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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部队大院的八零后-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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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电梯,司令员太太已经等在那儿了,劈头盖脸地就骂儿子:“怎么回事?这么迟?我两个小时以前就打电话给你了。你爬也爬过来了吧?你小时候四表婶对你那么好,身上肉能割都恨不得割下来一块给你吃,你就这样?啊?要是你们团长军长住院,你敢这么怠慢?不像话!”
  晓芙第一次见婆婆发火,虽然不是冲着她,仍大气不敢出。以前她无意中听见妈说过一次,鸿渐妈在家是大佬,司令员和鸿渐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叫他们到东,他们不敢到西,周兰兰特别怕她云云。她当时还特别不以为然,现在总算领教了。
  那晚回家后,晓芙在心里掂量了好久,琢磨着:鸿渐妈这句话是不是指桑骂槐,那句话是不是杀鸡给猴看?以后见到婆婆,便主动给自己套上紧箍咒,比瘪三还乖。
  一进病房,四表婶一家老小忍着泪眼强笑招呼,四表婶不省人事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隔壁两张病床上的老人们也都因为同样的病症,已经被截了胳膊或下肢。病房气氛惨淡。晓芙觉得很过意不去,偏偏她身上的香水味进了有暖气的病房还四散开来了,她自己都闻到了。
  回家的路上,晓芙明知道鸿渐不想搭理她,还是赔笑问了一句:“你今天晚上还回部队吗?”鸿渐就跟没听到一样,立刻把车内的广播打开。
  晓芙没生气,闭上嘴乖乖地坐在一边。
  一到家,鸿渐就到露台上坐着吹冷风。
  厨房里乒乒乓乓传来一阵响动,鸿渐不用看,也知道,大泡芙又在炖什么补品了。天塌下来也不耽误她享乐人生。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晓芙忽然很殷勤地端了两碗冰糖梨子水过来,把其中一碗恭恭敬敬地放在他面前。鸿渐很诧异,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早就发现,大泡芙从不在脸上做什么面膜,就是每天早上做糖水鸡蛋的时候漏一点蛋清糊在脸上,把脸绷得像吊死鬼一样再洗掉。但是七七八八的汤汤水水,她喝得很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都能想法子煲弄成汤水喝下去。但她很自私,每次只做一个人的份量。
  最可气的是,有一天她让鸿渐下班路过超市捎带点冰糖回来给她做冰糖梨子水用,鸿渐给她买了,结果她炖好后只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坐在那儿喝。鸿渐拿了个碗也要盛,揭开电饭煲盖子一看,差点气晕过去,晓芙连块梨渣子都没给他剩下。
  所以鸿渐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又动什么花花肠子呢?”
  “孝敬大爷您的。”晓芙很谄媚地笑道。
  鸿渐想了想,说:“那我要你那碗!”
  晓芙二话不说,立马和他换。
  鸿渐见状改口:“算了,我还是要这碗吧!”
  “我不会害你的!”
  “阿福姐你会这么贤惠?”
  “我是谢谢你没把我供出来!”
  “嗯?”
  “你妈骂你的时候,你居然没拖我作垫背!爷们儿!纯的!”
  “阿福姐,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我们家长辈训话的时候晚辈都不许回嘴。家规!懂不懂?”
  “不管怎么说,阿福姐我也是个讲义气的人!从今天起,只要我吃口干的,就绝不让会你喝稀的!”
  他看着她捧着碗,让冷风吹得缩脖子的俏模样,冷不防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
  没有防备的晓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立刻从碗里腾腾升起的热气中抬起了双眼,这回碰上的居然不是他捉弄完她的幸灾乐祸的眼神,而是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一抹笑让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打了个秋千,她罕见地没有以牙还牙。

  ☆、爸,妈,以后我养她

  四表婶住院的第一个星期五,鸿渐从部队回家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
  四五双女士鞋靴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中间还偶尔穿插一两只拖鞋。茶几上是吃剩的汤碗,里头飘着浸烂的面巾纸。厨房池子里的脏碗堆得有山高,砧板上有一种鸿渐不认识的中药材的残渣,估计又是大泡芙研制出的什么新补品,她大概把自己当作大长今了。推开主卧的门:被子没铺垛在床上,新拆的一包卫生巾也敞口在床上,地面上散乱着好几本书籍杂志,家里到处能找到沾染了黑色眼线膏和咖啡色眉笔余韵的棉签。
  让他大跌眼镜不光是一个年轻女孩的邋遢,而是一个像大泡芙平时出门那么注意形象的女孩子的邋遢。鸿渐记得,有一次她人都出门了,又踅回家,就因为觉得一条脖子上的围巾颜色显得肤色太暗沉,换一条亮眼的。这么作怪的一个人,居然能够在猪圈里吃喝拉撒睡。以前有四表婶定期来打扫,还真没觉出来。
  大泡芙什么时候干过家务事?鸿渐想破了脑袋才想起一件,是结婚第二天,大泡芙挽起袖子把主卧卫生间的按摩浴缸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遍,因为她要泡澡。
  鸿渐原来也对居住环境没那么挑剔,因为他妈从来不干家务事,家里实在乱得让人没法下脚了,就喊四表婶去打扫一下。但是和兰兰同居了大半年以后,他开始习惯在一种温馨整洁的环境中生活。
  兰兰是个喜欢把家打理得像韩剧里一样整洁的女孩,只要时间允许,她一天能拖上两回地。此外,她还喜欢搞一些让人愉悦的“歪门邪道”,比如用烤过的柠檬皮去除家里的异味。这个大泡芙,不制造异味就不错了。
  鸿渐不顾寒冷,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因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真的是时候要好好和她谈谈了。
  走到主卧门口,透过虚掩着的房门,他一眼就瞅见了两眼无神地靠在床沿边的大泡芙。
  “在家呢你?”鸿渐推门而入,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哭得肿桃似的双眼。
  鸿渐这一惊可不小:“阿福姐,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晓芙已经干涸的双眼又汪出一窝泪水:“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
  “我捅大娄子了!”
  “你捅什么大娄子了?”
  “我引咎辞职了!”
  晓芙放声痛哭。鸿渐却差点笑出来,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拽文!
  他拼命憋住笑,把床头柜上那盒面巾纸递给她:“嗨,多大点事儿!我当你杀人放火了呢!反正缺了你这打杂的,人律师事务所也这样开张!”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已经习惯用反讽的语气和大泡芙说话了,但今天他的本意还真是想安慰她。
  要换平时,晓芙一定踹他一脚,再补上一句:“你才是打杂的呢!我可是沈律师的助理!”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了。
  晓芙哭哭啼啼但条理清晰地把事情说给了鸿渐听。
  原来早上她一到所里,就看到所有的同事都围在刘律师的办公桌边。刘律师的办公桌就在她的后面。她一来,本来说话的人们都沉默了,这样的场景晓芙遇到过几次。她猜想他们一定是在背后议论她来着。她为此苦恼过,但在职场也算摸爬滚打了一段日子的晓芙经过她妈和手榴弹的点拨,已经圆滑多了。这时候,她强装笑颜地跟大家说“早上好”,大家很不情愿似的回了她一个“早上好”。
  接下去就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只有刘律师的抽泣声。晓芙惊了:“刘姐你怎么了?”
  刘律师并没回答。办公室主任发话了:“晓芙啊,你昨天粉碎文件的时候,看到‘雅沁’的股东大会决议报告没有?”
  晓芙愣在了那里,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是‘雅沁’的上庭文件之一,刘律师下午要用的。”小艾在一旁注解。
  晓芙还是愣在那里,她这两天粉碎了很多过期不用的卷宗,根本没看那些卷宗上的内容。反正看也看不懂。
  很久以后,晓芙想到,当时她可以简单地回答“没有啊”,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小艾“我这两天粉碎的文件都是你给我拿的”,或者质问一句“刘姐,你把那份文件放哪儿了”。但那一瞬间的她想了半天,居然一脸迷茫地冒出了一句:“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大家都沉默地看向地面,晓芙却清晰地听到每个人都在心里说了一句:我真他妈无语!
  不知谁提议了一句:“行了行了,那什么,这不是小事儿,给老沈发封邮件,让他赶紧回来吧啊!都什么时候了,别跟黄金海岸晒那啤酒肚了!”
  刘律师一听到要给沈律师发邮件,好像重刑犯听到法官下达的死刑判决书一样,不顾形象地放声痛哭起来。大家赶忙又去安慰她。
  晓芙也想哭,但她不能哭。因为刘律师已经哭了,她要再哭,搞得跟人同台竞技似的,而且肯定还没人同情她。于是,她趁大家围过去安慰刘律师的时候,悄悄地拎着包回家了,忍了一路的泪在回家关上门的瞬间像尼亚加拉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好事从来不出门,坏事永远传千里。
  晓芙爸妈几乎是当天下午就从晓芙舅舅那儿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晓芙爸气得砸烂了他用了十年的一把紫砂壶,要晓芙当晚就回家。晓芙不敢一个人去,鸿渐自告奋勇地说:“我陪你去!”
  晓芙爸妈对鸿渐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又是让座,又是泡茶。晓芙也趁机沾沾光,悄没声息地紧挨鸿渐坐下。
  晓芙爸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晓芙妈叹气道:“我和你爸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说!给我把整件事都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晓芙本来对整件事情就是稀里糊涂,这时候见了她爸,唬得脑子更是一盆浆糊,不知从何说起。
  “说啊!怎么不转词了?你不是挺能的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一出点事你就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头当鸵鸟!”晓芙妈边说边拿眼睛偷扫晓芙爸的脸色。她这明里是骂,暗里是给晓芙爸灭火。
  晓芙爸这时候忽然发话了:“你明天一早就给我去省人才市场蹲着!找不到工作你别回来!”
  众人皆怔。
  晓芙一向觉得人才市场是给小地方来省城读书,毕业后不想回到小地方,家里无财无势无背景的人设置的。前不久她陪已怀孕的手榴弹逛街买孕妇装,路过比肩接踵的省人才市场的时候,还放言:“人才市场是专门给外马设置的!”
  “外马”是省城的人对外地人的蔑称,让她去和“外马”抢工作,那不是人生的倒退吗?她哭了:“我不想去。”
  晓芙爸瞪着的两只眼珠子都快要放出子弹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晓芙当然不敢再说一遍,只是哭。她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孩,若不是因为一只腿上还打着石膏,她爸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揍她。
  一直沉默着的鸿渐忽然说:“爸、妈,你们别逼她了,以后我养她!”
  屋子里另外三个人都傻了似的看着他。

  ☆、手榴弹的驭夫术

  晓芙的全职太太,也就是她爸眼中的家庭妇女的生涯从此正式拉开了帷幕。
  司令员太太听说了以后倒是很高兴,对媳妇说:“不上班也好,成天面对电脑辐射,会降低生育能力的。我说你结婚到现在肚子里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呢,正好趁现在好好在家里养养身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鸿渐都抓周了!”
  晓芙红着脸唯唯应是。
  鸿渐说到做到,当天回家就把工资卡给了晓芙。当时晓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大碗吃韩国的辣菜泡面看电视,不由让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像被定格了一样,不知接是不接。
  手榴弹早就唆使她收缴鸿渐的工资卡,手榴弹的原话是:“不按时缴党费,这就是要背叛组织的一大征兆!我们孩儿他爸结婚前就把工资卡放我这儿了!”自打怀孕后,她和大葱已经互相改口称呼对方为“孩儿他妈”“孩儿他爸”了。
  论年龄,手榴弹小她三个月,但说话行事之老成世故是晓芙望尘莫及的。
  “组织不好意思要啊!”晓芙扭捏道。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手榴弹和大葱位于郊区的小家。那天,大葱也在。
  这会儿,手榴弹正把两条因怀孕而又肿成瓠子状的腿抻直搁到茶几上,说:“都睡一张床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要是在乎你,在乎这个家,他就一定给你!没二话的!一个小排长一个月少说也有小两千块钱呢!”
  “你别咋呼,小点儿声!”晓芙不满道。她不想让正在厨房给她们做果盘的大葱听见。
  没想到手榴弹冲着厨房就是一声吆喝:“孩儿他爸,你偷听我们说话没?”
  大葱立刻端着盘切好的水果颠儿颠儿地从厨房跑出来,一脸无辜地矢口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刚把耳朵捂得可严实了!”
  说着,双手托着果盘殷勤地献给二位女士,晓芙赶紧接过来,手榴弹抓起两大块梨就往嘴里送。
  大葱见了忙说:“嘿哟,孩儿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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