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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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饰物。所谓天然去雕饰,这样简简单单的装扮,更凸显了那张昳丽的脸。
“早就听说安国公世子是京都有名的美人,果真传言非虚。”三皇子看了又看,半晌才回过神来。用他那个起头上扬的语调,说出这种话来,其中的轻佻的之意便越发明显了。
萧承钧脸色立时暗了下来,正要开口训斥,身边的太子妃已经先行开口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那些个人为了巴结逢迎误传的,”楼璟勾唇,“倒是我在西北的时候就听人称颂,说三皇子殿下颇有美名。”言下之意就是我长得英俊也只是京城中人瞎说的,你三皇子可是艳名远播到西北去了。
“哈哈,就是,以前鞑子王来纳贡,还以为三皇兄是个公主,差点就把他要去和亲了。”四皇子闻言立时乐了,大声地印证着嫂嫂的话。
萧承铎有着与陈贵妃一样的吊稍眼,这样一双眼睛长在女子的脸上显得妩媚,长在男子的脸上就显得阴柔了。
太子殿下向下弯的嘴角缓缓拉平,最后忍不住地微微上扬,他的太子妃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嫂嫂谬赞了。”三皇子讪讪道,瞥了一眼在一旁瞎乐呵的四皇子,暗自咬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好的一句话,被萧承铮一说就变了味。
萧家皇族这一代并不兴旺,先帝睿宗皇帝子嗣不多,自己又活的长,好几个皇子都没过活老子,到睿宗驾崩的时候,就剩下淳德帝和一个体弱的王爷,那位王爷几年前就过世了。饶是如此,东宫这一下午还是十分热闹。
长公主、承爵的王爷、太后的母家等等,凡是有头脸的皇亲都来了。京城里的勋贵势力,楼璟一清二楚,许多都是熟人,应付起来倒是毫不费力。只是没了麻药,站得久了腿就开始疼。等送走了所有的人,便又到了去给皇后请安的时辰。
萧承钧拉着太子妃坐上辇车,看到他又变得苍白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累了?”
楼璟摇了摇头,以他的身体,追敌八百里都没事,“腿有些疼罢了。”
太子殿下蹙眉,安国公为什么不惜与儿子反目也要把他嫁进宫呢?楼家是簪缨世家,即便没有人嫁进宫,以楼璟的本事,依然可保圣宠不衰。正思索间,一个大脑袋慢慢地靠到了他肩上。
“坐着疼,借我靠一会儿。”楼璟理所当然地说着,把身子也靠到了人家身上。
萧承钧看了看四周,宫道上空旷无人,宫中的辇车又是人抬的,侍卫们根本看不到头顶上的他们在做什么,便由他去了。温暖的身体,带着些极淡的冷香,仿佛是清晨的草木之气,闻起来很是怡人。
凤仪宫依然有些冷清,虽然宫人一个不缺,但各行其是,甚少有人交谈。
“这一天天的折腾,你们两个都累了吧?”皇后纪酌看着并排坐在软榻上的夫夫俩问道。
“父后操持婚礼诸多事务,当比我们辛苦。”楼璟笑着答道,一副很是乖巧的样子。
纪皇后冷俊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自小便是个懂事的孩子,太子不善言谈,你当多体谅他。”
“臣会好好侍奉殿下的。”楼璟面不改色地对答如流,仿佛真的是一个贤惠温柔的小媳妇。
太子殿下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我在这宫中也没什么事,你以后有空就常来坐坐,”纪酌说着,鹰目中露出了点点笑意,“你自小跟着老安国公习武,可专学过什么兵器?”
楼璟正要回答,身边的萧承钧突然用手肘轻碰了他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父后,”萧承钧便开口说道,“太子妃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待他好些了,再与父后切磋不迟。”
楼璟挑眉,皇后问他学什么兵器,又没说现在就要跟他切磋武艺,太子说这番话,其实是在提醒皇后他最近身体不舒服。
“哈哈哈,”皇后看着紧张兮兮的太子,忍不住大笑,“本宫正要免了他的晨定,你倒是先忍不住了。”说完了然地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的楼璟,即便已经让他们坐软塌了,似乎还是不太舒服。
晨昏定省,是士族中不可少的规矩,皇家更是注重这些。只是新婚头几天,若是婆婆慈善,就可以免了新媳妇的晨定。
“谢父后。”早上不用早起,这楼璟当然愿意,忙起身谢恩。
“这几日你虽免了大朝,也不可过于懈怠,”皇后慢慢敛了笑容,告诫太子道,“再者,你们年少,也莫过于贪欢,伤了根本。”
“……是,儿臣明白。”萧承钧起身,恭敬地应了。
楼璟差点被口水呛到,果然嫡母、丈夫、媳妇都是男人,这告诫也就直白了不止一星半点。悄悄瞄了一眼太子殿下,发现他还是沉稳如山的样子,只不过,那白皙的耳根缓缓泛起了一圈粉色。
回去的路上,楼璟趴在太子肩上忍不住偷瞄那只耳朵,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父后若是让你跟他切磋武艺,千万莫逞强。”萧承钧没有发现太子妃的偷看,认真交代着宫中应该注意的事。
“嗯,”楼璟应着,今天原想问问皇后为什么要太子娶他,但这般唐突的问出来不太好,等身体好点了倒是可以趁切磋的时候套套话,“对了,凤仪宫里怎么没几个宫女呢?”后宫里应当是宫女比太监多一些,但他在凤仪宫总共就见到了两个宫女。
“父后是男子,自然是要避嫌的,”说道这里,萧承钧想起了中午未完的话题,“你身边的那两个陪嫁宫女,可是从小伺候你的?”
寻夏和映秋?楼璟侧头看了看太子殿下的脸,这是在提醒他也要避嫌吗?太子殿下还真是委婉,“不是,她们原本是我母亲的丫环,我母亲过世之后,便过来伺候我了。”
原来是母亲的丫环,萧承钧闻言,心中不知为何舒服了不少,母亲的丫环是不能用来做通房的,那两个丫头当与楼璟没有什么暧昧,“宫中人多眼杂,你以后有事尽量让太监去做。”
“是我疏忽了。”楼璟忍不住勾唇轻笑,听话听音,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听不出萧承钧话语中的意思,敢情中午那会儿这位殿下是因为寻夏给他看伤才生气的?
萧承钧瞥了他一眼,刚好看到他偷笑的样子,不由得沉了脸。
“殿下莫生气,”见他不高兴了,楼璟忙坐起身子,一本正经道,“我十一岁去了西北就没再见过女人,后来又孝期连着孝期,天地可鉴,妾身是清白的呀!”
太子妃说完了这番话,身下的步辇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你……”萧承钧愣愣地看着他,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承钧本就长得很好看,这一笑起来,便如清风过云,露出了原本的皎皎月华,耀眼夺目。楼璟看得忘了言语,心道以后应该多逗他笑笑才是。
回了东宫,萧承钧依旧跟着回了八凤殿。太子殿下有自己的寝宫——崇仁殿,只是新婚半个月,他都应该宿在太子妃的寝殿。
“殿下,蔡大人有急事通禀。”步辇刚刚落地,安顺就快步上来道。
萧承钧蹙眉,对楼璟道:“你先去歇着。”
楼璟点了点头,起身回了寝殿,步辇又起,抬着太子直接去了崇文馆。
“殿下!”蔡弈见到萧承钧,就急急地迎了上去,“御史耿卓,被下狱了!”
“什么?”萧承钧一惊,被文官们推出去投石问路的御史,历来不许杀的言官,被扔进了大牢?
10、第十章 规劝
“今晨羽林军把耿卓拖下去之后根本没放回去,皇上让人去问他知不知道错了,也不知怎么的,就给下了诏狱。”蔡弈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焦急不已。
所谓诏狱,便是不经过大理寺和刑部,直接下诏关人的地方。
萧承钧在书桌后坐下来,沉声道:“可有人上书求情?”
“已经有不少人递折子了,可皇上都扔在一边,根本不看,”蔡弈急得团团转,“宫门已经落钥,左相要进来求情被拦了。”
如今的诏狱,是内侍省的势力范围,今日耿卓得罪了沈连,进了那里哪还有好果子吃?可言官乃导正君王行径的人,就算脾气暴躁的太祖也没动过言官一根手指头,今日御史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会激怒百官,后果不堪设想。
萧承钧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去见父皇。”身为国之储君,在大是大非上必须得规劝父皇。
“殿下去见皇上是最合适的,”蔡弈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皇上还在气头上,殿下莫连累了己身。”
萧承钧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三十出头的詹事府少詹事,缓缓点了点头。蔡弈此人虽然急脾气,然而对于事情的利害走向却看得极准。他的确不能劝得太死,否则定遭来父皇的猜忌。
“禀太子妃,太子让您先用饭,不必等了。”常恩让人把饭菜摆到了八凤殿外间,进来通禀道。
“知道了。”楼璟摆摆手,从床上爬起来,坐到饭桌前捧起饭碗,想起中午萧承钧给他的小勺子,心里不是个滋味。
“殿下的辇车出了东宫了,听说是去见皇上。”站在一边布菜的乐闲低声道。
楼璟看了笑呵呵的乐闲一眼,这小太监不仅看着喜庆,人还挺机灵,“吩咐小厨房把粥热着,等太子回来好用。”
“是!”乐闲高兴地应了,太子妃开始交代他做事,就是准备用他了,只要自己好好表现,将来太子妃主持了东宫的事务,自己就能做副总管了。
萧承钧先去了皇上的寝殿——盘龙殿,得知淳德帝不在殿中,而是去了鸾仪宫。竟然这么早便去了后宫?太子殿下蹙眉,后宫他是可以去,但陈贵妃那里说实在的并不想去,只因他不管劝了父皇什么,陈贵妃也定能说出对他不利的话来。
“你去鸾仪宫通禀一声,说我有要事见父皇。”打发了安顺去通禀,萧承钧交代辇车转向御书房。国家大事,还是在书房里说比较好。
御书房离盘龙殿不远,这个时辰已经开始点灯,内里里灯火通明,只是空无一人。
萧承钧走进去,看着书桌上堆着的一摞奏折,轻叹了口气。
雕龙木椅后面的墙上,还挂着先帝睿宗皇帝的题词——勤于政,忠于理。先帝仁德,在位四十余年不曾动用过诏狱,凡有罪者,非得证据确凿方可按律下狱,可淳德帝在位十年,单死在诏狱的大臣便不下双十之数。
“启禀太子殿下,皇上宣殿下前去鸾仪宫面圣。”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正是淳德帝身边的大太监怀忠。
负手而立的萧承钧转过身,看了一眼始终笑眯眯的怀忠,在心中暗叹一声,好歹父皇还知道让大太监来唤他,没有随便支使个小太监跑腿。这般想着,心中便生出几分悲凉之感,“走吧。”不再多言,率先走出了御书房。
鸾仪宫春天的时候刚刚修缮过,远远望去便是一片富丽堂皇,比之凤仪宫还要奢华。
淳德帝在鸾仪宫正殿见了太子,“有什么事?”显然是刚刚用过晚膳,宫女奉上了饭后喝的热茶。
“父皇,儿臣听闻,御史耿卓……”萧承钧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淳德帝的一声冷哼打断。
“哼,他对朕出言不逊,难不成朕连个区区三品的臣子都罚不得?”淳德帝显然是看过御书房的那些奏折的。
“父皇,”萧承钧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御史也是臣子,父皇自然罚得,只是言官历来都直言不讳,父皇莫与之计较。”
“朕也没跟他计较,”淳德帝把杯盏磕到桌子上,“只要他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他不认错难道要朕跟他认错?”
“建元三年,太祖曾于夜池寻欢,御史张烁闯入宫中,站在夜池边大骂一个时辰,太祖赤身于夜池之中听完,赏其锦缎十匹,太祖言,‘不惧御史惧史书尔’,”萧承钧的语调依旧平静沉稳,“父皇,御史不一定是对的,然父皇罚了御史,史书上便会对父皇出言不逊。御史一人死不足惜,然他一人之死毁了父皇的圣誉,得不偿失。”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太子并没有跪下求皇上三思,只是躬身站着,似乎只是提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