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栋梁-第5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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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十日一次的集会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武士们又不能蛮横的踹开町民,只有用身体硬挤出一条道路用力呼喊着公方殿下,可是人流量那么大的街道上,两侧还有许多摊位店铺贩售自家的物产。到处挤满购物逛街观看舞蹈的观众行人,找个人真的好比大海捞针。
三好义继急的直冒火恨不得抽刀砍人。仅有的理智警告他不要冲动必须冷静下来,气哼哼道:“这些巫女真邪乎,我怎么就没听到这神乐神舞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们发现什么不同之处了没有?”
“没有!”仅剩下十几个马迴武士连连摇头,心说主君可真会开玩笑,我们要绷紧精神四处防备有人突袭刺杀,哪有心思去听神乐是否妥当神舞有多少特别,刚才有那么一会儿走神的功夫就把人给弄丢了,再多走神一会儿说不定三好义继也要弄丢了。
三好义继恼火道:“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堂堂平岛公方看到群乡野巫女就走不动道?这不对呀!前些日子本家还在堺町宴请三日,别说这些不起眼的乡野神社里的巫女,春日神社的巫女也被请来过,大和国的著名猿乐师,没发现公方殿下有任何异常。”
就在三好家武士们焦急的四处张望之时,忽然前方人群里传来惊呼哗然和喧闹声,接着一阵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打断惊呼与喧闹,来往的町民爆发惊呼叫喊拼命的四散奔逃,整个街道忽然乱作一团那群红白衣裳的巫女们也转眼间逃散一空。
马迴武士捉来几个町民,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几个町民吓的浑身发抖,跪下来不停的磕头:“前面……前面死人了!一位武士老爷抢夺祭祀的神酒喝下去,当场吐血而亡,一边吐血一边惨叫,好可怕!小的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吓的腿都软了!这就是神佛的惩罚啊!”
三好义继双目暴突,咬牙切齿道:“那个武士穿的什么衣服,什么装扮,有没有挎太刀,什么发束!给我说!”
那几个町民哆哆嗦嗦的把衣衫发式形容一遍,哪怕颠三倒四形容不清也依然把三好家武士吓的脸色发青,这装束打扮俨然就是刚才失踪的足利义亲,三好义继捂着脑袋大骂道:“这一定是陷阱!目的是要害死公方殿下!立刻派人联络谱代众到胜龙寺城开评定会,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胜龙寺城下町十日市闹事杀人案,光天化日之下一名装扮体面的贵族武士吐血暴毙而亡,起码有几百人目睹他边吐血边痛苦嘶嚎的惨象,据说那人吐血三升仰面倒毙,其死状惨烈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平安时代的许多鬼怪作祟的传说,想耸人听闻都很困难。
才半日不到的功夫,胜龙寺城下町杀人事件就传入京都。还被好事者渲染成若干个离奇的版本。其中最普遍的就是那名武士抢夺祭祀的神酒当场被神罚制裁而死。离谱点的说这人被某些隐藏在桂川河底的邪秽附身,试图挑战神佛的威严被当场制裁而死。
三好义继配下的几名马迴武士恰好在事发当时挤到前排目睹事件发生,很遗憾的是他们挤到前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援,只来得及看到足利义亲就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走出人群,走到正在表演神舞的巫女队伍里,像个登徒浪子那样想要抚摸那首席巫女的面容。
被那首席巫女轻巧的躲开之后,又摇摇晃晃的走到四轮小车上摆放的神台和供奉的祭品,足利义亲就拿起神酒仰头一饮而尽。又摇摇晃晃的走几步开始吐血,一边吐血一边按住喉咙嘶声惨叫,直至呕血三升倒地而亡。
从闯入巫女队伍到开始呕血,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呼吸,呕血的过程中神官巫女丢弃物什转身逃跑,町民们齐声惊呼进而满街哗然四下喧闹,三好家武士这个时候已经冲到足利义亲的身旁,此时做任何挽救行动都已经晚了。
人是他带出去游玩的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离奇死掉的,三好家谱代众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三好义继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更是脸黑的像锅底,兴冲冲的来到胜龙寺城就听到这噩耗。简直晴天霹雳。
看到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黑炭似的脸,三好康俊幸灾乐祸的忍不住想嘲讽几句,就被他父亲三好康长强拉着胳膊按住冲动,知子莫若父,三好康长当然清楚嫡子的秉性,不拉着他保准会惹出大事来,嘲讽政敌招人记恨事小,事惹怒三好义继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没人敢质疑家督惹是生非,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当口惹事,说不定三好义继就等着有这么个冒失鬼笑几声说几句不合时宜的话,然后借题发挥就把人捉住一刀砍了发散发散心头的怒火,要死人的出头鸟可不能当。
百十来号人的评定间静悄悄的,三好家谱代众一个个装聋作哑不答话,迫使三好义继这一口怒火发散不出去更加难受,破口大骂道:“前几日本家还在堺町招待平岛公方及其一族,大宴数日期间各色美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己,就没看见平岛公方魂与神授的样子,这一定是有人使奸计陷害本家!”
松永久秀抚着下巴沉思道:“主公所言甚是,宴请平岛公方之时家内多位重臣在场,臣下恰好有幸添居其一,以臣下看来平岛公方志向远大不好酒色,绝非被那区区巫女所惑的庸碌之辈,听闻几位目击武士的讲解情形来看,有阴谋内情是确凿无疑的,只可惜情报太少无法判断是怎么下的手。”
“明摆着是酒里下毒,引诱公方殿下和毒酒,然后毒发身亡,应该用不着思考怎么下手的缘故吧!”三好康俊话里话外在讽刺他老糊涂了。
松永久秀冷笑道:“那么这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公方殿下会去喝毒酒,还是光天化日之下闯入表演舞蹈的舞乐队伍里抢夺毒酒喝呢?公方殿下并非好酒贪杯之徒,也非贪花好色之辈,为什么就突然变的贪恋巫女美色抢夺神酒狂饮了呢?”
三好康长忽然按住三好康俊的肩膀示意嫡子先闭嘴,抚须长笑三声说道:“此事有何之难?世人皆说闹事横死为神佛降下的惩罚!市井小民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我等亲历其中又岂会不知死者便是平岛公方,到底因何而降下的神罚,想必诸君也是很清楚的。”
三好康俊的岳父三好长房顺势接过话头,振振有词道:“为何前代平岛公方身体健康,得知某些事就突然患上脑卒中这种不治之症,为何现任平岛公方继位没三个月就突然性情大变,于闹市街头猥亵巫女不成又强饮神酒以至于当场猝死,这不是神佛的惩罚又是什么?”
**裸的攻击,就差指名道姓点他们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在作孽,恶事还没做神佛就已现出严厉的警告,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说不定会惹出更大的灾祸。比如给三好家招来灭顶之灾。比家破人亡更危险的灭族危机。
“好狠辣的心机。好恶毒的手段,用巧妙的手法把主公的罪责摘的一干二净,把脏水全部泼到我等的身上,简直可恶至极!”三好长逸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三好康长大骂道:“你这是栽赃诬陷,我等一事未做何来恶行,这分明就是有人算准我等的行止突施冷箭,什么神佛的惩罚完全是信口胡说!”
三好康长大笑道:“是不是神佛的惩罚自有世人评断。我康长要说的一点是请诸君想清楚,上洛对我等真的有多大的意义,虽然聚光院殿已然仙逝,可我三好家仍然有主公在,众多有力一门谱代众在,遍数畿内四国的外样众在,安守领地又有多少事情需要担心?
退一万步讲,我三好家掌握畿内、四国的领地,制霸濑户内的万里海涛,即使一事不做也可日进斗金。何必惹是生非坏我三好家辛苦积攒的名声!聚光院殿故去前为我三好家打下的基业已经非常丰厚了,何必再去甘冒风险做一件收益远低于付出的恶行呢?”
松永久秀阴沉着脸反诘道:“山城守殿说笑的吧!明国有句俗谚。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在山城守殿的口中好像这天下真是安闲太平,只要各扫自家门前雪便可高枕无忧,试问我三好家畿内的众多敌手如何应对,河内畠山氏、大和筒井氏、丹**多野氏、近江六角氏皆为我三好家的强敌,聚光院殿在世时尚且要谨慎应对不敢有丝毫大意,久米田之战就是一时疏忽酿成的惨祸,为何山城守殿避而不谈?”
三好康长用皱眉沉思的姿态避过诘问,这几大强敌横在三好家面前二十多年,每一个都曾经给三好家带来许多痛苦回忆,尤其是性子执拗脾气火爆的畠山高政最让人难受,三好长庆在世的时候听到此人的名字也要头疼不已,松永久秀能拿出自曝其短的勇气,那就真的答不下去了。
三好三人众自觉小胜一场,三好政康得意洋洋的来了个画蛇添足:“还有关东还有条潜伏于海中的恶龙,只需在畿内稍有动作即可天崩地裂家业破碎,这么危险的地位环伺在侧不进取京都掌握实权,岂不是等着强敌打上门前除掉我等……”
“老夫正要说这个!”三好康长抓住机会立刻反击道:“所以二条御所的幕府公方殿下绝不能动,不但不能动还要保护他才行!幕府公方殿下已经成功的证明一点,就是幕府可以遏制关东那条恶龙的扩张,六年里关东之士再也没有对畿内有半分举动,甚至连京都骚动久米田之战、教兴寺之战也未参加,这就是个巨大的利好消息,只要幕府公方殿下安在,我等就可稳守基业。”
此刻,松永久秀只想掐死画蛇添足的三好政康,倒霉催的碰上乐极生悲的丑事,想骂这三人中是蠢材又怕这三个家伙反手收拾他,忍了又忍还是决定给他擦屁股,强言道:“诸君岂不知幕府公方居庙堂二十余载,坐拥娇妻美眷仍无嗣子,早有风声传闻关东公方有意遣一嗣子承将军家之宗祧,此事若成我等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也!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三好家臣团惊的一身冷汗,却听三好康长哈哈大笑:“岂不闻幕府公方殿下一力拒绝了吗?关东公方势力强大为幕府公方殿下所忌,又岂能让其嗣子承宗祧以继大统呢!”
松永久秀冷哼道:“君不闻此一时彼一时呼?前度幕府公方殿下或许如此做想,又怎知下一刻就不会改弦更张?尤其是今日之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发轻则反噬重责家破人亡,只要我等抓住机会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强词夺理!”
“迂腐之言!”
两派唇枪舌战渐渐演变成无意义的人身攻击,质疑常识攻击人品互揭其短劈哩啪啦越吵越厉害,就差那么点便要互相问候父母亲人,几个年亲武士恼火的不行,还记得这是议事厅没敢直接动手,非要约定个时间找地方用刀剑对决分出道理的胜负。
距离三好长庆故去之期尚不遥远,就在他临死的居城里闹出如此丑陋的闹剧,双方派系的领导者已经彻底撕破脸皮闹的天翻地覆,原本三好家中不太明显的分歧裂痕,在这场争吵中陡然变成巨大的鸿沟,若非顾忌三好义继双方肯定会以主动离开作为决裂的开始。
“好了!都别吵了!本家要讨论的是平岛公方之死,不是来听你们争吵,喜欢争吵离开胜龙寺城随你们行动!”三好义继一发怒,刚才闹腾正欢的家臣团蔫掉一大半,好歹他也是众臣在三好长庆灵前尊奉的家督,当着主公在场就在评定间里吵成一团也的确欠妥当。
正常的评定会里怎么闹也不可能吵成一团,闹的要剑拔弩张分道扬镳更是不可能,失礼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在某些规矩严格的武家是必须切腹的,有些刻板的武家认为武士的体面比天高比地厚,武家就应该如何如何遵循礼法严格,否则就得死啦死啦滴。
他们一定不会知道许多武家名门被傀儡有多凄惨,好一点就像个提线木偶,别说当堂吵架这种小事,就是当着家督的面前抽刀子互砍,或者砍家督都不算事,足利义教就这么被赤松满佑给剁成十七八段,源実朝就在一群镰仓武士的保护下,被十几岁的小侄子源公晓从大银杏上跳下来一刀捅死。
随着室町幕府的衰落,将军的权威一朝沦丧,使得足利一门众支配天下的一门惣领体系逐渐瓦解,各国守护出现被守护代、家宰下克上的恶劣时间,信奉力量至上且又对上尊下卑不那么在意的国人领主们,通常是不怎么尊重主君的尊严,他们只尊重力量实力和权威,这是与另一个时空安土桃山以后的德川时代截然不同的情况。
三好义继方登大位不久,尚不至于堕落到如斯地步,起码说几句话还是有人听的,只见他面色不愉地说道:“本家所掌握的情报里,只查出这些巫女并非本地神社的巫女,更不是山城国中各大神社的巫女,城下町十日市当天并没有神社来此举行答谢祭,根据町民的反映这写巫女确实不是本地人,而是一群来自出云大社的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