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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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城宣差点从车上掉下来,一科五十遍?!一整夜不睡也抄不完啊!
第二天一早,谭城宣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飘进教室。一叠厚厚的稿纸甩到顾简桌子上。昨晚咖啡喝太多,到现在胃里还往外冒味,谭城宣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喝咖啡。一个夜晚,右手中指指节就磨出了红泡。天知道他昨晚奋笔疾书写的有多快,写最后几页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字迹潦草的自己都认不出来。
顾简随便翻翻,放到一边。扭头说道:“上课你认真听,能听懂的地方就记下来,听不懂的不用管。今天只有两节数学课,其他的课,也不存在绝对听不懂的情况。”
谭城宣双眼皮都熬没了,睁着红肿的眼睛问:“我不能先睡一节课吗?”
顾简依旧是面瘫脸:“当然可以,我又不是你的老师。”
谭城宣立刻坐直身体,掏出书包里的浓茶猛灌一口,拿出英语课本随便翻一页开始大声读课文:“modern ——”下一个单词不认识,卡住了。
“australia。”顾简在旁边提醒。
“australia is made of six states and two——”
“territories。”
谭城宣惊异地看顾简:“你不是在看地理书吗?”
“书上的课文我都会背。”
“……”
十五
谭城宣咬着笔杆子算一道函数题,他昨天学完一个知识点紧接着就错了一道相关题。顾简从辅导书里挑了二十道类似考点题扔给他,整个夜自习都让他自己研究。谭城宣知道顾简学习认真,一般请教问题都会在课下或者自习课最后十分钟,万一因为帮他,顾简自己落下了,谭城宣罪过就大了。
顾简闻言却道:“你现在的水平还远远耽误不了我。”
谭城宣自尊心又受重创。恨不得立刻拉顾简去操场上打球,用武力羞辱他一番。
谭城宣引以为傲的篮球水平终于派上用场,为迎接校一年一度的篮球联赛,谭城宣连续两个星期都带着班上的篮球队在体育馆训练。顾简下了自习就拎着两个人的书包去体育馆叫谭城宣回家,路上再顺带考考谭城宣记住了几个数学公式。
体育馆场地并不大,想抢到位置训练也不容易,谭城宣今晚晚到了五分钟,篮球架就被抢了。他们只好在旁边和那伙学生打商量。抢他们场地的是理科一班的男生,大家来回商量了几句,就说不如一起打场比赛,既不耽误时间又能让双方都训练。
顾简走进来时首先看到坐在一边喝水休息的谢杨,两人有许久没见面,谢杨起身锤顾简肩膀:“你小子成天跑哪去了,我上周末去你家都没找到人。”顾简想了想,上周末是和谭城宣出门找个咖啡厅给他补课了。
见顾简手上提着两个书包,谢杨又问:“你来找人?”
顾简指指远处那个正投篮的人,“就那个蓝衣服的是我同桌,住的比较近,来叫他一起回去。”
谢杨刚刚才和谭城宣过完手,“是不是叫谭城宣,他水平很不错啊。”
顾简笑:“四肢发达。”
谭城宣也看到顾简的身影,打个手势就跑过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问道:“你们认识?”
顾简:“我们两是邻居。”
谢杨也收拾衣服和他们一起出了体育馆。三个男生迎着晚风骑单车在斜坡上滑。冬至将至,空气里有冬天特有的干燥冰凉,偶尔会有两片落叶擦着车把飞过去,旋转着落在地面上。
谢杨很快就和谭城宣熟悉,两人隔着顾简聊天,一路上从科比扯到詹姆斯。到了顾简的小区门口,两个人才停住话题。顾简和谢杨同时往里拐,向谭城宣挥手再见。谭城宣也挥了手往前骑,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不舒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平时习惯了顾简一个人走进单元楼,这次看见他和谢杨一块往里走,谭城宣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谭城宣想敲开自己脑壳好好看看,搭错了弦吗?怎么神经兮兮的。
十六
周三,校篮球联赛正式开始。高二文科一班顺理成章的对阵理科一班。体育馆观众席上坐满了学生,每个班级的拉拉队都在各自班级前热身。
马薇薇平时和谭城宣斗嘴斗的厉害,紧要关头却不含糊,拿着扩音器在第一排喊:“文1班加油!谭城宣加油!”
谭城宣上场前跨过顾简的座位,痞里痞气的声音:“顾简,你平时在学习上羞辱我,这回哥给你露一手漂亮的!”
谭城宣说到做到,上了场就成为整个理一班严防死守的对象。接连投进两个三分球,文一班士气大震,助威声压过了馆内所有班级。眼瞅着一场比赛快结束,文一班领先十分,基本胜券在握。谭城宣有意在最后几分钟耍个帅,来了个后背式投篮,结果落地时不小心将谢杨压成了垫板,两人双双扑倒。
顾简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谢杨被压倒,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往篮球架跑,“谢杨!”
谭城宣脚腕有点伤到,顾简的声音一响,那脚腕似乎立刻疼起来。妈的,没看见老子也扑街了吗?
裁判暂停三分钟,两边队伍修整好重新上场。谭城宣伤后更猛,黑着脸投进四个球,完全不给对手喘息机会。比赛结束,文一班学生立刻冲进场地把荣誉战将们团团围住,兴奋地欢呼。顾简见谭城宣赛场上健步如飞,知道他没什么问题,就坐在旁边陪谢杨。谭城宣被众人围在中央,余光扫到远处坐着的顾简和谢杨,心情跌到谷底。
谭城宣第二次半夜从梦中惊醒,梦里依旧有顾简,只是这次梦境比上次更……难以启齿。梦醒后和上次一样,内裤里黏糊糊的东西昭示着一切无可逃避。
谭城宣瞪着眼睛在床上坐了两三个小时,一个答案在他脑子里越来越清晰。顾简话少,谭城宣早已习惯,可正因为如此,顾简偶尔与哪个人多说几句,谭城宣心里就泛别扭。马薇薇如此,谢杨也如此。白天赛场上顾简只顾着谢杨,问都没问自己一句,谭城宣才意识到,不仅仅是犯别扭那么简单。
谭城宣仔细地回忆这半年来的生活,还有生活中的自己。谭城宣烦躁地用手掌捂住脸,顾简,我好像完蛋了。
顾简发现谭城宣最近有点反常,以往他遇到不会做的题,想不了一分钟就厚着脸皮要顾简讲解,可最近都抠着笔头一点点往下算,花费一节课也在所不惜。以往他一到下课就和前后打闹说笑,时不时的非要撩顾简说话,可最近一下课像兔子似的立刻冲出教室,直到上课才回来,篮球也没带,不知道干嘛去了。更别说以往他一到放学就催促顾简收拾东西回家,最近却次次说家里有事铃声一响就跑了。
顾简虽然纳闷,但看谭城宣与马薇薇说话时依旧嬉皮笑脸的样子,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前段时间逼他看书逼的太紧,让人有压力了。
又一次看到谭城宣和一道立体几何题较劲较了十分钟,顾简忍不住开口:“谭城宣,你最近……”
谭城宣眼神闪过几丝慌乱,像要掩饰什么,不等顾简说完就接道:“我最近很好啊。”
顾简脸上写着“你觉得我瞎吗?”
谭城宣转头不敢看顾简,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最近家里事多,给爸妈帮忙呢。”
顾简见他不愿意多说,也不再打听,只说到不会可以问他,就自顾自看书去了。
十七
顾简放学回家,家里冷冷清清的,主卧门虚掩着,卧室里微弱的壁灯往外透着光。顾雪照合衣躺在床上,见到儿子进来,招呼他到床边坐。
“爸呢?”
顾雪照眼睛里又往外渗泪珠,垂着眼眸道:“出差去了。”
自十二岁那年之后,顾简再没有在母亲面前提过离婚两字,这么多年的成长,顾简逐渐明白,世界上有很多种性格的人存在,当你无法改变别人的时候,只能去接受,尝试着扩大自己的承受能力。
见母亲躺着的姿势十分别扭,顾简问道:“是不是腰伤又犯了?”
顾雪照十年前被孟初远从车上踢下去过,摔在地上时扭了腰,从此后落下病根,不能提重物不能做大幅度动作,稍不注意就会旧病复发。那次伤后孟初远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带着顾简去跟老中医学按摩,时不时的在家里帮顾雪照按腰。只是到了后来,顾雪照每次腰伤复发,按摩的人只剩下顾简。
顾简扶着母亲往下滑,让她背朝上俯卧在床上。顾简脱了外套,穿着毛衣跪在床边,手指使劲,从上到下一点点按压母亲的脊椎。按完整套已经是十一点。顾简陪母亲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关灯睡觉。
回到自己的卧室,顾简换上睡衣坐在飘窗上发呆。他已经修炼了很多年,可依旧不能平静地面对父母每次的争吵。每经历一次,顾简都提醒自己要习惯,要无动于衷,因为很可能第二天就是重要考试。可他高估了自己,一次又一次,没有哪一次在他知道后,能够真的做到无动于衷。顾简曾试过自杀,最终失去勇气。也曾试过离家出走,可惜刚坐上公交就被父母找到,孟初远把他关在房间三天,滴水未进的顾简终于明白除了光明正大的离开,他逃不出锦城。
顾雪照从小在父亲高压下学习,长大了对琴棋书画深恶痛绝,孟初远更是除了读书没有任何爱好。在别人家孩子忙着报兴趣班时,顾简忙着在家里劝架。这么多年,顾简没有了解过书本之外的东西,好像除了看书,他也没什么事情好做。睡不着的时候,就随手抽本书坐在窗子上看。顾简对睡眠不在意,睡的着就睡,睡不着就坐着,有时候连续几天睡不着,就拿出数学卷子做题。
凌晨气温骤降,顾简依旧靠在玻璃上看书,手指冻得麻木,翻书的动作变得很困难。顾简对待自己的身体有一种报复性的冷酷,仿佛这具躯壳是别人强塞给他的,而他并不在乎。所幸从小到大也没生过大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顾雪照是个心粗的,只要顾简不说,基本上父母都不知道。顾简从不吃药,越是难受越是觉得有种隐秘的快感,偶尔会恶劣地想,不如就这么恶化下去,岂不是更痛快。
在飘窗上坐到凌晨四点,顾简终于觉得有点困,抱着手边的毯子睡去。
第二天闹钟响了好几遍,顾简迷迷糊糊地没听见,靠在玻璃上迷瞪了半小时才醒过来,翻下窗户,头重脚轻,差点栽倒。冷水洗漱完,顾简骑车去学校。
路上头昏沉沉,车把快要握不住,顾简只好靠路边骑,以免撞到别人。好不容易到校门口,顾简从车上下来腿一软,整个人往路边的绿化带倒。后面的谭城宣摔了车把就飞奔过来抱住人。
谭城宣刚才还在纳闷自己是不是眼花,怎么这个点看见顾简,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见他直挺挺地往路边倒,谭城宣紧张地手心冒汗,连日来的故意疏远早丢到国外,怀里的人脸颊发红,呼出的气滚烫。
“顾简,你发烧了,我送你去校医院。”
谭城宣将人放到病床上,看校医打点滴。顾简脸色红的不正常,谭城宣问医生:“……他这光打点滴有用吗?”
校医很利索地挂好瓶子,然后到药柜旁找药。“年轻人发个烧而已,不是大问题,休息两天就好了。”
顾简很快就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谭城宣,然后再低头看手背上的针管,一动不动。
谭城宣有点生气:“你发什么呆?”
顾简像是被人从梦中拍醒似的,身体颤了一下才抬头,脸上露出一点微笑:“谢谢你啊。”
谭城宣立刻没脾气了。
谭城宣前几天一直躲着顾简,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心思龌龊不敢示人,另一方面又觉得顾简这人忒不着调,无论谭城宣自认为跟他关系有多近,他对别人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冷淡。谭城宣确信就算自己立刻消失,顾简的日子依旧没什么变化,很快又会有别的同桌,他也会耐心又细致地给别人讲题,是不是谭城宣,对他没有多大区别。从前谭城宣觉得和顾简待一块特清净特舒服,可现在却觉得特慌,又有点害怕,好像一个不注意,这人就悄无声息的不见了。但是顾简每天都安安稳稳的坐在教室里,谭城宣不论什么时候回到教室,都能看见顾简低着头在看书,他也不清楚自己这种抓不住东西的惶恐感是从何而来。
谭城宣甩甩头,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撵出去,以前吃饱了就睡的谭大少爷怎么突然变得像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谭城宣自己都觉得膈应。既然躲不掉,那就继续喜欢呗。反正顾简又不知道。
谭城宣跑回教室给班主任请了一节课的假,又跑回来陪顾简。顾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