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下-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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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也不能把晋州军尽数调走,否则鞑子趁乱攻进来,就要亡国了。是以,这次跟来的晋州军只有不足八千人,而眼前的鞑子骑兵,少说也有三千,很难对付。
原本要攻城的晋州军,变成了守城军,城门是无论如何不能打开了。
纪酌负手站在盘龙殿的玉阶上,看着天边的红日渐渐西沉,外宫的吵杂声渐渐传来,打破了内宫的宁静。
羽林军此刻正在外宫交战,京城中不知何时已经掩藏了陈家如此多的势力,当真麻烦。
“父后。”萧承锦站在他身边,轻唤了一声,从小到大,只要站在父后的身边,就会觉得安稳,什么都不必惧怕,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承钧当真不准备纳妃了吗?”纪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萧承锦抿了抿唇,“皇兄心意已决,我也劝不动他。”
沉默片刻,纪皇后缓缓地叹了口气,立皇太孙的事,他自然明白萧承钧的用意,自小教导萧承钧爱护男后,没料想竟是教的过头了,“罢了……”
话未说完,殿中传来一声尖叫,两人立时转身走了进去。
声音是从内室传来的,原本颓丧地坐在外殿的三皇子已经跑了进去,吓得失声大叫。
“贱人!”内室中,淳德帝眼睛赤红,状若癫疯,双手狠狠地掐着陈氏的脖子,而陈氏已经被掐得面色乌青,双眼翻白,脸上满是惊恐。
“父皇!”萧承铎冲上去,掰着淳德帝的手要把陈氏拉出来,奈何淳德帝似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怎么都掰不动。
等皇后与静王进来的时候,陈氏的脖子已经被掐断了,三皇子抱着母妃的尸体瘫软在地上,淳德帝死死地盯着那母子俩,喉中发出嘶哑的吼叫声,“贱人,为什么这么对朕……噗……”一句话未说完,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栽倒在床上。
太医赶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皇上驾崩——”怀忠悲戚的声音响彻内宫。
夜幕降临,京城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鞑子兵很是顽强,一拨一拨冲上来,楼璟必须先消灭这些鞑子才能入城,否则鞑子攻进京城就麻烦了。
正在这时,城南传来了阵阵马蹄声,闽王的大军,终于赶到了。
楼璟一刀砍翻一个鞑子兵,鲜血喷溅在脸上,来不及擦拭,回身挡住偷袭的大刀,一把银枪倏然而至,将那人捅了个对穿。
“二舅!”楼璟心下一喜,高声喊道。
“竟然有鞑子!”徐彻冷哼,银枪横扫,重重地弹开冲上来的两个骑兵,将人砸下马去,“这里交给我,你去助闽王攻城!”
“是!”楼璟不再恋战,带着幽云十六骑冲杀出去,直奔到闽王大军中央,确切地说,是奔向一身戎装的闽王殿下。
萧承钧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显出几分极淡的蓝,映着那张俊颜,更添几分肃穆。
楼璟从未见过萧承钧穿铠甲,如今一看,竟有几分惊艳之感,迫不及待地凑上去,“承钧!”
前面的将士在攻城,轰轰的巨木冲撞声不绝于耳,众人都没心思注意闽王这边,连着一声呼喊也淹没在嘈杂中。
萧承钧却是听到了,转头看他,微微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待那人靠近,缓缓伸手,替他抹去脸上的血迹,“可有受伤?”
“没有。”楼璟握住那只手,贪恋地蹭了蹭。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说什么,萧承钧捏了捏他的手心,权作安抚。
闽王大军近五万之数,灭掉已经砍杀殆尽的鞑子兵不在话下。
“轰!”地一声,城门被撞开,大军高喊着冲杀进去,将门内守门的兵将迅速清扫干净。
“不得扰民!”萧承钧下令大军停在城外,领着五千精兵从正阳门进去,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外宫中的厮杀仍未停歇,饶是历经两朝的杨又廷,也不免冷汗津津,何况是被困在尚书省的文官们,各个忐忑不安。
战场已经打到了内宫,纪酌站在玉阶上,冷眼看着盘龙殿的宫苑外,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而后,又有大批的人马从宫门冲杀进来。
“闽王前来勤王护驾!”五千精兵齐声高喊,响彻天际。
纪酌依旧岿然不动,待得宫苑之外厮杀停歇,萧承钧沉稳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儿臣萧承钧,护驾来迟!”
“臣征南将军徐彻,护驾来迟!”
“臣镇南将军楼璟,护驾来迟!”
纪酌微微抬手,“开门。”
【第四卷 重整河山】
94、第九十四章 清扫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萧承钧一步一步踏上玉阶,缓缓开口道:“父后,儿子回来了。”对于他们兄弟来说,纪酌才是真正的父亲。
纪酌的鹰目中泛起点点笑意,“你做得很好。”
徐彻站在玉阶下,定定地看着那身着华服、头戴雕凤金冠的人,一时间竟走不动了。即便天色昏暗,他依旧能够在脑海中清晰地描绘出那人的样貌,可他又不敢上前,怕从那双鹰目之中,看到陌生与疏离。
近乡情更怯,说的大概就是这时的心情。
楼璟左右看了看,索性拉着自家二舅走了上去,笑着对纪皇后道:“父后,我也回来了。”
纪酌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一年辛苦你了。”说完,缓缓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徐彻,什么也没有说,便让萧承钧进正殿去。
那双漂亮的眼睛,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徐彻看着皇后转身往殿中走的背影,只觉得心被狠狠地攥了起来,整个人也不复方才的意气风发,颓丧地低下了头。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纪酌停下脚步,也不回头,颐指气使地说。
徐彻闻言,猛地抬起头,“哦,来了!”
皇上驾崩,因为宫变,外面乱着,什么也没有准备。
萧承锦这些日子提心吊胆,这一整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只觉得身心俱疲,让怀忠去给淳德帝换衣裳,他自己则倚在外殿的柱子上,听到脚步声猛然回头,就看到哥哥和嫂子走了进来,赶紧迎了上去。
“哥哥……”萧承锦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忽然眼前一黑,向一旁栽去。
“承锦!”萧承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一把接住了昏倒的弟弟。
“太医呢?”楼璟朗声唤道。
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太医们这才走出来,见过太子殿下。”方才淳德帝宣读遗诏他们也都听着呢,这位现在又是太子了。
萧承钧蹙眉,没有功夫跟他们计较称呼的问题,抱着弟弟往偏殿去了。
太医和土医轮番诊了脉,幸好只是疲劳过度,萧承锦身体不好,这一年来虽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底子摆在那里,能撑这么多天已经很不易了。
萧承钧让楼璟看着弟弟,自己去正殿里给淳德帝磕头,从杨又廷手中接了诏书,便又折了回来。
“你去忙吧,承锦我来看顾便是。”纪酌在殿外耽搁了一会儿,才领着笑得一脸傻气的徐家二舅走了进来。
京城、宫里还乱着,陈家的人还未捉拿,萧承钧和楼璟还有很多事要做。
叛乱的京都府府尹被捉,任何反抗的京都府官兵皆被斩杀,京城已经戒严,九门封锁。楼璟带着五千精兵镇守皇宫,捉拿叛贼的事则交给了急于将功补过的庆阳伯,让他领着羽林军包围陈家。
尚书省关着的官员被放了出来,急急地奔到了盘龙殿来,杨又廷当着百官的面宣读了淳德帝的诏书。
“……皇长子萧承钧,恭孝仁德,堪当大任,起复太子之位,待朕殡天,着太子萧承钧继承大统……”
百官跪地,萧承钧没有准他们直接称呼新帝,只说还未行登基大典,且呼太子便是,自然没有人有异议,御史高呼太子仁德。
羽林军围住右相府的时候,陈世昌早已被兵部的官兵拿下了,兵部尚书孙良就站在正堂中,依旧是那副垂目寡言的样子。
“是你,是你背叛了老夫!”陈世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得意门生,难怪萧承钧这一路走得这般顺畅,他多有的布置都没有瞒着孙良,有这么一个内应,萧承钧根就相当于听了他的计划再不慌不忙地对付他。
说是恩师,就是孙良考进士那年,恰好是陈世昌做主考罢了。认师,便是注定了在官场中的立场,并不是能够随意选择的。然而这情分,说到底,不过是互利罢了。
孙良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庆阳伯把陈世昌带走,任由陈世昌嘶吼叫骂,缓缓闭上眼,“王坚,我给你报仇了……”
一夜纷乱,到了天亮的时候,京城中的百姓依旧不敢出门,街道上静悄悄的。
有小贩推着卖烧饼的炉子出来摆摊,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这时候一群穿着盔甲的官兵走了过来,吓得那小贩掉头便走。
“等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吓得小贩软了手脚。
领头的将军走过来,正是羽林军左统领周嵩,“来两个烧饼。”这般说着,递给了小贩几个铜板。
小贩愣愣地拿了烧饼给他,看着一群官兵渐行渐远,这才反应过来,放心地在街上摆起了摊子。
有一就有二,京城的乱臣贼子被急于立功的庆阳伯抓了个干净,萧承钧下过令不得扰民,京城的防卫暂时由羽林军接管。没有再出现大的动乱,商铺、小摊纷纷开张营业,京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大军分批遣散回原地,晋州军没有急着离开,在京城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巡视了一遍,还真发现了几处鞑子的藏身之处。
却原来,右相早在害老安国公的时候,就已经跟鞑子有所勾结,这一次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鞑子合作,可谓通敌叛国、犯上谋逆,什么大罪都犯了个遍。
陈家人连同京城中的旁支血脉,统统被抓了起来,想要趁乱逃跑的缥缈真人陶缪也被逮了个正着。朝中百废待兴,只等淳德帝过了头七,就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宫中有太多事需要处置,萧承钧忙得脱不开身,楼璟不能在宫中久留,就先回了安国公府。
“世子,您可算回来了。”正院里的管家见到楼璟,笑得一脸谄媚。
楼璟瞥了他一眼,“听闻父亲病了,可请了太医?”
“请了,太医说是吓着了。”管家看着楼璟的脸色说道,院中的其他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如今世子有从龙之功,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这国公府以后估计就是世子的一言堂了。
出于孝道,楼璟先去主院里给楼见榆问安,堂屋里坐着他的叔叔婶婶并安国公夫人魏氏。魏氏看上起憔悴了很多,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眼神不善地盯着楼璟。侧室杨氏站在魏氏身后,见到楼璟进来,恭敬地福了福身。
“濯玉回来了,”二婶赶紧站起来,笑着招呼,“快坐,快坐,这又是打仗又是捉反贼的,定然累坏了。”
“濯玉不愧是父亲亲自教养的。”二叔笑着点头,三叔也跟着附和,仿佛楼家恢复辉煌他们自己也有很大的功劳似的。
“拿自己父亲的命换军功,世子爷也得有福消受才行。”魏氏阴阳怪气地说。
屋中原本热络的气氛立时冷了下来,楼璟不欲理会她,径自往内室去了。楼见榆发着烧,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逆子……救命……”
两个堂弟很是殷勤地在一旁侍疾,见到楼璟回来,赶紧站起身,“大堂哥。”
“劳两位弟弟费心了。”楼璟笑着与他们见礼。
两个堂弟有些心虚,楼璟在京中,这种侍疾的事自然应该楼璟来做,他们做了便有些僭越,“大伯非要我们两个陪着,既然大堂哥回来了,这……”
正准备把这苦差事还给楼璟,却听楼璟接着道:“父亲留你们在此,定然是喜爱你们相陪,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我便是。”
说完,楼璟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两个堂弟,就走出屋去,坐在了主位上,“父亲病着,家中的事便暂由我打理,京中如今不太平,几位叔叔万不可轻易与他人来往,否则沾上乱臣贼子的嫌疑就麻烦了。”
刚下了战场的楼璟,身上带着血煞之气,让人不敢直视,二叔和三叔面面相觑,诺诺地应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