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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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之外,南闸镇附近的河段,也有一些地方被虾蟆车的填土给堆平了一些。河道宽度也窄了不少。不过这毕竟是运河而非护城河,要想彻底填平某些河段的话,就不太经济了。而且也会导致源头而来的活水泛滥、使周遭阵地泛滥泥泞、难以进兵。”
“便只有这些?杀伤了多少吴越军,攻破了多少楼橹城垣?这些都估算不出来么?”
柴克宏不怒自威的语调,顿时让行军司马气势一矮,畏畏缩缩地回复到:“杀伤吴越军兵……约摸两三百之数,以撞木、火罐、床弩破坏敌楼5座、望哨若干。另外,我军最后猛撞砦门的那队兵马,原本都快成功了,吴越人最后危急关头才用猛火油焚烧我军撞门队。
但那道本就已经被撞残破的木门,也在猛火油焚烧之中彻底崩毁。退下来的士卒回报说,当时吴越人已经动用了塞门刀车临时顶上。可惜我军这一退,吴越人又有一个白天的时间临时修一道简易的砦门了。”
“区区一道夹城,不可以拖延太久,最多三天……五天,五天之后,必须要从这附近突破一段夹城,哪怕付出五千人的代价,也要做到!突破之后,我军就可以批亢捣虚,往南北两翼拓展。彻底把吴越军的防线摧垮,把残敌逼回无锡城和江阴。到时候,便让游骑烧杀无锡以东诸县、镇。
吴越军要是拢城死守、避而不战,那就尽数迁掠其民。要是钱贼的游骑还敢袭扰我背后,那么钱贼的游骑敢烧杀一处村镇,我军就烧杀三处作为偿还!”
“谨遵……谨遵都帅号令!卑职这便去传达都帅的意思!”
那行军司马只不过是文官出身,如何有柴克宏这等冷血?当下闻言几乎是被柴克宏的气场吓得哆嗦难言。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怪柴克宏心狠。实在是如今这个形势,双方为了让自己保持隆冬时节的守势优势、逼敌来攻,都已经用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钱惟昱派遣顾长风的游骑四处烧杀、专挑南唐军没有分兵的地方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就是为了把南唐军逼出来。既然钱惟昱让顾长风做了初一,自然也怨不得柴克宏做十五了。在柴克宏看来,攻破夹城之后,对无锡甚至苏州外围的郊县村镇烧杀抢掠,定然可以把吴越大军从坚城里面逼出来野战、决战。
于是,战争的车轮就这样被加速了,随着越来越大的惯性,几乎停不下来。这一天,在南面的青阳镇,朱匡业的兵马也没能在第一轮猛攻中就取得实质性突破。当然,朱匡业失败的原因,相当一部分也要归结于吴越军似乎夜视能力远远高于南唐军士卒,借着雪夜的反光,弓弩等远程打击效率高出南唐军十几倍。
只不过,这些原因南唐军将领们还没有总结出来,在他们面前,总归要再碰一两次壁才能发现问题。当然,至于其中真正的营养学原因,南唐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分析出来的,他们最多也就知道一个现象而已——谁让吴越军的兵将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吃了那个橙色的萝卜才夜间视力大增的呢?
……
此后的数日里,柴克宏和朱匡业的大军以多点出击、车轮佯攻的战法,与吴越人进行着血腥的消耗。每一夜,都有至少千余士卒付出流血伤亡的代价,而且其中八成都是南唐军的人,但是这样的攻伐却始终没有停歇。
因为河堤工事被破坏的区段越来越多,南唐一方在可用的佯攻点选择上也越来越多样。每天晚上,吴越人要想清楚弄明白究竟哪里才是主攻、哪里才是佯攻也就需要消耗更多的时间。
因此,虽然在局部战场上,吴越军的杀伤交换比依然有着一切防守作战的大军所固有的优势、可以做到每杀伤三五个南唐军士卒而自身才付出一个伤亡的代价。但是,吴越军对南唐主攻战场的驰援速度,也变得越来越缓慢。临近阵地的援军,从一开始的一炷香就到,慢慢拖到了后面需要一刻钟、甚至一个时辰才能赶到。
毕竟,无锡到江阴的夹城,足足有80里长,吴越作为守方,在战事没有爆发之前,只能是分兵把口、平铺直叙地部署力量。而南唐作为攻防,则可以提前趁着夜幕进行兵力集中。也正是基于这一认识,在战役持续到第五天的时候,即使柴克宏已经发现了吴越弓弩队的战士似乎真的夜视能力远胜于南唐同行,但是他依然坚持夜间进攻。
柴克宏很清楚,如果是围攻那些据点型的小城池——那样的城池四周城墙周长总共就只有几里地、却有数千或者上万兵马驻守——那么夜间偷袭带来的佯攻分兵效果就不那么重要了。但是如果对付的是夹城之类绵延数十里、兵马平摊下来之后不多的防御工事,那么佯攻分散敌军援军就至关重要了。
即使夜战会让柴克宏的士卒在弓弩对射和滚木礌石之下、比白昼进攻多付出三倍的伤亡。但是只要夜间进攻对于干扰敌军判断主攻方向这一点上起到的效果依然不变,那么柴克宏就要坚持夜间进攻!
当然,南唐军将帅当中也不是人人都有柴克宏这般的冷血和担当的。在南面靠近无锡那边,朱匡业的两万大军后续的打法就要保守一些——朱匡业同样在战斗持续了数日之后,渐渐察觉到了吴越军夜视能力的优势。而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朱匡业就认为南唐军继续夜间进攻就起不到干扰敌军火力的效果了,既然如此,不如白天堂堂正正攻打。
这样的行动,导致了朱匡业的兵马在伤亡速度上比北面柴克宏的人马要慢一些,而且杀敌交换比数据也比柴克宏好看一些——柴克宏几乎是在拿六七个比一个的伤亡比填东圩河夹城这道窟窿,而保守的朱匡业这边最多才三四个比一个。
血与火的洗礼,从腊月二十晚上开始,持续到了腊月二十五。在这一天,冷血、坚忍不拔的柴克宏终于证明了自己——这天晚上,坚持不为伤亡所动的柴克宏继续让南唐军连夜出击,兵分十几路、打着火把全力猛攻。
当然,其中除了两路主攻之外,其他各路都是只有两三百名弓手、对着此前被南唐军破坏了大半外围工事的河堤进行弓箭牵制的佯攻部队。
或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猛攻,让吴越军防线上存在隐患的攻击点已经太多了,部署在夹城北段的万余吴越军被南唐的攻势充分分兵摊薄了兵力。最终,在三个时辰的持续猛攻之后,柴克宏的大军在南闸镇南面几里地的一处阵地,强攻突破了夹城内外两道砦门,彻底把吴越人的夹城撕成了两段!
在那处阵地上,吴越军只有不过300名战兵,在南唐军攻破杀入的时候,这300人几乎全部战死,只有十几个人选择了投降,但是依然被南唐兵当众斩首!原因无他,为了杀破这个300名吴越兵守住的防区,柴克宏几乎是一夜之间堆上去了三千人的伤亡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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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将功未成万骨已枯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唉,这柴克宏还真是下血本啊。”
夕阳西下时分。站在无锡城头,看着城外焚烧村落、肆虐隳突的南唐军游骑;又回过头看看城墙内一溜儿刚刚搭建好的窝棚、以及数千面带烟火之色的难民;钱惟昱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悲悯的语气,吟诵了一遍那首五十多年前、大唐秘书郎曹松目睹黄巢、秦宗权流毒天下、军阀混战时所作下的千古名诗。
不过,那种悲悯当中,似乎浑然没有想到就在七八天之前,他自己就曾经下令让顾长风带着几百游骑、在常州地界上做下过同样恶劣的行径。如今这一切,只能算是两个只看目标、不择手段的人正面硬碰之后导致的结果。
柴克宏不是什么历史上多有名的将领,此前钱惟昱也不可能对这人有什么深刻的认识。不过,如今也不算晚,经过东圩河夹城一战,钱惟昱算是对柴克宏有了充分地概括:那是一个和朱可夫差不多的家伙,坚忍,粗暴,不为外部因素的变化所动。如果放到一千年后,绝对属于那种会喊出“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斯大林格勒。就算死绝两个集团军,也不许后退一步!”之类命令的家伙。
“殿下,昨夜我军发现形势不妙之后,已经再次紧急迁徙了附近村镇的民户入城避难了。加上此前的提前部署,好歹没有给柴克宏留下多少作恶的机会。北面水丘老将军那里,也已经让夹城内的守军尽数收缩、放弃了大段的城墙,缩进三处东圩河沿岸的镇子坞堡当中固守。还请殿下宽心。”
钱惟昱闻声,从悲天悯人的文艺范儿当中回过神来,见向自己汇报的正是自己的心腹戍卫将领顾长风。他咽了一口因为长时间悲悯而微微发干发苦的唾沫,缓缓地问道:“各军都撤下来了吧,没什么额外的损失?夹城可有破坏掉?”
“没有什么额外的损失,涂镇、青阳镇的坞堡都非常完好,这几个镇子之间的阵地也没有被南唐人第一时间攻破。所以撤过去的守军也比较井然有序,连猛火油和弓弩箭矢这些军械战备之物都基本运回了坞堡,没有留给南唐人。只有南闸镇那边,因为当时距离柴克宏部突破的口子只有两三里地。南唐军杀入夹城之后,立刻往南北两个方向添兵扩大战果,因此没能堵住。
不过,我军在撤退之前,也焚毁了青阳镇的武库,大约800多桶猛火油和其他物资,一起被烧毁了,没有留着资敌。另外,南闸镇这地名的得名,本来就是几年前开挖东圩河运河的时候,作为江阴以南船闸的所在而得名。是一个这几年来因为运河而发展起来的转运港镇、镇内民户本就是拉纤卸货的力夫为主,所以倒也大多被征召为守城民壮了。
我军撤走时,他们按照水丘老将军提前下达的军令,破坏了镇子附近的船闸,放长江水灌进来,倒也没让柴克宏捞到什么东西。”
顾长风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钱惟昱完全可以听得出,今早五更天的时候,在北面六十里外发生的究竟是何等惨烈的一幕。虽然无锡一带地势平缓、落差不大;但是掘开运河的水闸,放长江水灌进下游,起码也会导致下游水位暴涨数尺——毕竟那不是开掘什么小河小沟放水,而是把长江水给放进来的!滔滔长江的水量,就是把太湖塞爆都没什么问题吧。
“南边可有做好准备么?可有后续的水利设施把放过来的水给堵住?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掉以轻心呐。”
“殿下放心,末将省得其中利害,当初破闸放水的战法,也是水丘老将军等战前商议时候本就有提到的。下游的青阳镇那边,也早已预作了准备、加固了堤防和闸门。而且无锡城连通青阳镇的那20里夹城甬道我军至今也没有放弃、依然派兵固守。为的就是可以及时调集撩浅军上去,到青阳镇抢险。”
听了这个结论,钱惟昱微微放心了一些。毕竟除了南闸镇南北两面那三十多里的夹城是因为被南唐军突破后、遭到对方沿着夹城甬道的纵向突破而弃守的。而往南突击的南唐军在到了涂镇之后,就被坚固的坞堡阻断了,无法继续快速突进。涂镇再往南到青阳镇的20里夹城甬道,则是因为失去了战略上的防守价值才被吴越军主动放弃的。
而青阳镇通往无锡这边的那段,因为还有战略价值,如今依然有数千守军固守——只不过,如今这道甬道遭遇打击的可能性,已经从几天前的只用提防来自东边沿河的一面,变成了东西两面腹背受敌的累赘。
“殿下,今日午后,负责青阳镇那边防务的一名都虞侯,还曾派遣斥候来回报,说是在那里加固堤防的撩浅军,一日之内捞到了几百具穿着南唐军服色甲胄的士卒尸首。应该都是我军开闸放水的时候这些人正在渡河、结果被水头冲走溺毙的。想来唐军要想讨到好出去,还没那么快。”
“如此算来,从开战至今,唐军总共该有损失了多少人马了?我军战损如何。”
“我军战损不过两千之数,战死者不过六百。南唐军战死、伤重不治、堕水溺亡者,只怕加起来有七八千之数了,受伤、逃亡者也不下此数。如此战法,柴克宏定然不能持久的。”
“但愿如此吧,只能指望这柴克宏别想出什么更加歹毒的招数来,逼我军转守为攻与他野战决战。”
……
钱惟昱的期望,很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柴克宏既然得了李弘冀的全权委任、敢让两路大军付出总计规模约摸在一万五千人左右的前期损失、来换取一个开战后十日之内突破吴越夹城、深入吴越腹地的战略性突破。那么,他显然是有一连串扩大危害的后招的。否则的话,前期下的成本根本就收不回来。
无锡、江阴二县附近三十多个村镇,就在数日之内被彻底清扫一空。虽然绝大多数细软财物、百姓人家和牲口存粮这些,都被坚壁清野的吴越军提前收拢到几处县城内,但是粗重什物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