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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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胆子更大、动手更早,也就不足为奇了。三路义军累计夺取了成都平原东部六个州的范围,虽然还没有连成一片,但是至少也涵盖了大致相当于后世四川省成都以东、重庆以北的遂宁、南充、达州、广安四个地级市的范围。起义的农民军规模大约三万人,反正的原蜀国降军约两万人,裹挟的辖区百姓约七万户、三四十万人。
面对突然沸腾的川东盆地,王全斌的战力便捉襟见肘起来,原本重点防范绵州、梓州、剑州(今绵竹、广元)方向、防止汉中盆地全师雄部窜入成都平原的兵力,不得不被进一步往东边分摊。虽然王可僚、杜承褒、李仙三路人马从战斗力角度来算都是战五渣,比原本就是高级将领的全师雄而言,战斗力要低下很多。可哪怕是三五万头猪放在那里砍都够人砍很久了,何况是还有城池可守的农民军呢?
王全斌的宋军在渝州、渠州、蓬州、阆州转战,凡农民军有胆敢出城野战者,无不被王全斌一鼓击溃,往往宋军出动五千人马,就可以在野战中击溃两万农民军;但是一旦没能趁势拿下州城,农民军踞城而守,那就起码可以多拖半个多月。
或许有人会问,王全斌当初不是号称北路军八万之众破蜀的么?怎得如今会如此兵力捉襟见拙呢?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背景,那就是打灭国之战的时候投入的兵力和战后防守的兵力显然是有很大差距的。尤其是蜀地这种地方,因为伐蜀者入川后只要关起门来就能割据自守,所以中央朝廷对于入川成功后的将领,都是要削夺一部分兵力的——
君不见,三国末年,钟会邓艾灭蜀后,邓艾被杀,钟会联结姜维图谋自立;五代殷鉴不远,前蜀被郭崇韬灭了之后,后唐朝廷以孟知祥守川,结果后唐皇帝一换,孟知祥马上自立建国后蜀。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四川这个地方太过易守难攻,灭蜀的将领进来之后,把剑阁门一关,外头就打不进来了。这种情况下,当初赵匡胤派王全斌灭蜀之后,自然是要防着王全斌变成“孟知祥第二”的。北路入川大军把万之众,最终留在成都平原镇守的只有四万人,另外四万兵马分为三部分,汉中,乃至扼守三峡入口的夔州周边各自有一万禁军,另外祁山道以北的秦、凤留兵两万。汉中、夔州、秦凤的人马实际上不归王全斌直辖,这也就相当于出川入川的道路都被北宋朝廷分化交给了多个互不统属的将领,才避免了蜀地再次出现割据的情况。
结果,如今这种兵力分摊导致的薄弱,让王全斌在川中的镇压工作变得顾此失彼,如救火队一样疲于奔命。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这天,一股更加势力强大的起义军,在灌州青城山爆发了,王小波、李顺统领数千私兵,打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旗号,在青城善起兵,三日之内,周遭旁户纷纷响应参加起义,兵力突破万人,全部装备上了吴越王暗中资助的正规军制式兵器,旋攻克青城县城。接着,直插彭山、导江,占据川中水利枢纽都江堰,控制了灌州全境——灌州被攻下的时候,王全斌手头几乎没有一点余力在灌州周遭三百里内。北宋禁军的兵力不是在剑阁堵口,就是派到了东部镇压另外三路农民军。
利用这一大好形势,王小波立刻从灌州分别往南北两个方向扩大占领区,把邛州(今四川邛崃)和蜀州(今四川崇州)拿下,如此便取得了背靠岷山的稳固后方。坐拥三州之地、拥有四万兵力之后,王小波便集结全部兵力向东,直扑成都而去。而王全斌的人马到了这时候,才堪堪回防,顾不得渝州那边糜烂开来,死命地先回救成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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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授我以柄
五路反贼,占据糜烂了西川五十二州中的大约三分之一地盘,把王全斌弄得焦头烂额。所幸过了太平兴国元年正月元宵之后,曹翰的关中兵马主力总算突入了汉中盆地,开始和全师雄硬碰硬地刚正面,利用宋军的野战优势暂且把目前为止看上去兵力最为强盛的、而且是原本蜀国正规军出身的全师雄部缠住了,在连续两三场战役中,曹翰部宋军禁军战死两千余人,伤三四千,硬生生歼灭全师雄部三万之众,斩断了汉中盆地继续糜烂的伤口,这也算是赵炅上台之后第一件值得安慰的消息。
在东面,曹彬带领的水军、马步军总计也有四万余众,在正月元宵之后,重走了一遍两年前灭蜀时候走过的老路,从归州安然行军到了夔州并暂作休整,随后便会投入到对川东三路新起义军的绞杀。这也算是让赵炅松了一口气——因为北宋皇权的更迭,加上蜀地的叛乱,赵炅一度担心南边的吴越人会做出什么趁火打劫的不冷静举动,尤其是在秭归夷陵渡一带,万一吴越人的长江水师就在南岸、就近截击曹彬的话,赵炅对宋军的水师战力与吴越水师战力差距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万一水陆军四万人全部被吴越人干翻了喂鱼,岂不是大损国力、隳堕士气?
吴越人之痛失良机,让赵炅心中得意,看来钱惟昱这厮果真是只求割地自守,不敢开拓了,只要蜀地重新平定,再将养一两年国力,让禁军得到休整。到时候大宋大军南下,还不是逐步蚕食吴越疆土?
然而,这一切意淫,随着房州的一个变故被彻底打成了泡影。
房州,便是后世的房陵,位于河南湖北交界。从唐朝时候武则天囚禁他那个退位的儿子开始,三百年来房州便成了专门囚禁退位皇帝的所在。周恭帝柴宗训七岁禅让逊位,至今八年,也是一直养在房州的。赵匡胤时代对房州的守护也还算严密,对柴宗训一贯照顾,不过随着赵匡胤毙命,赵炅篡了皇兄的位子之后,赵炅此人本就天性凉薄,也不喜欢做人留后手,对于柴宗训除了惯性地下密诏继续严加看管之后,自然别无过问。
赵匡胤之死,毕竟不明不白,自古天家最无情,下面的人在这敏感时期自然是对于涉及两朝宗室的事情越少过问越好。于是元宵佳节这一天,当几个从汴京来的“秘使”拿着私密印信来到房州,颐指气使地要求看押柴宗训的指挥使允许他们在看守人员监视下接见柴宗训的时候,看守武官居然不敢阻挡。
……
“奉陛下口谕,趁此元宵佳节、新君登位之喜。赏赐郑王御酒膳点!”
房州,郑王府。负责看守柴宗训的指挥使马云看着对面一个太监刚刚落座,便颐指气使地掏出印信,传了这么一句口谕。
马云把令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又偷觑了对面那人脸色,揣摩其生声音,果然是太监无疑,只是从来不曾见过,于是陪着小心问道:“这位……刘公公,往年年结时朝廷派来赏赐的事情,都是麻公公传旨,与末将也是相熟了的,况且除了印信之外,还有旨意。今年缘何换了人不说,还只有口谕?”
那自称小东子的刘公公兰花指一翘,阴阳怪气地道:“马指挥使还是少知道一些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去了,麻公公不再管着这一摊事儿了,这种内宫之事,难道还要报与你知不成?何况今年的东西,岂是能写在明诏上的?”
那指挥使立刻脖子一缩,不敢多言语了,最后反复看了令牌印信又看不出破绽,也就只好监视着这个只带了口谕的太监进去见柴宗训。
赏赐的东西,无非四色元宵干点——毕竟汴京到房州也好几百里路呢,要是做好的热汤点这般送来赏赐早就坏了——外加一壶御酒。见到柴宗训的时候,柴宗训一看朝廷赐酒,也是抖得体如筛糠,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情况。
“楞着干啥!服侍郑王殿下喝酒!”那太监身边四个虎背熊腰的壮士,便立刻扑上去,不由分说按倒柴宗训就灌。灌好之后软禁在一间密室内,不让府上他人靠近,不过一时三刻,再开门时柴宗训已然是蜷缩如虾子,口吐白沫气绝身亡了。
“记得上报成暴病而亡,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下毒的太监离开郑王府不久,便在出房州城时遭到了袭击,一行数人全部身亡。不过因为已经是夜间了,旁人没有及时发现尸体罢了。到的第二天一早,才有房州守军举告,可惜以这个时代的仵作医学技术,加上冬日的寒冷,也不可能查得清楚尸体究竟是死了半天还是死了两天了。
柴宗训因病暴毙的消息传回汴京,赵炅一听到就惊得手足无措。然而第二日上朝,明明没有干这件事情的赵炅却只能换来满朝文武眼中那种既不敢说,又明明白白写着“你懂的”字样的眼神。
……
元宵节后三天,正月十八。杭州城内,吴越王宫咸宁殿,正式早朝。与往昔相比,吴越朝廷的朝会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肃穆过。
“寡人昨夜得职方司密报,已逊位为郑王的柴宗训为赵炅逆贼以牵机药所鸩杀!北地民间也多有风闻先帝赵匡胤死因,也是赵炅谋害,诈称暴病而亡——想先帝龙体强健,不过四十二岁,如何便会因忧劳过度,猝然病亡?只是此前寡人并无明证,一直隐忍不发,至今月余,又得赵炅逆贼忧心其位不稳,居然鸩杀禅让逊位之郑王!毒施人鬼,令人发指。先帝在时,曾立誓永保柴氏子孙富贵,而赵炅行此,纵其弑君之罪无证,亦已证明其非唯大宋之逆贼,亦赵氏之贼子。
寡人昔年受天下兵马大元帅衔时,曾有周恭帝、宋太祖两份明诏,先后受之,因周恭帝自愿逊位,寡人才勉受二诏。如今赵炅谋逆,弑君杀兄,寡人统天下兵马,欲以顺诛逆、为天下除残去秽,诸卿以为如何?”
赵炅居然连柴宗训都干掉了!文武群臣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听闻之下,无不悚然动容,短暂的压抑与安静之后,立刻爆发出群情汹汹的劝进。原因无他,吴越国已经被历代统治者的刻意低调压抑得如同吃了枪药一般饥渴难耐了——明明拥有天下半壁江山,却犹然对北朝恭顺不已,现在终于大王自己都开口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便在此时!
何况,申屠令坚,陈诲,好几路名将早就离开杭州被派出外镇了,十万大军也以讨伐南洋的名义调度了小半年了,稍微有点政治警觉的人,都可以从这箭在弦上的紧张中察觉出一点什么。如今这层窗户纸被捅破,自然是争着试图立从龙之功。
枢密使、四伯父钱仁俊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早年在岭南呆的久了,那时医疗条件不好,落下病根,至今上朝都要赐座。此刻作为中枢总掌兵马财政调度的高官,自然首先由他负责发言:“臣以为大王所言字字珠玑,当此天下倒悬之机,唯有大王可救万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此时不出兵讨逆,更待何时。”
钱仁俊发言之后,才轮到孙晟、韩熙载等进言:“大王受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命,统领天下兵马本就顺理成章。然大王谦退自守,从不逾距,今日乃是赵炅逆贼天人共愤,大王才兴义兵以诛除凶暴,古今忠义节烈,无出大王之右者矣。”
然而孙晟、韩熙载的建言话音刚落,又有徐铉抗声反对说:“不可!以大王之功德巍巍、合当受命,且今日周恭帝无辜被弑,天下无主,大王又岂可以区区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名北伐?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臣等以为,大王可效法汉昭烈帝于曹丕弑献帝时故例,正位为君以明大统,而后出兵,则淮南汉南可一鼓而定。蜀地之民,也会如禾苗之望甘霖,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其实纵然徐铉不做劝进的出头鸟,别人也是要说的,只是大家都要铺垫一下前面的情节——毕竟柴宗训死了,总归名义上大家昔年都是他的臣,总该悲伤一点。如今徐铉抢着说出劝进之言后,众人唯有纷纷附和,变着花样丰富钱惟昱应当称帝的理由。
“诸位爱卿心意,寡人已然知晓,然寡人德薄才浅。当此乱世,自居天子而不得善终者不可胜计,寡人也绝无非分之想。今日虽然恭帝死于赵炅之手,然我吴越尚有世宗庶子、恭帝幼弟蕲王身在信州疗养。寡人当立蕲王……”
“大王万万不可啊!五代以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周恭帝7岁登基,而最终不得不逊位,欲为一太平贤王而不可得。大王如此,则非是爱护蕲王,是害了蕲王啊。望大望三思!”
徐铉一边说,一边免冠叩首,居然磕出血来,情真意切之处,着实令人感佩。钱惟昱效法古之曹丕、司马炎,三辞徐铉与劝进诸臣所请,又不想让自己和赵炅一样占不到道德制高点,或许还有没过够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名义统军征战的瘾。最终,徐铉似乎是体察到了钱惟昱的真意,奏请说:“大王既然不愿如今称帝,不如先请大王以蕲王为监国、以大王总摄国政,先权处军政大事,带战况明朗、前线建功后,再请蕲王辞逊!”
“徐卿此议甚善,不如便暂且如此施行。大军即日救援川中,并由寡人亲帅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