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馨纪事-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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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在做什么?!”眼前出现红鸾焦急的样子,我笑了笑,轻声解释:“出来看看雪花,不知怎的就躺地上了。”
“胡说!”红鸾抚我起身,泪流满面地指着不远处我脱下的衣裳,说道,“主子您骗人,您是故意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笑着抚去她脸上的泪,“不要哭了。”
“难道是皇后?难道皇后逼您如此?!”红鸾解下身上的皮袍给我披上,“奴才去跟皇上说,皇上绝不会允许皇后这样做的。”
“红鸾,不要说。”我气息微弱的说道,“为了皇上和六十阿哥,不要说,我求你……”
“奴才不能答应!奴才不能眼看您这样作践自己!”
“红鸾,”我紧紧拉着她的手,“你听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家族的安全,只有这样才能让六十安全,只有这样皇上才能保住皇位。”
“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让主子承担这样的责任。”红鸾拥着我,早已泣不成声。
“可是,我并不怨恨,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事。红鸾,你明白么?心甘情愿为他做的事……”
其九十九 云隐
(雍正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十一月二十二日事)
谒陵回来,他便给礼部下了旨意,加册我为皇贵妃。那些一心等待我家族失势的人,脸上的嫉恨又多了一分。
淡淡笑了笑,这无上的荣光,我不想要。心里漫溢的不过是对他、对我家人的担忧。
十一月十八日,他冬至至围丘行祀天大礼的日子,我终于可以不用伪装寒冷日益侵蚀健康的病态。
太医们唯唯诺诺的宣布诊视的结果,“皇贵妃身上的寒症已侵五脏,皇贵妃若能至温暖适宜的地方静养,想来是有痊愈的可能……”
我摇手止住他们的话语,“知道了,暂不要告诉皇上我的病症。”
太医们不解的抬头看了看我,慑于我脸上的严厉神情,众人不敢多言便退了下去。
推开盛着汤药的瓷碗,我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连斜倚窗边的气力也没有了,我靠在床榻上,愣愣看着微微开启的殿门外透进的点点温暖的光线。
“主子,皇上回来了,您……”红鸾行至我身边,担心道。
我立即收起病容,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进到寝殿,还未坐下,便听他说道:“太医们对朕说了!”
好不容易伪装的微笑瞬间僵在脸上,“他们夸大其词,别信他们的。”我躲进他怀中,害怕他看见我此刻欺骗的面容。
“要一直瞒着朕么?”他的声音愈加深沉,握着我的手加紧了力道。
“没有。只是现在正养着病,原打算好了再告诉你的。”我淡淡回答道,将头埋入他怀里,吸取他身上的温暖。
佛主啊,请让他相信我违心的话语,即使是欺骗,也是为他未来的辉煌……
“真的?”他怀疑的反问,抚着我的头的手,有些微颤抖。
“嗯。”我闭上眼睛,想到他会失去我。
“禛,”我压抑住内心的哀痛,抬起头,对他说道,“你笑一个给我看,病好得更快呢。”
“是么?”他冷着脸,见我定定的看着他,勉强挤了一个笑容。
“苦瓜脸。”我笑着拧了拧他的脸。
他低下头想亲吻我的脸,我轻轻避开,扯着他的胡子说道:“扎人。”
“这天底下,只有你这样对待皇帝了。”他柔柔的说道,伸手将我抱起,来到窗边。
前、后湖湖面结上坚冰,尔或有几个顽皮的小太监在远处的冰面上玩耍,恍惚传过来的欢笑声,让我觉得自己离这世界又远了一分。
“哪里的小太监,这样放肆!”许是心情不好,他阴冷了眼看着旁人的欢乐。
我微微笑着道:“胤禛,他们不过是些小孩子,又快到冬至了,今儿由着他们闹吧。”
“胤禛,”我靠向他怀里,轻声说道,“还记得我们在热河狮子园时的斗诗么?”
“怎么不记得,输给你好多东西呢。”他看着我拿出他的白玉板指,笑了起来。
“你是故意输的,我知道……”握紧手中的板指,我直起身,轻轻吻上他的紧抿的双唇。
“馨……”他微微颤抖起来,害怕什么似的抱紧了我。
“你还欠我一样没还呢!”我赶紧扬起笑容说道。他隐去内心的担忧,微笑着等待我开口要求。
缓慢离开他的怀抱,我跪了下来,不理会他大惊欲要阻止我的举动,我垂首请求道:“请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
“你起来,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冷了眼,强将我拉了起来。
“胤禛,”我定定看着他,“如果真有那一天,答应我,这只是二哥一人的事,不要牵连我的家人,以及哥哥的朋友。”
这快要倾倒的大厦,以我与他的力量都不能阻止,既如此,我最后的愿望只是尽可能的保护无辜的家人免受牵连。
“你放心,我绝不会允许旁人牵连你无辜的家人!”他抱紧我,坚定保证道。
“还有一个事……”我抬眼看着他,“你说。”他吻了吻我的手,宠溺的说道。
“请皇上加封宁常在红鸾为贵人,令其保育六十阿哥。”
他皱了皱眉,不解我为何自己可以抚养阿哥,却请求这样的事。
害怕他会想到我的病况,我慌忙解释道:“惠儿身边没有一个可靠的随侍之人,我总是不放心,红鸾跟随我多年,我是最清楚她的。”
“知道了。”他缓缓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放下心来,与他沿着圆明园湖边轻轻漫步,欣赏园子冬季的最后美丽。雪花漫天飘舞,不由得忆起很多往事,与他一起的开心的、难过的往事。
我紧握他的手,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
“皇上,总理事务王大臣在外求见。”太监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回忆,他有些为难的看着我。
“去吧。”我放开了他的手,他却紧紧回握我的手,不许我离开。
“不要让大臣们久等了。”我微笑着对他说道。
他百般挣扎,还是放开了手,跟着太监离去。
“禛,”我压低了声音唤他。
他停下脚步,回首静静的望着我,“不要忘记。”这四个字,有太多太多的含义。
他点点头,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你会是帝国最伟大的皇帝。”
雪花飘落在我没有温度的手上,我闭上眼,任泪水滑落。
不管我是否愿意,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我的故事就要落幕……
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皇贵妃年氏薨,上命辍朝五日1。,追赠敦肃皇贵妃谥号,乾隆二年三月,随葬泰陵。
同年十二月,以九十二大罪,命年羹尧(皇贵妃兄长)狱中自裁。
雍正四年,苏州织造胡凤翚与其妻年氏(皇贵妃姐)自尽于家中。
雍正五年六月二十八日,原任湖广巡抚年遐龄(皇贵妃父)卒,年八十五,上命赐祭。
雍正六年九月九日未时,皇八子福惠(皇贵妃子)薨,上命葬以亲王礼,乾隆年间追封怀亲王。
乾隆三年,年希尧(皇贵妃长兄)卒。
注:
1。《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三年丙辰条。
忘川
(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事)
雍正三年
接过内侍拟好的上谕,我的手有些微颤抖,轻轻闭上眼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惶恐。
“会是最好的皇帝……”她微笑着对我说的话,不自觉地浮现。
我定了定神,提起笔,写上“素病弱”,“若不愈”1。几个字。红色的朱批有些刺眼。我停了笔。想不到,最终由我宣判她和她的家族的命运。我为她,为亮工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我不得不艰难的承认。
要实现皇父的遗愿,我注定孤独一生。
“胤禛……”窗外飘落的无声的雪,远处隐隐传来的钟鼓声。从今以后,再无人这样唤我。
“皇上,皇贵妃轰了。”苏培盛进殿来报,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我面无表情的脸。
“知道了。”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只是埋头批奏折,眼睛却已模糊。我缓缓取下眼镜,泪已流了下来。原来,我还会哭泣。淡淡的抹去那滴浑浊的泪,继续处理朝政。
她最后一面,我是不去见的。周围的人会说我是怎样一个寡情薄幸的人啊。
“他们只是不知道……”她会这样笑着说,然后满是柔情的看着我,只有她懂。
我轻轻抚着随身携带的香囊,那里面她泛着光芒的发,满载她浓重得化不开的情分。
“九月九日长生殿……”我喃喃道。可惜现在没有雨打梧桐,有的,只是京城惯有的寒冬。
她怎么可以食言?我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涌出一股悲愤的情绪。
我是不是也该像汉孝武那样,寻个方士追寻她飘散的芳魂?
罢了罢了,一辈子都不放手,又何苦到了这个时候,还紧握不放!
我贵为天下之主,却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给她的,是她根本不希罕的封号和虚幻的荣华。
“皇上,原陕川总督、抚远大将军,现杭州将军年羹尧论罪当大辟,亲属缘坐。”朝臣们垂首低声说道。
我冷哼一声,“亲属缘坐”?他们难道要连我也诛了么?
“不要忘记……”那天她这样跟我说。我不会忘记答应过她的事,她唯一求我的事。
“谋逆虽然属实,但并未发生,念其青海之功,特不加极刑,令年羹尧狱中自裁。2。”我淡淡的开口,阻止了大臣们最后疯狂的报复。
他们却要反驳,我冷冷的注视着。当不满、不甘、愤恨最终消失在脸上的时候,他们终于低下了倔强的头。
“我没有食言。”我抚着香囊喃喃说道。抬头对上廉亲王的眼。我冷冷的看着他,他淡淡的含着笑,他知道接下来是他了。他总是那么聪明,但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正在于他的聪明。
“脸上戾气很重。”如果她在,一定会这么说,然后用她冰凉的手抚平我紧皱的眉。
如果他们能罢手,我想放过他们。只是这个情况永远不会发生。我握紧了香囊,内心不复有丝毫动摇。
静静的夜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这诺大的养心殿,我试图用忙碌来忘记来自四周的攻击,内心深处的痛。
“六十阿哥,容咱家为您通传。”殿外侍候的太监刺耳的声音响起。
我抬起眼,看见福惠径直跑了进来,我竟错以为是她!
福惠身后一大群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小心的打量着我不发一言的错愕的神情,揣测我的想法,生气抑或喜悦。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们才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
我把福惠招至怀中,轻声责备道:“在宫里要有规矩。”
“是,皇阿玛。惠儿只是心急想快些儿见到您。”他侧着头,天真的望着我。“您还没有用晚膳么?惠儿肚子饿了。”
“惠儿肚子饿了么?”我抚了抚他的脸,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她幼时,是否也这样问她的阿玛?我的心纠结在一起,本以为淡忘了的伤又痛了一分。
“传膳。”我冷着脸把福惠放下来,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侧着头想了想,最终被一大桌食物吸引过去。
福惠拿起她最爱吃的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旁的宁贵人红鸾拼命劝着他。我,竟想打掉他的开心。“难道你不知道你的额娘已经不在了么?!”我想大声地跟他说,“你难道不知晓伤心么?!”
我,竟然憎恨起自己的儿子!
“皇阿玛,您不舒服么?”我看着他关心的脸,连说话也与她一样。“不舒服么?”她总是这样关切的询问。
我淡淡的摇了摇头,平复心里的波澜。
“多吃东西就不会不舒服了,额娘说…………”他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有听见。心,却因为他说的“额娘”二字而难受起来。麻木的往嘴里挟东西,却什么滋味也没有。
用完晚膳,我便命宁贵人将福惠带走。
“皇阿玛,不要太劳累,要保重身体,不然惠儿会担心的。”临走,他认真的对我说。
“知道了。”我淡淡的笑了笑,看着她的身影也离我远去。
我继续我漫长的夜……
雍正四年
我终于摆脱了老八那阴柔的笑。这就是我的兄弟,他们妄图从我手中夺过权利!
愤怒过后,心里却怀念起在府邸的日子。那时,不懂得憎恨。
“可曾后悔?”我仿佛听到她在身边轻声问我。
不,不会后悔。如果做皇帝的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我的下场也跟他们一样。这是皇权游戏必然的规则,没有人可以改变,龙椅只有一把。
我抚着冰冷的龙椅坚定的想着。
雍正六年
握着惠儿逐渐变冷的小手,流不出一滴泪。我还是负了她。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