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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部队大院的八零后-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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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芙妈站起来看看外面的月亮,又坐下去,鸣锣收兵地说了一句:“都这么晚了,她明天还得上班。明天下晚我再领你去!”
  夫妻俩是在第二天傍晚来到了钓鱼巷。
  晓芙刚下班回来不久,就换了睡衣,她现在吃嘛嘛不香,还嗜睡得厉害。开门一见她爸那张铁青的脸,倦意马上跑得无影无踪,心里也怵得不轻。但一想到她现在怀着孕,她爸应该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便又放下些心来。当然,她的估计总不是那么精确。
  “说!你俩啥时候搭上的?”晓芙爸的声音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晓芙还未及回答,她妈就接着道:“是不是就那回,你外婆请他吃饭,他送你回家那回?嘿哟,我怎么这么糊涂啊?我当他是个正人君子,其实就是个畜牲,勾引无知少女!”
  晓芙没想到她心目中神圣伟大了那么久的爱情被她妈三言两语就玷污成这样,怒气像火柴头似的,一擦就着:“妈,我都奔三了,还无知少女呢?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是我先追他的,他不肯,我就死追!你满意了?”本来当着她爸的面她不敢回嘴,可她心里最近老有种无名的躁狂,总得找个什么渠道发泄出去。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不要皮的东西?!我都替你臊得慌!”她妈拿食指在一侧脸颊上使劲刷了两把。
  “那我喜欢他,我不追他,哦,我憋在心里,等到快死的时候,我再给他写封遗书,《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不?”
  “你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张晓芙,你妈今天把话撂这儿,你要跟那老东西,你就等着三十岁以前给你儿子换尿布,五十岁以后给你男人换尿布吧啊!”
  晓芙正要回嘴,忽只听“嚯啷”一声,晓芙爸把桌上的一个玻璃杯扔在墙角砸碎了,紧跟着而来的是他的一句咆哮:“都他妈给我闭嘴!”
  晓芙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脑子里绷紧了好几天的神经像被谁猛扯了一把似的,“咔”地一声断了。她“呼啦”一下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她爸吼道:“这是我的家,你凭什么在我家里摔东西?!”然后快步走去拉开门:“滚!你们都给我滚!”
  谁都没料到张晓芙敢跟她爹这么说话!
  晓芙爸气得胸脯子跟青蛙似的一鼓一鼓的,然后两眼四处搜罗着,嘴里念念有词道:“治不了你了是不?老子养了你二十来年,还治不了你了是不?”
  他最终抄起了角落里的拖把,像倒举着一把奥运火炬似的逼近站在门口的女儿,晓芙妈吓得又拉又劝:“张海涛你疯了?她身上怀着俩孩子呢!”一面又冲女儿叫,“还傻杵在那儿!还不快跑!”
  晓芙果真快步跑开,进了厨房,然后举着一把菜刀出来了,冲着她爸的方向,嗓音凄厉:“有本事你砍死我好了!反正我不想活了我!”她真是一脸不要命的样子。
  晓芙妈一面死死抱着晓芙爸的腰使劲往后拖,一面朝女儿声嘶力竭地哭喊:“你这生胚子没个轻重的!把刀给我搁下!听见没?给我搁下!”
  晓芙压根充耳不闻,仍像举着一把小旗子似的举着那把刀。
  双方正僵持不下,忽然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狠狠捏住晓芙的腕子,痛得她手一松,那把刀就让抢了下来。
  是致远。
  晓芙一下软在了他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本来就说好下班以后来看她的,在楼道口就听见了这一家三口嘶吼的声音,便疾步飞奔了过来。有几个邻居早奔出来看热闹了,只是一见动刀耍棒的,也没人敢进来拉劝。
  他把身子簌簌发抖的晓芙扶到饭桌边坐下,然后走过去带上门,把那一拨好事者关在了外面。
  晓芙爸推开还抱柱子似的抱着他的晓芙妈,把拖把扔在了地上,“嗨”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抱住了脑袋。
  晓芙妈哭着拿手点着致远,痛心疾首道:“你还来干什么?嫌我们家让你搅腾得不够乱的?她好歹叫你一声‘叔叔’,你怎么下得了手哇?!她小你不小了,她糊涂你不能够啊!你让她以后出去怎么见人?你让人以后怎么看我们家?”
  致远站在那儿,双手抄进裤兜里,眼瞅着地面,闷声不响地听晓芙妈哭诉:“我们家虽然不像你家里又是博士,又是什么院长少将的,可我们也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家庭,要靠女儿去巴结什么人!我们就这么一个姑娘,捧在手心里捧大的,我们就想让她活得顺顺当当,快快乐乐的!你现在把她弄成这样,真比拿刀尖儿钻我们的心眼子还痛!你不如直接拿根绳子把我跟你小张老师勒死算了!”
  晓芙爸嘬了一下牙花子,拉了老婆一把:“行了!说这些干什么!”
  晓芙妈立刻把他搡巴开:“边儿去!该你说话的时候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光会窝里斗!”
  晓芙爸不想当着外人跟老婆抬杠,便继续抱着脑袋坐在一旁。
  一直缄默着的致远这时候走到夫妇俩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小张老师、嫂子,是我对不住你们全家!我不该不跟你们打声招呼,就和晓芙在一起。我本打算明天周末,再上门给你们两口子道歉。不过既然今天大家伙儿都在,咱就把话摊开来说,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没法改变,但我会尽全力去弥补。只要你们同意,她自个儿也愿意,我愿意尽快和她去领证!”
  晓芙爸妈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抬眼看看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似乎是他们想要的,又似乎不是。
  但这绝对不是晓芙想要的,不是在这样的时候,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甚至不是和这个人。于是她果断地扶着桌沿站起,揩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坚决地说:“我不愿意!”

  ☆、男人和孩子

  一语惊四座。
  晓芙爸妈下巴颏儿都要跌倒胸门口了,致远更是让她呛得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少顷,晓芙爸呵斥了一句:“你给我闭嘴!我们做父母的在这儿,且轮不上你插话!”
  晓芙刚要回嘴,她妈忙上前道:“你看你这孩子,不说了不说了!洗把脸去!”她生怕这生胚子再说出什么踹人心窝子的话,把后路都断了。
  等当妈的把女儿推搡进了卫生间,晓芙爸才从有些坑洼的沙发中“吱呀”着站了起来,语气疲惫地对昔日的学生说:“致远,这不是小事儿,我们现在没法回答你,容我和你嫂子回去好好商量商量。”
  致远点点头,半垂下骆驼眼,都不忍多看一下小张老师那双充血的眼睛。
  晓芙爸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你嫂子性子急,别怨她,就这么一个姑娘——”他说不下去了,欲哭无泪的样子。
  致远又点点头,拿手在板刷脑袋上胡抹了几把,骆驼眼彻底垂了下去。
  他不是没想过跟她往认真的路子上走。
  首先她长得很让人开胃,脸蛋儿白净大气,人也直直展展的,浑身上下哪儿都圆鼓鼓的,好像熟透的桃儿似的能掐出汁水来。他俩要好那光景,他就爱搂着她那身滑得溜手的皮子,想着以后天天搂着这样的身子也挺享福。他尤其喜欢她那憨直俏皮的活泼劲儿,总让他跟吃了一海碗油泼辣子似的浑身通泰。那会儿看她在医院给司令员陪床,见天儿用她金贵的“第二张脸”给老头擦身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他就觉着这丫头心眼儿不错,值得好好处处。
  可她那股犟劲儿上来了也够人喝一壶的,他马致远跟别的女的不过多说了两句话,她就跟打翻了的酸菜缸子似的,一点儿担当都没有。刚开始他还体谅她年轻不懂事儿,主动找她和解,可这顺毛驴儿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还一尥蹶子把磨都给掀了。要他和这么个为了点破事就撂挑子不干的女人居家过日子,以后还不得天天把怄气当饭吃。
  要不是因为她怀孕了,即使再让他和她在一起,要磨合的日子也还长着呢,更别提结婚了。可事到如今,为了保全这丫头的名声,为了维持和小张老师的这份情谊,他也只能把这事儿给扛了。
  那晚,晓芙让她爸妈连哄带骗地给撺掇回了家,夫妻俩一致认为,要是在自个儿的地盘上给她过堂,借她十个胆儿,她也不敢动刀子。尽管这么想着,细心的晓芙妈回家后的第一件事,还是把刀具剪子都收了起来。
  夫妻俩在床上压低了嗓门讨论分析了大半夜,就现时境况进行了种种利弊分析,于第二天晌午再次联手提审了晓芙。
  一家三口在书房坐成个等边三角形,晓芙爸妈并排坐在沙发上,晓芙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
  事实证明,他俩是正确的,晓芙的气势果然没有昨天那么嚣张了,连正视他俩的勇气都没有,一脸张惶地瞅着眼前茶几的玻璃面儿。
  晓芙爸的开场白还算心平气和:“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和你妈也不想去追究你俩怎么开始的了,我们就想问问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晓芙吭哧了半天,嘟囔道:“反正我不想这么快再结一次婚。”只要一想到他确定她怀孕后的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她就一阵寒心。
  晓芙爸的火气一下上来了:“你这脑子是花岗岩做的吧?这都火烧眉毛了,难不成你还想慢慢儿花前月下啊?”
  晓芙妈在一旁唱白脸:“你这傻丫头,你还等什么呀?他年龄大是大了点儿,但身体挺好的,你看他胳膊上的肉都跟铁疙瘩似的。”
  晓芙和她爸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她妈一眼。
  不是为了共同的利害关系,晓芙爸怎么都不会跟老婆同盟。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积极配合盟军行动:“而且他这学历啊,工作啊,家世各方面也都不错,还是理科生,你说说你那数理化就是三块豆腐渣工程——”
  晓芙妈马上找补一句:“四块!还有她那生物!”
  晓芙爸不满地冲她嘬了一下牙花子,示意她别打岔,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俩这基因综合一下,对下一代也有好处。”
  晓芙张口结舌地瞅着她爸,她爸还算由衷地结了个尾:“况且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除了你张晓芙,还真没听见过他在外头有什么拈花惹草的毛病。”
  “可不是?!”晓芙妈接着上阵,“你看他不也二话没说,就把这事儿给兜揽下来了吗?你说说啊,就你这二婚头,还能找着他这个条件的,真不差了。况且你还怀着他的孩子,俩!”晓芙妈伸出俩指头,“他不想要也得要!”
  晓芙忍无可忍地反诘:“那我跟大街上碰瓷的有什么区别?这会儿赖上他了,以后他还不得跟嫌馊稀饭一样嫌我?”
  “那你以为你是什么?”晓芙爸又不淡定了,拿食指重重地点着女儿,声儿拔得老高,“张晓芙,我告诉你,就你现在这样,就跟菜市场每天晚上卖不掉的烂白菜差不多,还有人肯给你捡回家你就烧高香吧!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穷折腾,老子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老子以后的退休工资反正也够住敬老院的,不指望你养!”他说着,便起身出了书房,“嘭”地摔上了门。
  晓芙妈起身想劝,又颓然地坐了下去,开始淌眼抹泪地絮叨开了:“张晓芙啊,你说说你怎么成这样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干嘛这么跟自个儿过不去啊?你怎么就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晓芙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懊恼又低迷。
  很快,她离婚怀有私生子的事迹就在大院传开了,比印八卦杂志还快。每个认识晓芙的人都震惊不已,她的惊世骇俗显然超越了他们的期待值,甚至若干年后,有好事者在大院里再看到晓芙,也还是会三两成群地交头接耳一番,就像老美在日本广岛投的那两颗□□似的,爆炸是一时的,辐射是永久的。
  属手榴弹知道的方式最为独特。当时,预产期过了两周,还是没有分娩的迹象的那位正在医院挂催产素。
  大葱握着老婆的手说:“孩他妈,医生说了,今天的催产素挂完,再没动静,就要开刀了。”
  她立刻紧张地掐住老公的胳膊:“孩他爸,人家不想开刀!”
  “没事儿,有我在!你要不要听点八卦猛料解解闷?”
  “啥猛料?”
  “我听说,你那发小也怀孕了,还是双棒儿!”
  “是吗?好事儿啊!她结婚也半年多了。”
  “是好事儿啊,可我还听说,那孩子不是她老公的,确切地说,不是她前夫的。”
  “什么?”手榴弹猛一欠身,好像让注入的不是催产素,而是三百毫升的鸡血。
  孩他爸急了:“嘿哟,孩他妈,您悠着点!”
  手榴弹忽然一阵腹痛:“哟,孩他爸,我感觉不妙,快叫医生!”
  ……
  晓芙是在第二天下班后来医院看望发小的,谁承想那位却抱着自己的新生女儿对她爱答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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