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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眉妩-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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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万一这女人是跟人私奔了呢?那兴师动众的,找着了也是笑话。”

  腾作春又细看了看那女孩子的照片,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印象。这样吧,我们行动处在外头是有些人,我叫他们留意一下。”

  “麻烦你了。”

  “小事,客气什么!”腾作春把手中的资料收进公文包,沉吟着道:“不过这种失踪人口的事还真不好说。外人瞧着,总觉得干我们这行的,上天入地翻云覆雨无事不知……其实呢?”

  虞绍珩且听且笑,跟着附和道:“可不是么!我也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也怪可怜的。”

  ——————————

  没消息也是一种消息。

  虞绍珩等了三天,没收到腾作春的回话,事情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两种了。他给腾作春的资料里特意写把那女孩子学琴的履历放在了显眼处,腾作春也好,他手下的人也好,都没道理看不见。那个学生社团的案子他们办得通透,细枝末节必然烂熟于心,如果是他们查过的人,就算腾作春没印象,行动处经手的人不可能都没印象,即便一时找不到下落,也该先给他个回音。到现在一句话没有,要么是他们从来就没查过这个人,要么就是他们查过,却不愿意告诉他。

  若是前者倒还罢了,若是后者……总不成是他们把人给弄丢了。难道这案子另有隐情,他的级别不够,还有些东西看不到?

  他不好再去问腾作春,又不愿意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去麻烦部长大人,想来想去,他只好把这些人都绕开。

  国防部的新大楼去年才落成,门口的绿化树都还撑着木条,虞绍珩验了两回证件才上到四楼,走廊一侧的数个玻璃橱里摆了照片和各种纪念勋章。他边走边看,压着腕表上的分针敲开了一间办公室:“马叔叔。”

  三人沙发正中一个正往嘴里塞蛋糕的高阶军官,连忙招手叫他过来,咽着嘴里的东西,又灌了口茶水才道:“哎,你就忙着讨好你们长官,一点儿也不惦记我。”一面示意他坐下,一面又指了指旁边书柜上五光十色的盒盒罐罐:“喜欢吃什么自己拿。”

  虞绍珩听话地拣了一盒曲奇,打开来抱在膝上,“马叔叔,整个国防部,除了总长就数您最忙,我是怕打扰您。”

  “睁着眼说瞎话!”那军官说着,倒了杯茶给他:“我跟你说,你没事就应该多到我这儿来,你们部里那些人——连你们部长在内,一个一个都不阴不阳的,他那办公室我都不爱去,一点人气儿没有,看着就叫人没拧!

  “嗯,还是您这儿好。” 绍珩咬着曲奇,笑眯眯地言不由衷。

  他环视四周,只见这间办公室地方宽绰,采光也好,偌大的地方塞的满满当当,书柜里一半格子都搁着零食,文件反而砌墙似地码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棉花糖似的甜香——他身边这位长官年过四旬,肩上挂着将星,给参谋总长当了小二十年的侍从室主任,吃起东西来却还像幼稚园孩子一般舔手指。

  “你去隔壁见过总长没有?”

  “没有。”绍珩腼腆一笑:“霍叔叔多忙啊。”

  “嗨——”那马主任响亮地叹了口气,从绍珩手上的铁盒子里拿出块曲奇:“这么大孩子,媳妇儿都娶了,这会儿还想起来认生了。”说着,手臂往边上一挥:“你那时候才这么高,我……”

  虞绍珩一听,赶忙乐呵呵地截住他的话茬:“马叔叔,我今天来是有件不好跟别人开口的事想请您帮忙。”

  马主任眸光一闪:“那还不赶紧说?”

  绍珩放下曲奇盒子,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翻开来递到他面前:“马叔叔,我想跟您借个人,去帮我出趟差。”

  “什么人?”

  “侍从室的人,随便哪个都行。”虞绍珩指了指他手上的文件:“这个人现在关在青阳监狱,我想请您的人去问他件事。” 他说着,又往后翻了几页,“喏,问问他认不认识这个女孩子,如果认识,和他有过什么接触。”

  “你要放他出来?”

  “不。”虞绍珩连忙摇头:“就只问他件事。”

  那马主任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你不够权限提审他,又不想让你们部里的人知道?”

  “马叔叔,您太机智了!”绍珩及时递上一个膜拜的表情,又提醒道:“……您能别说是我问的吗?”

  “也不告诉……?” 马主任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那面墙。

  虞绍珩笑道:“这种事也不值得跟总长提吧,您说呢?”

  那马主任一笑,正色道:“老实跟马叔叔说,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没有。要是有,我一定来找您。”

  虞绍珩又陪着长官嚼了两块曲奇,趁着有人来汇报公务赶忙抽身出来。这间办公室隔壁就是国防部长兼参谋总长的办公室,他原想去打个招呼,可是走到门口,举手欲要敲门,一念之间,又放了下来。

  40、(一)

  初夏的日光明亮而干脆,庭院里的婆娑竹影映出绿意满窗,空气中淡而繁杂的脂粉香气从濡湿的青石地面上迤逦而出,胡琴缓起,错落抑扬的女声缠绵清稳:“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花厅里的女伶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未扮戏装,一件浅缃色的夏布旗袍,式样略旧,长下摆一直扫到脚面。

  虞老夫人闭目听了一阵,对坐在她下首的苏眉品评着道:“……如今还能有这份功架的,也不多了。不过单听这一折,还是早年我们家里自己的戏班子好一些。”说着,轻轻摇了摇头,“人上了年纪,精神真是不如以前,我也有点倦了,去歇一歇。”

  苏眉闻言,忙道:“我陪您去。”

  老夫人摆手道:“不用了,你听吧。我知道你性子安静,不爱说话,可该应酬的也要应酬。你也不要拘谨,你认不认识她们无所谓,反正她们总认识你。”

  “是。”

  虞老夫人一走,方才安静听戏的一班女眷都活泛了起来,仿佛一阵风过,满园里子的花草摇曳生姿。虞绍珩近来公务缠身,苏眉便常到淳溪来陪伴老夫人,她本来旧戏听得就少,也无从分辨优劣,好在她性情沉静,倒也耐心。

  人上了年纪都爱热闹,尤喜欢年轻的女孩子伴在身边,莺声燕语地撒娇邀宠,虞老夫人也不例外。只是她多年的习惯,慈祥少,威严多,晚辈们纵是在她膝下“承欢”也都带着三分小心揣摩。此时长辈不在,本来就不大耐烦听戏的便换着座位低声谈天。

  挨着苏眉的是与老夫人娘家的一个侄孙女,年纪大比她大了六七岁,作派十分摩登,连名字“爱琳”也是英文音译过来的,这位从小颇得老夫人的欢心,只是老人家给她做了几次媒都不成,反而跑到欧洲嫁了个开汽车厂的洋人,在今日这班人里,算是跟苏眉最熟的,一边用果签插着草莓,一边同她闲话:“我是不明白这种戏听着有什么意思,咿咿呀呀唱得是什么我都听不出来。”

  苏眉笑道:“我也不大懂,可能要多听几回,才听得出好处。”

  正说着,忽然一个二十出头,穿着天蓝色阔摆裙的女孩子微笑着坐了过来:“少夫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苏眉一面含笑点头,一面在脑海里回想这女孩子是何许人也。

  “上次在婚礼上一聊,我就觉得跟你投缘呢,可惜到现在才又见面。” 那女孩子笑吟吟说道,“我前几天去栖霞,只见到惜月,说你们一结婚就搬出去了。”

  苏眉此时也想起这女孩子之前确实见过,只知道她姓龚,名字却想不起了,听她言笑可亲,便道:“我们现在住在穆南道,龚小姐要是有空,欢迎到舍下作客。”

  那女孩子一听,欣然笑道:“好啊。”

  苏眉不大擅长找话题,幸而身边这两人都活泼健谈,尤其是这个姓龚的女孩子,连京戏也能品评一二,“哎,你们别看这个邹月兰现在青衣扮得好,她早先在文廟街是唱《大劈棺》唱红的。” 她语气中带了些微讥讽,另两人却都对个中分别不甚了了,苏眉愧道:“京戏我是一点也不懂。”

  谢爱琳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这种文诌诌的旧戏也就老人家爱听呢,想不到苒苒你也是内行。”

  “我哪是什么内行?”那龚苒苒闻言,抿了抿唇:“《大劈棺》早年是禁戏嘛,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前几年才开禁,她就跳出来唱了。”她一说是禁戏,另两人都不免有几分好奇,谢爱琳道:“啊?为什么禁啊?”

  “还能为什么?”龚苒苒皱眉道:“有碍社会风气、不利教化呗,《庄周试妻》你们总知道吧?《大劈棺》演的就是那个。” 她轻飘飘引了这故事出来,谢爱琳探寻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脸去没再言声。苏眉心头微震,面上婉然笑应了一声“哦”,便端起茶盏喝茶。不知是碰巧,还是错觉,她只觉得身后的谈笑之声也倏然静了一静。

  “其实也就是那些卫道士老顽固觉得这戏不好。” 谢爱琳接着笑道:“以前的人满脑子封建残余罢了,现在谁还在意这些?你说呢?”

  苏眉见她笑盈盈看着自己,便搁了手中的茶盏,淡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时候一味地讲’人死为大’,才会出这样的讽喻故事;如果是现在,不要说是楚王孙,就算是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也应该先救活人。” 她顿了顿,又道:“先夫生前很早就签了同意书,捐遗体作医学研究之用;他过世的时候,角膜就捐给了别的病人。冯梦龙写《警世通言》的时候,医学没有这么进步,也不会有人这么想。”

  “这样啊。”龚苒苒干笑着答了一句,也没了话。

  苏眉点头道:“我也签了同意书的,要是龚小姐有兴趣,下次你到我家来,我拿一份给你看。”

  这话题让龚苒苒不太舒服,勉强笑道:“啊,我考虑考虑。”

  不多时散了戏,龚苒苒同她二人寒暄了两句,便去寻相熟的女伴。谢爱琳对着她的背影讥诮地一笑,对苏眉道:“你倒有急智。”

  苏眉摇头道:“我说的是真的。”

  “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不过,你当着我那位姑奶奶,可不要随便提你之前的事。”谢爱琳说着,莞尔一笑:“刚才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龚家这丫头是吃醋。”

  苏眉一怔,悄声道:“她是绍珩以前的女朋友吗?”

  谢爱琳笑道:“她倒是想!大约是老夫人叫绍珩跟她相过亲。”

  苏眉听了,忽然想起早前她见过两次的周沅贞来,便问道:“绍珩……他以前常跟人相亲吗?”

  谢爱琳身子往后一倾,摇手道:“这你可不要问我,你回家问绍珩去。”

  ——————————————

  总长侍从室的人从青阳回来,去没带来虞绍珩想要知道的答案:

  “人是在那边,可是问不了话。”

  虞绍珩蹙眉道:“为什么?”

  那侍从官在自己脑后虚点了点,无可奈何地道:“大概是出了事吓得或者关在牢里受了刺激,脑子……完全不清楚。” 说着,按开从青阳带回来的录音给虞绍珩听。果然,里头几乎只有问话人的声音,答话的人声音抖抖索索,几乎没有说出过完整的词。

  “那他看了照片有什么反应吗?”

  那侍从官摇头道:“至少,我看不出来。”

  他原以为只有“是”或“不是”两种可能,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挫败感像悄然收紧的绳索勒住了他的神经。虞绍珩拨开竹帘,见苏眉正专心致志地伏案描画,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却见她画纸上是只色彩极鲜亮的大狗,“你又在画什么呢?”

  苏眉不防他人在身边,手上一抖,懊恼道:“你这不是吓人吗?”

  虞绍珩见她抹坏了,忙道:“哎呦,真是对不住。不过,你这画得是什么呀?”

  苏眉横了他一眼,拿过两幅已经画好的摊给他看:“有间书局请我们老师帮忙给童书画插图,他分了几本给我们画,喏——”

  虞绍珩看时,见那画纸上皆是憨态可掬的兔子狗熊,不由一笑,“画如其人,真可爱。”

  苏眉“扑哧”一笑,“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虞绍珩笑道:“祖母那边今天人多,我怕有人欺负你。”

  苏眉道:“哪有人会欺负我?就是京戏我一点也不懂,奶奶说什么,我都只能听着。”

  “今天请了谁唱?”

  “是个叫邹月兰的青衣,唱《锁麟囊》。”

  “《锁麟囊》啊》?”绍珩重复了一句,忽然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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