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馨纪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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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他扬声问着车外的熙儿。
侄儿探了头进来,道:“爷,是奉天府地方的兵丁出来田猎呢。”
他打了车帘看了看,道:“怎么这么许多人?”
熙儿笑着说道:“用晦方才问了周围的人,都说这还是少的了。平日里那些将军、都统的亲随兵丁,还有省城官员的子弟,多不胜数。”
他看了看,沉着脸不再作声。
渡过句骊河,进了附近的驿馆,枕着隆隆的河水声,久久无法入眠。在这壮阔的辽水面前,俗世之人显得如此渺小,就连悲哀也冲淡不少。
“胤禛。”我伏在他身边轻声唤着他的名。
“到窗边看看么?”我点点头,他找来一件皮袍为我披上,抱起我行至窗边。
我红着脸说道:“被人看见……”
他笑了笑,伴着我坐在临江窗前。流转千年的河水浩浩汤汤在我眼前奔流而过,我靠向他,心中感慨万千。
“辽水东西岸,寒云接渺茫。平沙留燕迹,堠火靖龙荒。木落晴峦出,冰坚雪练长。经时疏定省,望日徒高冈。2。”
我微微笑起来,说道:“听你这句‘平沙留燕迹’,我倒想弹一曲《平沙落雁》。”
“却非此‘雁’。”他笑着命红鸾拿来古琴,我略试了音,便弹拨起琴弦,古朴的琴音,纠缠着河水的轰鸣声,别有一番豁达大气的风味。
“我倒想到一个名,”他笑看着我,我忙收了尾音,不解的问道:“想到一个名?”
“不管男、女,只管叫‘福惠’。”我红着脸啐道:“哪里就去想这个了。”
“这个名儿好,‘福’、‘惠’双至,佛主会保佑的。”
我将头埋进他怀里,轻声道:“佛主会保佑我的孩儿么?”他无声的点点头,祝福顺着辽水蜿蜒。
遥望着窗外染上翠绿的医巫闾山,心里的悲伤逐渐消失。
“想去看看么?”见我出神的望着远处的碧绿,他问道。
“可以么?”我笑着反问道。
他点点头,说道:“等到了前方驿站,我便带你去,可好?”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叹气道:“又在乱想了……”我抹去眼泪,笑着说道:“没有乱想呢。”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对我这样好。
注:
1。参见《清实录·;圣祖实录》康熙六十年正月乙亥条,“上以御极六十年大庆命皇四子和硕雍亲王、皇十二子固山贝子允裪、世子弘晟往祭永陵、福陵、昭陵。”
另:此次前往盛京路线参照康熙三十七年七月…十一月康熙往盛京祭祖陵之回程路线(即从山海关行至盛京,而非从口外之出行路线),特注。
2。参见胤禛《雍邸集·;渡句骊河》
其六十一 皇庄
(康熙六十年一月…三月事)
“听闻医巫闾山的翠松、“香雪海”很出名。”临近锦州府,我笑着对他说道。
观翠松,看飞瀑,徜徉其间,梨花满身,如同在香雪化成的海洋中赏景,那份美妙应该多么令人迷醉啊。
望着远处碧绿的高山,不禁扬起了无限向往的笑容。
“蒙古土默特、敖汉、翁牛特、科尔沁等部的王公、台吉们听说我们路过,都赶过来了,我们少不得要去赴宴,如此一来便没有时间观赏去医巫闾山赏景了……”他看着我,抱歉的说道。
压下心里的那份遗憾,我对他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轻轻拥着我,说道:“我带你到附近的海边看看,好么?”
“可以看到海?”我抬起头,惊喜地问道,“我还未见过北边的大海呢!”
在驿站落脚后,我们策马来到海边。
我惊讶的看到一条砾石路将海面破成两半,蜿蜒回旋仿若通往天界的云梯,直达远处缥缈的仙岛。
“这里的人都唤此路为‘天桥’。”熙儿对我说道。
双手放至耳边,隔绝呼啸而过的海风。我拼命的回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色,多少年前,在梦中依稀见过这样的景色。破海的道路,隐约浮现的海岛,如今却清晰而真实的呈现在我面前。
“怎么了?”他发觉我的异样,问道。
“没什么。”我摇摇头,未把梦中见过此景的事告诉他。
看着他的面容,开始相信,冥冥之中,早有主宰。我们的相遇,或许是早已注定的必然,若我此生的命运是舍命为他,我亦无怨无悔。
快步跟上他的步伐,不管未来的路怎样艰难,我都要伴他走过……
行天桥,登笔架,浩瀚大海尽收眼底,内心颇有些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胸怀。
“我倒想起一首诗来。”我笑着对他和熙儿道。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1。”
高兴的看着他说道:“我正是想着魏武帝的这首呢,只可惜现在是早春,与诗中的‘秋风萧瑟’略有不符。”
“眼前俯瞰沧海的心情,唯有此诗可以抒发。”他傲然望着眼前壮阔的海景。我看着他,那帝王般的威严。
他回头,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我,淡淡的说道:“这里风大。”
我竟不确信方才看到的威严是否只是我的梦幻。他,是未来统驭我皇朝的至尊么?还是,只能在皇子亲王的地位上,终其一生?
不知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磨难。我紧握着双手,出神的望着他。
夕阳西下,就着落日的余晖,我们沿着小凌河漫步而行。不远处的皇庄隐约浮现在雾霭中,这片不同于江南水乡的广袤大地,北人的豁达就是在这样的景色中孕育的吧。
我们正欲返回驿馆,却见几个官差打扮的人与猎户模样的庄上人纠缠起来,一来二去之间,语言不合,那些个猎户竟动手打起官差,逃逸开来。
“什么人,竟敢这样放肆!”他冷着脸说道。我忙命熙儿与侍卫上前打听为了何事动起拳脚。
他接过我拿在手中的披风,道:“先披上挡住黄带,不然这些人惧怕起来倒不敢说话了。”
我笑着为他系上披风,说道:“那些人也是要自保的,哪里会得罪人。”
说话间,见熙儿领了那几个官差过来,道:“这位便是我家主人,他念着从京城来这边做些买卖,却不甚明了这一片地方的情况。众位官爷便将方才说的话说与我家主人听,定然有赏的。”
见侄儿眨眼对我们使了眼色,不由暗自好笑熙儿机警编排出来的谎话。
那些官差不疑其他,听见有赏,倒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这位爷有所不知,”一位年轻差人率先开口道,“附近皇庄的庄头最近犯了事,我们几个奉了锦州府官爷的命,令其赴审,谁知他们反抗起来,拒不出面。这里又是庄头的地盘,我们也没奈何。……”
“目无王法!狂妄至极!只管拖了打上二十大板,看谁还敢这样放肆!”他气极说道。
官差们俱被他暴怒的脸色吓到,一个个噤了声。我忙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略微控制住脾气,一面笑着对差人说道:“各位官爷不要介怀,我家老爷性子急躁。这不是为官爷们鸣不平么。”
众人方才和缓了紧张的神情,另一位官差笑着说道:“其实这次我们也没想真能捉其归案,大老远的,只不过领命走一遭罢了,哈哈……”
我担心的看着他冰冷的眼神,这些人居然还笑得出来,我暗暗叹气,等会怕是哭不出来吧。
“那些庄头勾结匪类,倒卖官粮,我们府上大老爷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位老爷来这边做买卖,便学着眼不见为净,若是不平,不知道还要不平多少呢。”
“打赏。”我不安的看着他要爆发的样子,慌忙吩咐侍卫道。
他扯下披风,头也不回的往驿馆方向走去,留下官差们惊讶的声音:“黄、黄带……”
我飞快追上他,说道:“怎的不听完官差的话再走呢?”
他放缓了脚步,等我跟上,冷冷的说道:“自山海关以至广宁,约有三百多皇庄,若果真如他们所说……”
“主子。”熙儿亦跟了上来,他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用晦问得催征钱粮、检验庄头词讼案件的都是地位微低的笔贴式、领催等。这些笔贴式、领催只驻中前所、中后所两处。官员们前往检验路途遥远,若遇炎暑,更是难于前往察勘。”
“这便是庄头愈发放肆的原因了。”他看着熙儿,道。
“用晦认为是。”
“那些低级官员哪里震慑得住这些无法无天的庄头,除非朝廷委任大臣前往……”他恢复了常态,说道。
我与他并排走着,久久没有作声。进了驿馆寝室,我才开口劝道:“如今不能改变这些,生气也是无用的,白白把身子气坏了。”
他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我一定会改变这一切的……”
注:
1。曹操·;《步出夏门行·;观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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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十二 蒙古各部
(康熙六十年一月…三月事)
晚间念起明日会宴,不禁有些担心,对他说道:“嫁入蒙古各旗的皇家公主都是你的至亲姐妹,我自是要倾心相待的。只是那些蒙古福金们……我又不会蒙语,怕是宴会有些困难呢。”
“不怕的,”他抚了抚我的发,说道:“你与她们说满语便可。”
“若大福金来就好了,我一个侧福金去赴宴,怕有些不妥。”挥不去心头的担忧,我低下头,思考着明日要穿的衣裳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
他看出我的紧张,说道:“蒙古是我皇朝最坚固的血肉长城,联络各部非常重要,因我与用晦不能过多接触那些福金们,所以与之交流、联系情谊的事就靠你了,知道么?”
“我明白了。”我轻声说道,只要能帮你……
蒙古人天性豪爽大方,入宴不久,大家的热情打消了我原有的顾虑。欢快的音乐响起,众人围着燃烧不息的篝火跳起舞来。
热闹过后,又有马头琴的独奏。我出神倾听着马头琴悠扬遥远的声音,心里满是对远方故人的想念。以前从来不知道在大草原的弯苍下,断人愁肠的思念可以这样明亮的诉说。
“侧福金的衣料很别致呢,我都未见过这样的典雅又贵气的绸缎。”敖汉部多罗贝勒卜臧阿禄福金的话语拉回我沉浸在音乐中的思绪。
我忙扬起笑脸,对贝勒福金说道:“这是产自四川的蜀锦,略不同于平日见的杭绸。贝勒福金若喜欢,我回去差人送些过来。”
敖汉部多罗贝勒福金高兴的拍着手,道:“我这句话倒讨得雍亲王侧福金的几匹绸缎了。”
科尔沁部多罗贝勒汪扎尔的福金笑道:“侧福金倒是被她讹去了。”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我笑着说道:“这有什么要紧的,我二哥给了我不少,各位若是觉着新奇有趣,我让我哥哥在川府多采买些便是了。我还怕这些小东西不入福金们的眼呢。”
“侧福金哥哥很是不简单,年纪轻轻便官至督抚,如今又掌管西边用兵的粮草之事,真真是当今朝廷一等一的重臣。”
听着众福金的话,才明白为何她们未介意我亲王侧妃,又是下三旗的身份,原来还有二哥这层……
我答道:“哪里就是朝廷的重臣了,不过是仰仗皇上天恩,尽心竭力期望回报万一罢了。”
福金们俱对皇帝推崇不已,当下又说了些感念的话。
紧接着使女们上了烤羊、奶酒。人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我见推却不过,小口抿了些奶酒。福金们看着我小心翼翼的吃法,却没有嘲笑我这斯文柔弱的南边人。
“雍亲王侧福金好文雅的吃相。”敖汉部多罗郡王垂穆频尔喀尔喀福金豪爽的笑着说道。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郡王福金,道:“人人都大方豪气,我在这里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科尔沁部多罗贝勒汪扎尔福金笑着说道:“哪里,我们还羡慕侧福金的优雅呢,哪里像我们。”
说着众人笑了起来,我忙说道:“我亦羡慕大家的率直,只恨不得多待上几日才走。”
“怎么不可以,我这就跟雍亲王说去。”众福金说风是风,说雨,此刻就要下雨了。我慌忙阻止大家,笑着说道:“我何尝不想多在外玩玩,只是皇帝即位六十年大典在即,王爷怎可不赶回京城呢。”
“可也是……”看着大家停下脚步,我暗暗呼了一口气,又笑道:“可喜每年都有行围,大家还怕见不着么。”
众人听我如此说方才作罢。
众福金又热情的邀我跳舞,我哪里会这个,急红了脸,摇着手解释道:“实在是不会,可要被众人笑话了。”
科尔沁部多罗贝勒汪扎尔福金笑着拉着我的手,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