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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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分说地将闵西全赶出了井洛宫,闵钟劫的神情这才阴沉了下来。嫡长子闵西原之所以会这么快地落马,其中缘由他一清二楚,斗家纳婿之夜,若是斗御殊没有让人将闵西原灌醉,自己也不会有机会下旨赐婚,也不会有后半夜闵西原闯入霍府的那一出好戏。本来丝毫不占优势地庶子闵西全,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坐上了世子之位,这其中,斗家功不可没!每次想到能够犹如变色龙般快速转向的斗家,闵钟劫的心中就犹如梗了一根刺般难受。须知周国长新君之变仍未平定,他绝不想在夏国的臣子中看到有斗御殊这样的人。
“斗御殊,斗御殊!”闵钟劫表情复杂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百感交集。他至今仍未忘记自己在登上世子之位前和斗御殊亲密无间地情景,就在那段时间,他娶了斗御殊的妹妹敬姬,最终靠着这一层关系斗倒了自己的两个弟弟,最终成功成为了夏侯。可是,眼下自己的儿子也同样走了自己的老路,难道,斗家就真的那么不可或缺么?
“难道真的要下决心诛除斗家以永绝后患,一劳永逸?”闵钟劫不敢轻易下定主意,此事一旦实行,其后果的深远恐怕不仅限于夏国一国,他不得不格外谨慎。
然而,附骨之蛆一日不除,他就永生永世没法安心,这一步,早晚总得走的。
夏侯父子固然各怀鬼胎,练钧如的兴平君府也并不平静。天子遇刺一事很快就沸沸扬扬得传开了,而趁此机会前来探听口风的官员却络绎不绝,哪怕是那些根本不在乎天子存亡的夏国权臣也是如此。
这一日,大驾光临的正是孟尝君斗御殊和其婿孟准,新婚不久后的孟准满面红光,看上去大异于从前的猥琐鄙陋,言谈间也是信心十足。
不过,斗御殊翁婿两人乃是邀请练钧如前往郊外赏玩风景,至于政事则是闭口不提。说来也巧,就在斗家两人踏进府邸之后没多久,明萱和孔笙两女也先后而至,那面纱下流露出的万种风情顿时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想不到殿下还有如斯艳福!”斗御殊望着远远行来的两女,言不由衷地道。当日霍府中的状况虽然不得而知,但闵西原的伤势却摆在那里,因此再也无人敢小看这看似弱质纤纤的两女。明萱在出手之后也再未隐藏自己的身份,无忧谷传人的头衔让本欲兴师问罪的夏国群臣都打了退堂鼓,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大大出乎斗御殊预料的是,两女在进了院子之后竟然立刻分了手,只有孔笙一人朝这边走来,而明萱则是转身去了别院。
“殿下,孟尝君大人!”孔笙略略一弯腰屈膝算是行了礼,不待有人招呼就站了起来,“明萱妹妹应该是去找那位许公子了,两位就不用翘首以待了。”她一眼便看出了斗御殊的讶异之色,不由露出了一个大为暧昧的笑容,“一个是无忧谷传人,一个是旭阳门首徒,岂不是两两相配?”
斗御殊闻言不禁和练钧如相视一笑,“不愧是如笙小姐,对这点小事也是廖若指掌!”他见一旁的孟准只是瞟了孔笙一眼便谈笑自如,心中暗自赞许,口中却盛情相邀道,“今日我和准儿邀殿下前往城外游玩,不知如笙小姐是否有雅兴一同前往?”
孔笙原本就是知道了斗御殊的来意方才匆匆赶来,自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这时光正好,斗大人端得是挑的好时候,不过,您只邀殿下未免太过无趣,须知这赏玩晚春之色自然得璧人相称。虽然不能去打扰许公子和明萱妹妹,但是,斗昌公子和樊欣远公子不是还在此地么,再加上香洛仪嘉和婉儿姑娘,这人就都齐全了。”
斗御殊起初还觉得人多太杂,但思量片刻便立即答应了这个建议。
不仅如此,原本以马车代步的出游方式也给众人否定,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十数只异禽坐骑。于是,在洛都百姓的殷羡目光中,将近二十几只异禽纷纷扬扬地从兴平君府和孟尝君府飞上长空,须臾便消失在远处的天际。
第六卷 风雨飘摇 第七章 贵人
端坐于博乐鸟之上,练钧如的肩背上却还带着那两只绯红色幼鸟,看上去颇为怪异。然而,处在这种时刻要提防小心的时刻,他不得不处处多留一个心眼,须知瑶姬的嘱咐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再加上他已经囚禁了明空,因此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引来伍形易座下的人物。
原本的低调之举突然成了这样招摇的出游,斗御殊和孟准却都是气度安然,反倒是随行的两个护卫一副紧张戒备的模样,似乎始终在忧心可能到来的刺客。而孔笙孔懿以及香洛仪嘉四女分坐两只异禽,却都是喜笑颜开,看到她们那怡然自得的模样,最近一直心中惶然的练钧如也是心头一松。
洛都城外几十里的一处小树林中,一个足足几十人的商队正在忙着安营扎寨,一群年轻汉子正在忙着生火造饭。尽管再前行半日便可进入城中,但对于他们这种四海为家的行商来说,进城之前起码要由专人打点几日,所以商队总管也不忙着赶路,观了天色之后便决定在这里歇上一日。然而,就在这伙人忙忙碌碌的时候,天上便传来了一连串羽翼振翅之声,须臾之间,这片往常人迹罕至的小树林中就落下了十几只羽色各异的异禽。
“天,竟然撞上了贵人出游!”中年总管只是瞟了一眼便脸色大变,看到周遭的手下早已安好了营帐,他顿时极为气苦。须知这能够载人的异禽大多都属于权贵,碰到这种招惹不起的人,他们这小小商队若是还盘踞于此,怕是就不要命了。
“所有人听着,快快收拾干净让路!”斗御殊的两个护卫也未曾想到此地竟会有外人,因此一跃下鸟背便冷着脸呵斥道,“不要扰了我家主人的兴致!”
斗御殊居高临下地扫了扫下头慌乱的商队,眉头不由轻轻一皱。这小树林乃是他以往出城最喜流连的地方,不仅是因为这树林中时有野物,更因为其正好傍山而生。一条蜿蜒而下的小溪正好流经此地,清幽中带着一点山泉叮咚之响,无论环境还是气氛都适合于出游和商谈。如今,这一伙不知好歹的游商突然扰了此地的清净,顿时令他恼怒万分。
“大人,这些人都是行商,带的东西看上去也不少,要收拾起来绝非易事,不若我们另寻雅地吧!”练钧如也已经看到了那林间散落的满地杂物,唯有摇头苦笑了一声。又建议道,“我看这山势陡峭崎岖,上头也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定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我们就去山顶一游如何?”
斗御殊刚来得及说出“山风险恶”,一旁的孔笙便突然笑着插话道:“大人还是听殿下一句劝吧。这些人是手忙脚乱收拾不清,待到他们整理完毕,恐怕天色都要黑了!”她轻轻一拍座下无比驯服的坐骑,又和身后的香洛耳语了一阵,那黑色异禽便当先展翅升空。竟直朝山顶而去。
有了领头的,喝令声立刻此起彼伏地传来,斗御殊和女婿对视一眼之后,也只得无奈地跟随了上去。那一只只异禽的风声惊动了山中无穷宿鸟,顿时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鸟鸣声。斗御殊的两个护卫只得狠狠瞪了那些行商一眼。左边那个仿佛是为了发泄心中愤怒,恨恨地挥出一剑。只听轰隆一声,几棵碗口粗细的树便伏倒在地,带起了大片烟尘。
两人不敢落后。耽搁了这么一刻就快速追了上去,很快消失在了一众行商地视野之中。
“潘总管,我们是走是留?”一个汉子疾步走到商队总管身侧,不解地询问道,“这些人看上去都是洛都贵胄,若是他们待会下来时我们还留在此地,怕是免不了一场祸事。”
“不,我们留下!”被称作潘总管的中年人只是沉思片刻便打定了主意,“列国之中,就连普通权贵也最多能够驯养一两只异禽,这些人足足十几骑,而且都是毛色艳丽缤纷的上佳货色,错过就可惜了!你们也不想一辈子作行商吧?”
“您的意思是……”那汉子先是露出一丝喜色,随即又有些惶恐,“可是这些权贵都不是好伺候的人,刚才那两个护卫模样的似乎已经发怒了。若是待会他们一言不合就要我等性命,岂不是太过冤枉?”
潘有硕白了这个畏首畏尾的副手一眼,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怕死就不要做生意!天宇轩主人能够从一介商贾攀升至天下首富,就是因为他的眼光和胆量,我们不过区区行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人家刚,才有心,早就取了我们性命,如今这天下可就是人命最不值钱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吩咐他们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有,把马背上的那些箱子卸下来!”
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潘有硕的心中却着实忐忑,他是模糊听见了那几人的对话方才下定了决心。须知他们这一次所带的货物非同小可,轻易进城只会惹来麻烦,若是能够说动这些权贵,那不仅自己将来的前程有望,家族的商队也许可以更进一步。怀着这既企盼又担忧的心情,潘有硕只能咬着牙齿等待下去,他只希望,那一群贵人能够在下山的时候注意他们一眼,至少注意一下那些箱子也好。
山顶上的谈话却很简单,孔笙和孔懿两女带着香洛和仪嘉远远地避开了,只有严修紧随练钧如面对着斗家翁婿,至于那两个护卫也只是站在远处。斗御殊在接连问了几个关于中州的问题之后,终于转到了正题上,“殿下,听说伍形易已经有意让中州六卿重新确立几位王子的身份,此事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他如今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练钧如冷冷一笑,一动不动地看着斗御殊的眼睛,突然又换了一副轻松自如的神情,“只是既然传出了陛下遇刺的消息,他这个时候的举动就只能招人疑忌而已,想必列国之内,没有几个人会相信那些人是真的王子吧?”
“炎侯已经命心腹重臣虎钺前去中州传讯,似乎有干涉此事的打算,殿下可否知道,那位炎侯有意将炎姬殿下许配给未来的中州天子,所以,他应该不会过分执着于真假之别。”斗御殊似乎根本不在意语出惊人,又轻描淡写地撂出了一句重若千钧的话。
“炎姬殿下……”练钧如的脸色微微一变,如今他拥有了孔懿的温情,对于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炎姬阳明期,思念已经渐渐淡了,可是仍旧经不起斗御殊这区区一句话。勉强克制住心底的情绪,他又摇头道,“炎侯珍爱炎姬如同珍宝,绝不会轻易许嫁,这一次也应该只是为了放出烟雾迷惑别人而已。大人不必这么左右兜圈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中州储位归属,其实父王早有决断,应该就是为了此事才会和伍形易有了分歧,如今以遇刺为名不见外客,恐怕已经是被伍形易软禁了。”
斗御殊只是在听到“早有决断”四字时面色微微一变,对于华王姜离的处境倒是一副毫不惊奇的态度。不过,先前的夏国世子之争,他知道自己狠狠推了闵西全一把,却让斗家在泥潭中更加深深地陷了进去,因此不得不另寻他路。
“那么,殿下这位名副其实的王子又准备怎么做?”孟准突然咄咄逼人地问道,“我当日有感于殿下知遇之恩,曾经有意报效,而殿下却未曾允准我留下,而是遣我前来这里交好家岳。殿下身边并无经天纬地的人才,在外这不到两年却也结交了不少人,为的应该不止是将来为一富家翁吧?”孟准虽然只是斗御殊之婿,在斗家却已经隐隐有盖过斗御殊三子之势,此时的出言不仅是代岳父而问,更是为了撇清自己在其中的关系。
话说到这个份上,练钧如已经觉察到了自己身上最浓重的危机。这个兴平君身份只是假的,而且不仅除了华王姜离知道,就连伍形易也是一清二楚,因此想要染指中州王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考虑对这两人交待真实身份,须知要能够对抗伍形易,他不能老是这么招摇撞骗下去。
“两位可知世上有一样变脸秘术?”练钧如只是沉思片刻便决定赌一赌,心中的杀机却出奇得高涨了起来,“我这个中州王子虽然得到了陛下的认可,履历生平俱是齐全,却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望着斗御殊和孟准惊愕莫名的表情,他只是微微调动了脸上五官,瞬间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随后又立刻恢复了过来,“事到如今,斗大人应当知道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了吧?中州王位虽好,能够有份坐上去的却只是傀,儡,斗大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第六卷 风雨飘摇 第八章 交底
斗御殊此前并未见过练钧如的真面目,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出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四国诸侯朝觐之后,各自都令丹青妙手绘了一幅使尊画像,因此各国权臣贵胄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使尊其人。斗御殊望着面沉如水的练钧如,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对方选择了这种时候坦明身份,其用意不言而喻,毕竟,自己的底细已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