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馨纪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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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的端了几样他爱吃的小菜,略尝了一口,转递给他。
接过菜肴,他却未动筷。
“这个习惯怎的未改?”他拿过我手上的小碟和玉筷,放至桌面。
我不作声,突然觉得心中酸涩,忙将头别过一边,飞快的拭去眼角的泪。
他拉我至身边,道:“我不想解释关于母妃的那个谣言……”
“皇上要用‘朕’的。”我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努力挣扎出一个距离。
他冰冷了眼神,紧紧地抱住我,“馨,我只对你说一遍:没有。任何人都可以怀疑我,你不可以,知道么?”
“我是否相信有何关系?”脱口而出的话,竟与他额娘的话相似。我才惊觉,我现在在伤害他。
“对不起……”我含泪道歉,“我信你,只要你说没有。”
“傻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眼泪。”他轻轻拭去我的泪,叹息着说道。
“现下我便去跟皇额娘解释,你在此用晚膳,知道么。”
我点点头,看着他急匆匆赶去永和宫的样子,心中祈祷:但愿,太后能信任他。
其七十六 震怒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十二月十三日事)
盛放御膳的器物明晃晃的耀得人有些恍惚。
我漫不经心的用着膳食,心里总想着他去永和宫辩白的事。太后,会信任他么?
鼓过四更,还不见他归来,我熬不住困顿,正欲起身回寝宫,却看到他一脸寒霜的走进后殿。
“胤……”还未开口唤他,见着他并不言语,只发狂一般愤恨的见物便摔。
转瞬间,后殿放置的瓷器被他摔得粉碎。
“皇上……”苏培盛跟在身旁,不知道如何开口劝慰。
我对苏培盛摇摇手,此刻谁也劝他不住,倒不如不要言语刺激他的怒意,让他任性发泄一番,也许更易平息他的愤怒。
在心里如此想着,却见他扬手对着自鸣钟砸去,我慌忙上前,紧握住他的手,道:“要摔瓷器随你,但不允你如此伤害自己!”
震怒中,他听不到我的说话,一把推开我,他的手却停住了。
“主子!”苏培盛惊叫出声。
我毫无惧意的跪在满是碎瓷的地面,定定的看着他,道:“你要伤害自己,我陪你!”
“起来,起来!”他暴躁的拉我起身,语无伦次的说道,“朕是皇帝,朕是九五至尊,朕站在帝国最高的地方……”
“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他紧紧拥着我,痛哭出声。
“禛,”我唤着他的名,他滴落我肩上的泪滚烫滚烫的灼烧着我的心,那么疼。我屏住呼吸,任他的伤痛将我包围,“不是所有人都反对你的。雍邸的所有人,十三爷,很多、很多人。事实并非你看到的那样,只是反对你的人被你看透,而支持你的人把忠心放在心里罢了。”
“禛……”我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脸,拭去他的泪,希望这点点温暖可以化解他眼中的戾气,“馨儿永远在你身边,决不离去。”
他紧抿的唇终于放缓,只是眼神依旧冰冷。
“额娘不信,我带了那些个造谣的太监去对质,我拼命的辩白,额娘却还是不信……”我拉他坐到炕上,听他喃喃的诉说方才在永和宫发生的事情。
看着他安静下来的样子,毫无生气,仿若一尊石像,我不由得柔声劝道:“慢慢来,太后需要时间来思考。假以时日,太后定会明了这些谣言的无稽。”
“额娘会信么?”他冷笑了起来,“旁人说什么,额娘信什么;我说什么,额娘不信什么。”
“太后会信的,只是,现下……你要克制急躁的脾气,好好儿说,不要作无谓的争吵,更不要说出刺激太后的话。”
“你是说十四的事?”他冷冷的看着我,道,“你敢在朕面前为十四说话。”
你这样憎恨,不过是妒嫉旁人宠爱十四阿哥罢了,心里如此想,倒有些好笑他此刻的冰冷了。
“臣妾只为皇上着想,”我福了福身,看着他的眼,道,“若能得到太后的信任,放低姿态又有何不可呢?”
他冷哼一声,却不开口说话。
“你是哥哥,就让一下弟弟吧。”我耐不住跟他“臣妾”、“皇上”的言谈,直接儿说道,“我家哥哥、姐姐俱让着我,就连熙儿都很照顾我呢。”
“我们这些个兄弟哪里比得你家。”他看着我,说道。眼中有些羡慕的神情。
“禛,太后的问题不仅仅是宫里的问题,若处理不好,朝堂内外恐会有不利的留言。”
沉默许久,他叹气妥协道:“我会考虑十四的事的。”
渐渐稳定下情绪,看着我,他问道:“方才怎么不挑个没有碎瓷的地方跪?我看看有没有伤着。”
我轻轻摇摇头阻止他,道:“方才心里一着急,哪里还顾得地上有没有碎瓷。没事,没事,天冷穿着厚衣裳,并未伤着。”
他怀疑的看看我,说道:“以后不许这样不管不顾的。”见我膝盖未出血,才作罢不提。
我笑了笑,答道:“我不劝你,难道等你震怒伤了自己么。”
“还要沉默么?”我收起玩笑的表情,严肃的看着他,问道。
他扬起一抹冷酷的微笑,看着前方。我仿佛又看到那日秋狝,在月光中追逐猎物的他的表情。
“传伺官宣谕旨。”他对苏培盛吩咐道。
开始了,这些人终于激怒他了。
“等等,”我念起答应张起用的话,开口道,“能否只追究犯事之人,而不为难他们的家人?”
他冰冷了眼神,我急忙说道:“罪人家属罪不致死……”
“他们想激怒朕开杀人之例,然后好宣传朕是残酷暴君,朕懂得!”他对我说道,“你不用担心。”
从养心殿出来,身后传来他洪亮的声音:
“宜太妃宫中太监张起用违禁做买卖,发往土儿鲁耕种;九贝子府中太监发往云南极边为苦差,何玉柱发往三姓给披甲人为奴。俱籍没其家产,若此三人不愿往边地,令自尽,骨头仍送往发遣之处。1。”
“著将陈梦雷父子发遣边外。或有其门生,平日在外生事者,指名陈奏。2。”
“逮礼科给事中秦道然,追缴家产十万两送至甘肃充军饷。3。”
注:
1。详见冯尔康《雍正传》第九十页。
2。详见《清实录·;世宗实录》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癸亥条。
3。同一,特注。
其七十七 裂痕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雍正元年正月十六日事)
十四阿哥未到京,便行文奏事处请示,是先拜谒大行皇帝梓宫,还是庆贺新君登极。
“忍耐,千万要忍耐……”我站在寝殿门前,望着养心殿的方向,低喃道。
“额娘,您在说什么?”福惠看着我,歪着脑袋问道。
我将惠儿抱起,微笑着说道:“额娘在说惠儿不好好念书,只会玩儿。”
福惠一边玩着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一边说道:“才没有,惠儿做完了今日的功课才出来的,额娘不信可以考考惠儿。”
“额娘便考考惠儿今儿学的。”挥去心中不祥的感觉,我笑着对福惠说道。
“只背今日讲的一篇么?”
我点点头,便听福惠背诵起来: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
蓼彼萧斯,零露瀼瀼。既见君子,为龙为光。其德不爽,寿考不忘。
蓼彼萧斯,零露泥泥。既见君子,孔燕岂弟。宜兄宜弟,令德寿岂。
蓼彼萧斯,零露浓浓。既见君子,鞗革冲冲。和鸾雝雝,万福攸同。1。
“恩,这个是《蓼萧》,惠儿知道什么意思么?”
“知道,这是诸侯朝见天子,首章是说见到周天子的愉悦心情;二章祝愿天子福寿无尽;三章言天子与兄弟和睦相处,‘为兄亦宜,为弟亦宜’……”
我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宜兄宜弟”,冰冷的皇宫里还会有融洽和谐的兄弟关系么?
“为兄亦宜,为弟亦宜……”我轻声说道。只有惠儿单纯的心里,才会装下这句话吧,他们哪里还会记得。
“额娘,惠儿解错了么?”福惠扬起脸,不安的问道。
我微笑着摇摇头,道:“不是,这宫里只有惠儿懂这句话。”
小阿哥一阵羞涩,道:“额娘骗人,额娘不是也懂得么。”
“额娘懂没用,要你阿玛懂,更要你叔叔们懂才行。”
福惠看着我,不明我话中的深意,“阿玛不懂么?那惠儿教阿玛好了。”小阿哥扬起纯真的笑脸,像冬日里温暖的阳光。
“恩,惠儿见到阿玛的时候,记得告诉他今日学的功课。”我搂着福惠,轻声说道。
这张明亮的笑脸在未来的岁月里会否像他一样只有漠然,心里满是担忧。
“主子,熙少爷来了。”才听太监通传,便见了侄儿进得内殿。
福惠亲热地冲上前,叫道:“熙哥哥,怎么这么许久不来跟惠儿玩。”
“熙哥哥忙着呢,惠儿别闹。”看着侄儿困倦的脸色,我对福惠说道。
熙儿笑了笑,抱起福惠闹了起来。
“好了好了,给人看见不成样子。”我劝着停止了他二人的玩闹,让奶嬷嬷把小阿哥带下去。
拉了侄儿进得内殿,开口道:“熙儿,我看你最近太忙碌了,要注意休息,知道么?你从小身体就不好。”
“小姑姑不也是,我们都是一块吃药的。”侄儿好笑的说道。
“不同么,我现在无甚事情,专管吃太医开的补品。哪里像你,忙得脸都消瘦了,看得人难受。”我捏捏侄儿的脸,心疼地说道。
“比起皇上的操劳,熙儿的忙碌都不算什么。”侄儿扬起温柔的笑容。
我暗淡了眼神,道:“十四阿哥今日晋见,是么?”
“是。皇上已命削去十四阿哥王爵,只留贝子。”
“怎么回事?”不是答应我要忍耐的么?这样做,太后的心结只会越结越深,他怎么如此冲动呢?
“小姑姑,十四阿哥实在闹得不成样子了,皇上才……”
“熙儿,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随你说什么,我不说半句。但是到了外边,你只是为皇上办事的人,万万不可多言一句,知道么?”
“熙儿知道。熙儿只对小姑姑说这些,连阿玛、祖阿玛他们,熙儿都不会说的。”
我抚了抚侄儿的脸,微笑着说道:“你最是懂事的,你祖阿玛年纪大了,不要让他担心。”
听着侄儿的述说,我脑中不由得想象十四爷与他见面的情景。
他隐忍地握着拳,脸上微笑着等待这个最亲的兄弟的祝贺。
十四阿哥满眼是泪的怒视着他。
他想到了答应我的忍耐了么,他上前将就十四阿哥,脸上的笑容怕是早已僵在脸上了吧。
他的兄弟没有挪动一步,只是远远的、悲愤的望着他。
副都统拉锡来到十四身边打圆场,拉了十四阿哥上前行礼。
一母所生的相似,却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十四狠狠地赏了拉锡一巴掌,“下贱的奴才!”
“新皇,”十四盯着他,冰冷的说道,“我若有不是只管处分;若无不是,便将这个至微至贱的奴才正法!”
说完,十四哈哈笑了起来,等待失去一切的结果。
这如出一辙的固执,划出无法愈合的裂痕。
我闭上眼,眼前是他冷笑着下令削去十四王爵的样子。
如今,要怎样修复与太后的冰冷关系?
他却没有停止报复的打算,二十四日,他下令九阿哥往西宁效力。
次年正月十六日,命十阿哥、三阿哥世子弘晟至喀尔喀蒙古。2。
这样,能阻止旁人的反抗么?
春季到了,天为什么还是这样寒冷?什么时候才能感受春日的温暖?
我担忧的矗立在风中,看着笼罩紫禁城的黑暗,越来越浓郁。
注:
1。《诗经·;小雅·;蓼萧》
2。详见《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正月丙申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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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七十八 变乱
(雍正元年正月…二月事)
“胤禛,这是你的贺礼。”我拿出亲手绘制的丹青,微笑着送到他的面前。
他扬起笑脸,正欲接过画卷,我看见他身后突然晃过的阴暗晦涩的人脸,转眼间,他身上明黄色的龙袍染上了血红。
“皇上!”我惊叫出声。
一身冷汗,却原来是个梦,我瞬间没有了睡意,起了身斜靠在炕上,听得寝宫外吵嚷不已,我打发了宫中太监出去察看情况。
许是因为身孕的缘故,我的睡眠大不如前,常常被噩梦惊醒,又耐不得一点吵闹。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刘希文至我面前回道:“主子,今日皇上至堂子行礼,外面加强了警卫。奴才恍惚间听到说,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