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栋梁-第4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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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头没尾的话让上泉秀纲迟疑许久,似乎在推敲这短短一句话里的含义,沉吟道:“石见守辛苦了,请问京都乱象会对二条御所带来来多少不利影响?将军殿下又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服部保长停顿片刻说道:“在京都流传的谣言非常多。有在下制造的也有松永弹正制造的,还有市井好事之徒随意散步的,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在一起猜不出三好家的具体行止……在下只能查出三好家内部存在巨大的争议,三好义继不具备压制内部争议的威望,三好家很乱没人说的清他们下一步会怎样。”
上泉秀纲言道:“原来如此,谣言是不可捉摸的东西,大概制造谣言的人也不能掌握谣言的准确走向吧。那么石见守殿是怎么看待三好修理殿暴毙之事?”
服部保长重新闭上眼睛:“三好家彻底败落了,或许很快会分崩离析也不一定,京都很快就会乱起来,希望将军殿下早做打算。”
“早做什么打算……二条御所如今的情形想做打算也是很困难的吧。”上泉秀纲苦笑一声,问道:“三好家怎么会分崩离析,三好三人众等一帮一门众还有松永久秀、内藤宗胜都还在。三好家应该没那么快分崩离析的吧!”
服部保长模棱两可的回答:“在下只是有一句说一句,三好家会变的更强或者更弱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无论三好家变好还是变坏对将军殿下都是一个不利的消息,三好三人众对二条御所的态度远不如三好修理殿恭敬克制,这是个巨大的隐患。”
上泉秀纲安慰道:“到底多少威胁还是未知数。石见守不必杞人忧天,或许将军殿下会更安全也说不定。毕竟有公方殿下的雄威支撑,畿内的武家必不敢轻举妄动的吧!”
“但愿如此吧!”服部保长咂咂嘴似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畿内的武士要是这么听话也就不用他奔波劳碌,争霸天下不是商屋里玩数字加减法,只需亮出石高就让群雄束手纳头就拜,这种好事从源平时代到今天还没遇到过。
二人对视一眼陷入短暂的沉默,看不出服部保长的脸色是好是坏,他总是万年不变的一张扑克脸,上泉秀纲以前并不认识他,在关东也只是久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当年他加入关东将军府的时候,服部保长早已远走近江蛰伏于坂本城内。
他一度怀疑这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是易容的虚假面容,没见过笑容也不见板着脸以外的正常表情,若不是易容那定是此人生性阴沉素来不苟言笑,无论是这其中的那一种对上泉秀纲来说都不是好事,从侧面说明服部保长是个很难打交道的武士。
沉默一会儿见服部保长没有表示,他便试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二条御所有危险,坂本城能给予多少支援?”
“应该不会有多少支援吧!”服部保长面无表情地回答:“伊势守殿应该知道畿内的局势,自永禄六年高屋殿惹出祸端以来,京都就已经完全脱离幕府的控制,出羽守殿坐镇坂本城的压力非常大。”
上泉秀纲皱眉说道:“在下知道山本佐渡守殿退职回返关东隐居对坂本城的影响很大,但是真的没有余力帮助公方殿下吗?”
“没有,在下在坂本城里是知晓内情的,驻扎坂本、大津、坚田的六千军势必须雷打不动的镇守着,伊香郡坐镇的六千军势必须顶住朝仓氏与浅井氏的压力也不能动,只余两万军势作为别动队可供调用,但是将军山城与中尾城也需要盯着,至少需要五千军势协防确保三好军的军事威胁。”
“这到是个难题,难道就不能与朝仓氏、浅井氏讲和吗?”
服部保长摇头说道:“试探过一次难度很大,浅井长政的要价太高,而且此人似乎对本家心存偏见,没谈成。”
“如果是突袭将军山城、中尾城夺取战场主动权呢?”
服部保长意外的看了他一烟,回答道:“率先开战的意思吗?两城不难夺,难的是夺下两城引来三好家与朝仓家、浅井家的夹攻,会对坂本城造成巨大的威胁。”
“如果是将军殿下有危险,再突袭突袭将军山城、中尾城呢?”
服部保长的脸色垮下来,对上泉秀纲一心一意为二条御所着想不甚满意,语气生硬地说道:“抱歉,这个问题在下无法回答,伊势守有兴趣可以问一问中条出羽守殿。”
上泉秀纲尴尬的一笑,语气越发的舒缓:“公方殿下的命令是让在下保护将军殿下的安全,所以多说几句不合时宜之言辞也请石见守谅解,毕竟我等还是幕府之臣,在下又添居将军殿下的兵法指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应当的。”
服部保长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心情可以理解,不过我等毕竟是公方殿下的家臣,对将军殿下只需心存尊敬就足够了,幕府将军与关东将军的区别想必还是很明显的吧!关东武士理当依附于关东公方殿下的旗帜下甘效死命,此乃数百年来武家至理,伊势守身为关东武士一定可以理解这个道理的吧!”
上泉秀纲默然不语,他的出身成长接受的教育和家族亲缘在关东,可是他此刻却是二条御所里的御用剑术师范,虽不是身负职责并非单纯为将军奉公,总还想着为幕府将军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或许就是身为剑豪的小小理想主义。
脑海中的纷杂念头千回百转,待他回过神再抬头发觉树林里哪还有人影,服部保长就在他低头沉思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无踪,左右打望不见踯躅片刻便喟然一叹:“本是同源一流,何至于此啊!”
第547章不相信眼泪
足利义辉与足利义时的关系不太融洽也不是秘密,自京都骚动以来幕府衰退的趋势越发明显,关东公方的影响力却随着奥州合战的阶段性胜利节节攀升,这一反一正一降一升的对比就让部分武士很不开心,京都事败的责任也被归咎于足利义时支持不利,重重因素累加过来使得足利义辉与足利义时的关系越发恶化。
大馆晴光隐退到大津城养老,伊势贞孝的遗子伊势贞良向政所执事发起强有力的挑战,摄津晴门这个将军扶立的新执事的权威不断下降,细川辉经、一色藤长、三渊藤英、仁木义政、畠山尚诚等谱代家臣对关东公方保有很深的成见,幕府内部的声音里对关东的制衡远远大于倚重。
这不是个好消息,幕府不友好的态度让关东足利家有些无所适从,足利义辉身居従一位右大臣在朝廷里有相当大的发言权,他选择对足利义时进行压制而非倚重,就给近卫前久、中院通为一系的公卿带来很不利的影响。
近卫前久提出晋升足利义时従二位的动议,被二条晴良与足利义辉联手否决,据说足利义辉与近卫前久的关系也在逐渐疏远,私下与幕臣交谈时后悔给足利义时关东公方的名份,可以想象这话通过忍者众传到足利义时的耳边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服部保长不是幕臣,他不觉得有必要为幕府公方的安危负责,二条御所安全与否要看幕府庙堂之上衮衮诸公的职责,不是他这种一文不名的低级武士的责任。幕府没给他一份恩赏又何必给他卖命。服部保长的态度恰恰代表整个关东武家集体所释放的意志。
即便强势如足利义时也必须接受家臣团集体的诉求。关东武士尤其是经历过早年战争的三河武士、越后武士对幕府公方的意见非常大,为幕府出生入死得不到认可和恩赏,还要指指点点对他们在关东的行动说三道四,那帮废柴幕臣打不过三好家,就怪罪关东公方支持不利让幕府丢人丢份,这混蛋逻辑不知让多少关东武士翻白眼。
要知道这个时代是不相信眼泪的,也不存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说法,匹夫都要为兴亡负责。岂不是暗示堂上诸公无才无德尸位素餐,有多少能力就要承担多少责任,身居高位推卸责任是要被耻笑的。
……
近江国滋贺郡大津城坐落于琵琶湖最南端,这里风光秀美景色宜人是文人雅士驻足之地,西园寺公朝、花山院家辅等当朝公卿机会每一季都会来此小住几日,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收获的不仅仅是一座花园城市,更是一张良好信誉堆积起来的金字招牌。
近江国的富庶无须在于坂本的商业发达不让堺町,坚田的手工业繁盛聚集大量町人,以及大津这个宜居城市的新名牌,就好比提到畿内总会想到京都的繁华。堺町的活力,大津的城市名片就是宜居。
试想有一座毗邻宗教圣地延历寺、园城寺、西教寺等天台宗名刹。又距离距离京都、坂本只有咫尺之遥,乘坐游船不到半日即可来往京都的花园城市,会对许多向往畿内生活的人们产生多大的吸引力,所谓近江三城是琵琶湖上三颗明珠的说法便由此得来。
大馆晴光隐居在大津町里,同样均居于此的还有久世右大臣久我晴通,这一天来自堺町的茶人千利休、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到町内访问,在大馆晴光的屋敷里召开一场小型茶会,参与会茶会者大约二三十人,出身来自三教九流,却都有一手非凡的本领。
比如同被喻为医圣的堺町世代医官世家,撰写《医心方》三十卷,因为医治正亲町天皇而得天皇一字下赐的,従三位宫内大辅半井瑞策,编纂《花论二十箇条》的堺町花道圣手文阿弥,堺町第一家造出堺筒的橘屋又三郞,曾一度流落到琉球国,受到琉球国王尚真厚待的著名乐师杵屋喜音谈话,以及薪屋三二,誉田屋宗宅、竹仓屋绍滴等文化人齐聚一堂。
堺町的茶道宗师非比寻常,不似足利义时认为的那般附庸风雅,他们品茶讲究恬淡自然,居于半密闭的茶室插花一束,煮水一釜便可,只是此次茶会并非三两人居于密室,难免要变通一下规矩。
津田宗及抚掌叹道:“珠光祖师曾言,茶之一道最忌自我主心与我执,见能者妒之见后于已者则蔑之,此事不可有也,见能者近之惊佩其才见后于己者则须鼎力协之,吾深以为然也!”
半井瑞策点头说道:“茶道以天地中和之气为本,乃治世安邦之风俗,今人皆以其为邀客会友之媒,饮食之乐口腹之欲且尽茶室之美,集珍器之品夸己巧妙嘲人愚笨,皆非茶道之本意。”
今井宗久笑道:“先师绍鸥常言道,筑小室于竹阴树下,贮泉水植草木挂釜置炭,插生花备茶具,移山川自然之水石于一室,赏四季风花雪月感草木盛衰,以礼待客听釜中松风飒飒,而忘世间忧虑杂念,一勺流出涓涓渭水洗尽心中尘埃,真乃人间仙境也!”
大馆晴光摇头笑道:“《陋室铭》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众人欣然而笑,千利休言道:“吾以为茶之一道可以四字概括,和敬清寂。”
禅僧八丈宗忍道:“试问何解?”
千利休侧望庭院中清静素雅山水如画,淡淡说道:“以敬为礼之本其用以和为贵,此乃孔子所立礼之用之语,为茶道心法也!纵有公子贵人来坐,其交也为淡泊且无谄事,即使晚辈来席。亦礼敬相待且无怠慢。此谓空中有物。和而不流久之犹敬,迦叶之微笑曾子之一诺,真如玄妙之意不可说也!”
“妙也!”武野绍鸥高徒,千利休师弟辻玄哉赞叹道:“建茶室备茶具戒繁忌丽,虽用古具心却常新,时时不忘四时风景,铭记不谄不贪不奢,谨慎朴素正直是为茶道!如此。则赏天地自然之和气,移山川木石于炉边,五行齐备矣!汲天地之流水而品风味,壮哉!乐天地中和之气是为茶道!”
茶道既禅道,名为喝茶实为修禅,因而这又有个名目为禅茶之道,千利休便说道:“禅茶之器物,非美器非宝器非古器,以圆虚清净之心为器,以此清净一心为器乃禅机之茶。不论器物好坏,断除善恶邪见。于己之心索得实相清净之器。”
禅茶之器非凡俗器物而源自清净自然的心,此心名曰圆虚,意为圆满如虚空遍照一切的智慧,恰如其分的契合圆满之佛意,如六祖惠能所录《坛经》中佛偈:“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
今井宗久欣然道:“一心之器非人陶铸而造,天地自然之器,阴阳日月森罗万象,百界千如具足一理,所以天地万物是以实相清净之茶器,此即天地自然之器也!”
天高地厚所以载万物容万象,天远地阔所以任鸟飞鱼跃,如朝日东升渐转西落,如春日万物复苏,秋天叶落果结,如夏日酷暑冬天严寒,此为天地运转之大道是为诸法实相之实相无相,亦可称为虚灵不昧之佛心,不识天道自然之至理,而以浅薄的认识种种分别起种种妄想,此便遮蔽真如灵光。
久我晴通双手合十道:“万事之行不生欲行之心,若生则心便止于其事,因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若于生心之处止心手亦不行,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