁褓之中的小婴儿,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桓夙的儿子。”
粉雕玉琢的精致小娃娃,蔺华伸出双手,迎向黎,孟宓惊惧地颤抖,看着他将儿子抱了起来,蔺华多看了两眼,对孟宓道:“阿宓,你信么,你和我的孩子,会比他还要好看。”
“你放了我儿子!”孟宓眼眶血红,伸手想抢儿子,可却被蔺华有所察觉,轻巧地让开了一步,孟宓怕他对黎不利,不敢明着上抢,更不敢张口呼救。
蔺华温朗地笑,“阿宓,你愿意与我生儿育女么?”
孟宓又痛又怒,早已没有了平素的温软和风仪,几乎椎心泣血,这是她怀胎八月生下的孩儿,他还那么幼小,还那么瘦弱,她猛摇头,“我不愿我不愿!”
蔺华有些可惜,“阿宓当真是不怕,我将这个小婴儿摔在地上,即刻让桓夙父子天人永隔?”
“你敢!”孟宓咬牙,“夙儿不会放过你!郑国败局已定!”
蔺华抚弄着黎的脸颊,指头点了点他小巧的鼻子,遗憾道:“真是可惜,阿宓,若是我拿了这个小婴儿,悬在城楼上,桓夙的大军,他进还是不进?”
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