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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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阎世伯”突然抛弃韩遂,转投河朔,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今日一战,韩遂大败,折损近半,任谁都看得出,他不行了。此时可以说是阎忠最后的机会了,再无动作,异日即便凭借盖、阎二家的关系,不被朝廷治罪,也很难挤入权力核心。阎忠为人素有大志,胸怀治国良策,自谓世间奇杰,怎么可能甘愿沦为一介普通官宦。
阎忠名著西州,声闻天下,乃是凉州文官之首,素得韩遂看重,视为左膀右臂,他的反正,对长安叛军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不过说实话,盖俊并没有太过重视,白天他刚刚对韩遂获得一场辉煌的胜利,长安大门转瞬即开,阎忠带来的情报,充其量只能算作锦上添花。有则固然是好,没有也无甚关系。
抱着这样的想法,盖俊不咸不淡地勉励杨干几句,接过后者递来的密信,打开细看,先是一怔,继而面色大变,只觉一股冷气从背脊冒起,一路爬到后脑,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残留在身体内的些许睡意立时不翼而飞。
信上没有长篇大论,既是密信,自然以简便为要,只有短短八个字:长安,事败。北地,卢水。字迹点划凝重,结体奔突,大气磅礴,显示出了主人极佳的书法水准。然而盖俊此刻哪里有心思关注这些,他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它传递出的信息慑住,以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养气功夫,也不禁被骇得目瞪口呆,良久无言。
长安,事败,指的必然是马宇、梁相等人暗里策划迎河朔军入城之事为韩遂发觉,参与者凶多吉少,这件事已经让盖俊心里大吃一惊,但和后面的信息一比,可谓小巫见大巫。北地,卢水。盖俊一眼就看穿了它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心里似乎难以接受,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看,半晌才把目光移开,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杨干忐忑不安地站在大帐中央,看着骠骑将军短短时间内神情急剧变化,想来定是从信上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杨干本人不识字,就算识字,也不敢偷偷观看,心里颇是感到好奇,却也清楚那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不过有一点杨干能肯定,他冒死出城,把密信送到骠骑将军手里,不仅报答了阎君的恩情,还帮了骠骑将军大忙。
果然不出杨干所料,盖俊稍稍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把信件折叠好放到奏案,面上露出的笑容,远比适才热情得多,和声说道:“此信对孤甚为重要。杨司马不顾自身安危,身被二创,犹不退缩,突破层层险阻,至河朔大营,真忠义之士也。”
杨干见盖俊这般说,便知高官厚赏,一个也跑不了,强忍心中喜意,肃容抱拳道:“干一介微末,食国家之俸禄,受阎君之恩惠,得偿一二,纵使百死,亦无遗矣。”
盖俊点点头道:“杨司马不宜再返长安,暂且留于营中,待孤扫平韩贼,恢复社稷,必会上报天子,为杨司马请功。”盖俊现在急需召集文武商议对策,时间可谓分秒必争,乃止住杨干下拜之势,又勉励几句,便以安心养伤为由,令他退下。同时吩咐盖衡,让他立刻传唤诸文武,到此议事。盖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当即领命而去。
盖衡走后,盖俊面上渐渐爬满凝重之色,又重新打开密信观之,心中暗暗后怕不已。阎忠做的可非锦上添花,如果不是他及时通知,很可能导致自己的勤王大业功亏一篑。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可以排除艰险,跨过难关,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阎世伯……”盖俊很快把阎忠暂时放到一边,心里默默地念起另外一个名字:“沮渠兄弟、沮渠兄弟……联合外人,与我为难,我,还能把你当成兄弟吗……”
盖俊和沮渠元安少年相识,细细算来,几近二十载,两人虽有汉胡之别,感情则极为要好。昔年为赴关东清剿黄巾贼,盖俊组建射虎、落雕二营,沮渠元安听说后二话不说,带兵五百,马千匹前来相助,盖俊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心里的那份感动。
沮渠元安随他杀到关东,横扫南北,继而反转西疆,尽败凉州叛军、羌胡,每战不顾生死,奋勇争先,带来的五百骑,折损大半,中平三年初返家时,身边仅余一百五六十骑。
自此一别,时光悠悠,六七年矣。盖俊早已不是当年凭借军功,初登两千石太守的大汉年轻俊杰,而今贵为骠骑将军、并州牧,即将入主西都,统摄朝政。沮渠元安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也不再是卢水权贵的继承人,而是成为卢水胡数十万部民的王。
两人虽天各一方,却从未断过往来,对于沮渠元安联合韩遂,背叛大汉国,并自立为王,盖俊不止一次写信质问,前者每每顾左右而言他,但说往昔故事。
盖俊心里气愤归气愤,但一时也奈何对方不得,且不久后远赴并州平叛,一度中断往来。不过盖俊心底到底还存有一份昔日情谊,加之日后插手凉州,许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乃恢复交往。盖俊从未将卢水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沮渠元安充其量也就割据一地,现今大汉国陷入内战,难以顾及,待关西局势稳定,不战亦可bi降之。未曾想沮渠元安不老老实实当着他的卢水王,居然敢对他刀兵相向。
盖俊心头升起一丝悔意,事实上当年他就看出了沮渠元安暗藏着野心,早知有今日之祸,他当时真应该狠下心来,杀了他。
旋而苦笑,现在当然可以这么想,可那个时候,他根本无法出手,沮渠元安于他有恩,于国有功,连天子刘宏都接见过他,并屡屡下诏夸奖其忠义,盖俊不可能仅仅凭着自己的猜想,就把沮渠元安杀死。就算他肯,将士未必答应,朝廷更不会同意,西北边军里,有着数以万计的羌胡,杀了沮渠元安,必会丧失人心,后果不堪设想。
盖俊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案上青铜雁型油灯,思绪万千……
骠骑将军深夜召见,必然是紧要之事,诸文武闻讯不敢怠慢,急忙穿衣及履,前往中军大帐。贾诩是第一个赶到的,一来他所居之所就在近作,二来则是思虑敌我,尚未就眠,盖俊也不等其余人到齐,先把信交给他。
“将军,这……”贾诩城府极深,看到信后,亦微露惊容,然而贾诩就是贾诩,骤遇这等天大事情,却也不忘留心其他。“下官没看错的话,这是阎君笔迹吧。”
盖俊颔首确认。阎忠知人之鉴,西州绝伦,两人皆是被其点评,始有名声。
盖俊不由感叹道:“本以为连破叛军,大局渐定,振兴社稷,朝夕间耳。不意韩遂老贼居然暗藏后招今日沙场战斗,孤屡疑韩遂老贼为势弱者,却以弱抗强,互相消耗,意志甚坚,孤还道他被局势bi疯了,原是有此深意。幸亏将士奋勇,击破顽敌,未叫他阴谋得逞。唉若非阎君相告,我等至今尚蒙在鼓里,几坏大事。是孤轻敌了”
贾诩手握密信,再三观看,轻轻摇了摇头道:“此不怪将军,责在下官。下官为将军谋主,虽知韩遂其人军事为短,手段为长,却也没猜到他有这般惊天手段。”
现在可不是互相揽责任的时候,盖俊摆摆手,相互交流意见,随后又有数名文武赶来,闻之无不大惊失色,旋而加入讨论,待腹心尽至,盖俊使人挂起北地郡地图。
盖俊环顾文武,一字一句道:“刚刚收到确切情报,卢水胡受韩遂邀请,将入北地。”
关羽是最后几名到者,听得一知半解,云里雾里,而今见盖俊亲口承认,勃然大怒,手掌翻起,用力拍下,竟将一张上好的几案,拍得龟裂数道,由此可知其心中怒意。关羽扬声喝道:“沮渠元安,白肤异种,屡受将军恩惠,岂敢如是邪?”
不只关羽一人如此,那些出身西凉的元老旧将们全都愤怒不已,纷纷不顾身份,破口大骂。如果他们不认识沮渠元安也就罢了,偏偏后者曾是他们中的一员,曾休戚与共,生死相依,是以得知其背叛盖俊,背叛他们,更加伤心,难以接受。
盖俊微微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手打断诸将,说道:“行了,别提那个人了,孤不想听。还是说说应对之策吧。情报很是简陋,仅知卢水将来北地,至于有无汉军、兵力人数、入侵时间、攻击路线,一概不知。”
诸文武彼此频繁交换眼神,一时皆是不好开口,最后看向长史贾诩,他既是河朔谋主,武威又为其家乡,此地正是卢水胡主要盘踞的地方,由他先说,最为适合。
贾诩当下也不推辞,起身缓缓走到地图前,一边注视,一边思考……
第四百四十七章 回援
河朔大营,中军大帐内一片寂静,众人包括盖俊在内,全都静静地看着贾诩,等待他的发言贾诩思考良久,抬眼扫过大帐,娓娓说道:“卢水胡居于武威、张掖,部民约二十万上下,盛兵四五万,和北地先零人数相当。”北地先零本有更多人口,不过盖俊通过数场大战,斩首以万级计,另俘十数万男女,将他们安置泥水河畔,屯田放牧,既削弱了羌中的潜力,又增强了己方实力,可谓一举两得。
“卢水胡欲来北地,大体有三条路,我试说之,诸君且听:其一由武威南部渡过黄河,经金城、汉阳二郡,横穿安定,由西入境。其二渡过武威浩瀚大沙漠,渡过黄河,通过先零羌中,进抵北地西北。其三出休屠泽,深入塞外,迂回到北地郡北。”贾诩站在地图前,一边说着,一边指出确切位置,为众人一一详解。
贾诩考虑细致,所思缜密,又兼熟知地理,可谓算无遗漏,诸文武了然者少,恍然者多。以荀彧、荀攸叔侄、戏志才、卫仲道见识渊博,多谋善断,碍于出身,不明详情,此刻也只有乖乖聆听的份。倒是北地人傅干,年纪虽轻,颇类贾诩,后者所语,皆了然于胸。
盖俊缓缓颔首,沉声问道:“文和以为,卢水胡会从哪个方向入侵北地?”
贾诩不慌不忙道:“下官所言三条道路,即是危险之缓急也。卢水此来,以出其不意为上,若是弄得人尽皆知,便失去了本意。其一黄河以南,我方多有谍探,北地又有安定作为缓冲,卢水胡从这个方向前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其二大漠茫茫,飞鸟难度,走兽难行,何况人乎?或许未过黄河,已经失去大半战力,便是侥幸成功,尚有北地先零挡在面前,此路不通。是以,卢水胡多半会选择其三。”
盖俊双眸紧紧凝视地图,一字一句道:“从塞外迂回到北地?”
贾诩点了点头,出于生性谨慎,补充道:“自然,卢水胡未必不会另择道路,然而下官以为,北地人马有限,无法面面俱到,防御之轻重,可按此划分。”
盖俊目光望向以荀彧为首的一干谋士,问道:“诸君以为若何?”
荀彧欠缺的不是智慧谋略,而是第一手资料,如今听罢贾诩详说后,有了一番了解,立刻开动脑筋,稍加计较,心中所得结果,与贾诩看法略同,颔首赞同道:“下官以为贾长史所言甚有道理,臣附议。”其侄荀攸紧随其后道:“臣也附议。”
“附议……”诸谋士先后附议。
盖俊心里有了定数,继而谓贾诩道:“文和,你且说说北地的情况。”
贾诩想也不想,开口说道:“将军连年对外用兵,鏖战西北,尽诛诸胡,北地出力最大,前后累计抽调汉羌人马,不下四五万众。”
对于这一点,盖俊自己也承认,他虽然百战百胜,横扫敌人如卷席,动辄斩首数万级,但自身的损失,也非同小可,像早年跟随他的先零将领麻奴、归何等人,尽数战死沙场,惨烈由此可见一斑。
贾诩继续说道:“今将军勤王长安,杨中郎响应号召,率北地汉羌步骑一万,先零羌骑一万,南下三辅,北地所余兵马,仅五六千人。当然,如是北地面临危急,屯田汉羌约一两万众,招之即能战。先零羌中,也有两三万骑,可为助力。”
众人闻言陷入沉默,思虑敌我。
傅干摇了摇头,当先言道:“阎君密信,虽只言卢水,料来以韩遂为人,必遣汉兵同行,兵马少则三四万,多则五七八万,仅凭北地一郡之地,不能敌也。”
贾诩深以为然,肯定不能只让北地独力抵抗外敌,否则就算成功驱逐卢水胡,北地也会受到沉重打击,许盖俊苦心经营之巢xue,西北富庶繁华之大郡,就此元气大伤。
问题是,要从哪个方向调遣援军?
距离北地最近者,无疑是三辅一带的勤王大军。长安城下,盖俊本部约六万人,渭河以北,阳陵一线,其父盖勋约有万众,西北杨阿若部,麾下步骑万余,合计兵力八万数千。当然,万余伤员,乃至两万多叛军俘虏并未计算在内。如今正是勤王紧要关头,恐怕很难抽出兵力回援北地,且抽少了无济于事,抽多了则会影响大局。
荀彧说道:“勤王大军,不能轻动,晋阳道远,一时难济,不若派遣河东兵?”河东郡西北临汾,尚有故白波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