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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汉贼-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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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俊对董卓的小伎俩不在乎,荥阳根基还在,只要人力物力跟上,很快就能恢复。

盖俊自董卓进京后,入河内,争河东,再占河南,三河尽有矣。三地人口稠密,土地肥沃,且因有供养京师雒阳的任务,汇聚天下最优秀的百工人才。一群优秀的匠人,可以让你的铠甲更坚固,武器更锋利,战具更精良,毫不夸张的说,足抵十万虎狼之士。

盖俊在荥阳呆了整整两日才再度起程,跨汴水而东,游诸县,直抵原武,此地距离陈留酸枣只有一线之隔。酸枣即去年关东联军盟誓之地,如今人去县空。

盖俊感慨万千,掉头转向南,经阳武、中牟,到达河南东南方最后一站开封县。开封和陈留郡治所陈留县仅数十里路程,陈留太守张邈早在盖俊进驻原武时就接到了汇报,又闻对方南下,便赶来开封相会。

其弟广陵太守张亦随之而至,不对,应该说是故广陵太守,因为老狐狸陶谦已经把他免职了,改琅邪名士赵昱为新任广陵太守。不过张不在乎,反正他也没打算再回徐州,他是东平国人,兄为陈留太守,兖州才是他的根本。

张邈比何顒尚长数岁,今年已有五十余岁,胡须间半白,可谓袁绍圈中最长者,诸人皆以兄事之。张邈自恃为兄,素来喜秉正义,动辄厉色数人,袁绍在京中时,为谋宦官,听之任之,以此显示自己的胸襟,收拢天下志士之心。然而今时,诸人各自称雄一方,张邈颜色始终不改,就有了那么一些不知变通。如前翻,袁绍乃讨董联盟盟主,而他却以下犯上,斥责袁绍,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接受身份的转变。

盖俊也没有逃过他的魔掌,两人见面才聊几句,他便开始指责盖俊窃取河内,使王匡无立足之地。

“……”盖俊听得一脸郁闷,心道你不是恨王匡入骨吗,怎么又为他说起话来?去年王匡杀死妹夫、党人“八厨”胡母班,张邈亦为八厨之一,誓要为好友报仇,这还不到一年,仇恨就放下了?

张邈一说再说,盖俊感到不耐,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张立觉不妙,盖俊可不是袁绍,能够容忍你说三道四,赶紧插话道:“将军,臧(洪)子源目下可好?”

盖俊干笑道:“子源治理河东甚是得宜,孤与子源少年相交,对他了解极深,子源有宰牧之才,如今位居河东太守,完全是大材小用。”所谓宰牧,顾名思义,宰相、州牧也。“子源常常念及足下对他的知遇之恩……”

张摆摆手道:“子源才略智数皆十倍于我,除非盲目,否则如此大才,岂能不用?今子源归于将军,得以一展胸中抱负,我亦替他高兴。”

盖俊笑笑,和张漫谈半天,而后不经意地问道:“刘(岱)公山在昌邑吗?”昌邑为县,属山阳郡,为兖州刺史部治所。

“……”张邈张兄弟神色一滞。

至于这么惊讶吗,当真以为我会不提此事?盖俊冷笑道:“从中平六年算起,至今已有三载,他刘公山是在玩火”

张邈皱眉道:“按朝廷规制,青、徐每年拨幽州两亿七千万钱,冀、兖拨并州三亿钱,粮谷若干。然,自黄巾暴起,中原四州(兖、豫、青、徐)屡遭兵祸,从未有一时安稳,得一刻喘息,青、徐早已停止供给幽州……”

“那又如何?”盖俊硬邦邦道。先,幽州牧刘虞是徐州人,又无力强行讨要,加之自身在幽州屯田成功,自然可以装作大方的免除青、徐二州供给。但老子是凉州人,冀、兖干我鸟事?能要来,凭什么不要?

张邈深感无颜,不悦道:“子英……”

盖俊笑着点点头道:“行,既然大兄亲自开口,没道理不给大兄情面。这样,前面两年先欠着,但今年的一定要给我。”

张邈踌躇道:“这个……”

盖俊缓缓收起笑容,一字一句道:“大兄,这是我的底线。你回去告诉刘公山,一个月之内,若不运来钱粮,韩(馥)文节就是他的下场”

“……”

颍川郡、颍阳县,颖水之畔,一男子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半卧半坐、悠闲自得的垂钓,身前木盆,已有数条尺余长红鲤。左方数丈远,一名十岁左右的童子立于篝火旁,摇动木架,木架上有数只红鲤散着悠悠香气,使人不由食欲大振。

“张童,还未烤好吗?”男子如无骨病般,由右躺变为左躺,他年约三十二三岁,中等身量,体貌消瘦,五官无奇,合在一起却给人以和谐之感,只是脸色过于苍白,若非有大病在身,便是沉溺酒色之人。

“主人,好了。”姓张的童子小脸被火烤得通红,用袖口擦了擦汗迹,恭恭敬敬端鱼上前。

男子伸出筷子,鱼身一碰即碎,入口则化,男子闭上眼睛摇头晃脑道:“张童,你的手艺最近大涨啊好好……你也吃一些吧。”

“诺。”张童拿起一条鱼,坐到男子身边低头啃咬,烫得他龇牙咧嘴。

男子轻开双眸,看小童狼狈模样,笑着道:“慢些吃,别烫着。”说罢取来腰间酒袋,仰头猛饮,苍白的脸颊顿时浮出一团酡红,一口鱼,一口酒,好不快活,直拿神仙都不换。

一个时辰后,鱼仅剩骨,酒袋渐空,男子以头枕手,目光迷离地看向桥上不时经过的车辆人群。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双眸忽而一凝,只见十数名骑士护卫着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下桥,不去颍阳县城,而是向自己这边行来。

“皂盖,六尺朱色车轓,六百石……”男子认出了马车装饰代表的身份。双方越来越近,十几名骑士身上散出惊人的杀气,张童骇得牙齿打颤,畏缩于男子身后。男子目光惊奇,这等杀气可够浓烈的了,一看就知是百战精锐,车主是谁呢?

此时,停下的马车内突然响起清朗的笑声,无比熟悉。

“文若?”戏志才大喜,一跃跳起。

荀彧掀帘而出,跳下马车,道:“志才,你好悠闲呐”

“你已在河北出仕了吗?”戏志才醉眼静静打量荀彧。荀彧将宗族离开家乡时,曾和他说若袁绍或他人,有值得辅佐者,便写信召他前去,共谋大事。

荀彧摇摇头道:“非车骑,而是骠骑也。”

“原来如此……”对于好友荀彧出仕北疆,戏志才毫不意外。当今天下,值得投靠的人,掰手算来,也不满一只手,盖俊无疑是当中实力最强的人,尤其近来克复帝都,更是让他的声望一路攀升。何况荀彧和盖俊有着十几年的交情。

荀彧笑着问道:“盖骠骑求贤若渴,志才有意乎?”

戏志才双臂展开,伸了伸懒腰,道:“文若眼光高远,既然认定骠骑,必然无假。我在家中正呆得有些厌烦,便随你走一遭……”

第三百零三章 陈、赵、杜

荀彧和戏志才相交莫逆,早有约定,是以手到擒来,若非还要邀请旁人,根本不必亲自跑一趟,一封信即可召来。

荀彧离开颍阳县,去往第二站——自己的家乡颍阴县,戏志才并未同行,盖因他接下来要找的二人,从兄荀悦、陈群皆是属于严于律己、亦严于律人的君子,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戏志才这等不治行检之人,与其见面彼此不顺眼,不如尽可能避开。

荀彧也是正人君子,但他生性豁达、胸襟广阔,能够包容对方的缺点而看到优点,戏志才、郭奉孝莫不如此。

荀彧翻越潠水,入颍阴境内,从兄荀悦没有和宗族同居一地,而是躲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中隐居,人莫能察,连族人也不例外,惟有荀彧等少数人知之。

无疑,得到他认可的人才能找得到他。

荀悦精通《礼》、《易》、《诗》,尤善《左传》,荀彧与他相差十五岁,自小就很佩服他的人品、学识,认为他德、术双全,可以继承祖父“神君”荀淑,以及叔父“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荀爽的衣钵。

马车迤逦至一座小山山脚,荀彧下车沿山路而行,护卫立时分为两拨,数人留下看顾马匹、车辆,另有十人寸步不离跟随荀彧上山。

此山多松柏,阴坡多松,而阳坡多柏,亦算一道景观。荀彧逆溪流而上,走到半山腰,数栋简陋而雅致的茅草竹屋浮现眼底,屋前有一株参天古柏,树冠直欲遮天,树下一名相貌俊朗不凡的中年儒士跪坐蒲席,手捧竹简,全神贯注,姿态异常沉静,宛若画中君子。此人正是荀彧从兄荀悦。

荀彧当即扬声道:“大兄……”

“……”荀悦沉寂书海,未有反应。

荀彧哑然失笑,自己这位从兄酷爱读书,一见篇牍,任是外间风吹雨打,也很难把他唤醒,可谓书痴。荀彧快走几步,来到荀悦身前,甩臂长揖道:“大兄……”

眼前人影晃动,幽香飞入鼻中,荀悦终于反应过来,见到荀彧,讶然问道:“文若何以在此?你不是带着宗人去河北了吗……”

荀彧说道:“宗人已至河北,弟这次是为大兄而来。”

“为我?……”荀悦放下书卷,面无表情道:“文若莫非是想让我到河北出仕?”

“非河北,而是河朔。”河北、河朔都是泛指黄河以北的意思,可以并称,但荀彧所言二者要区别对待,前者言冀州,后者言并州。

荀悦自然听得出来,皱眉道:“盖骠骑……”盖俊近年来有些作为让他看不惯,与之相比,袁绍则要好一些,他以为荀彧多半会出仕河北,没想到反投了盖俊。

荀彧知道从兄对盖俊印象不佳,道:“大兄可知盖骠骑逐走董卓,收复帝都……”

荀悦目视荀彧数息,突然一跃而起道:“何时之事?”

“已有十数日,颍川士民百万,恐怕也就从兄这等隐居的贤人尚不知晓。”荀彧笑着摇摇头。“董卓焚毁函谷,狼狈逃回长安,覆灭指日可待。”

荀悦来回踱步,闭目半晌,后道:“董卓弃河南、函谷,辖下只剩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弘农四地,盖骠骑据三河(河南、河内、河东),兼以北地、上郡,对其形成包围之势……董卓,瓮中之鳖矣汉室可兴、汉室可兴啊……”

荀彧轻声笑道:“如何?大兄愿与弟一游京师雒阳否?”

荀悦欣然应之。

荀彧请出从兄,而后携其奔赴第三站许县,即后世魏都许昌。前面提到过,陈群之祖陈太丘声望高绝,士人、党人领袖李膺、贾彪、荀爽、韩融等皆为其学生。与荀彧之祖荀淑,钟繇曾祖钟皓,韩融之父韩韶并称“颍川四长”。乡间遇有争讼,多求其判正,时人曰:“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

陈太丘妻子乃是荀淑之女,共生六子:长子陈纪、次子陈洽、三子陈谌、四子陈夔、五子陈信、六子陈光,皆以贤德著称,而陈群之父陈纪、叔父陈谌最知名。换句话说,陈太丘是颍阴荀氏的女婿,陈纪是颍阴荀氏的儿子,陈群是颍阴荀氏的孙子。由此可知二家关系之密切。

荀彧到达陈氏家门时,陈纪、陈群父子正坐于堂上,陈纪年过五旬,容貌清逸,眼如点漆,神采奕奕,五绺长须悬挂胸前,一袭大袍,头梳进贤冠,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陈群今年则二十六七岁,五官与乃父有着六分相似,身形则较之高上两三寸,端直坐在下手,容色既显尊敬而又不失高雅。

父子二人常坐而论事,有时甚至通宵达旦,今日二人讨论的话题是,国家废除肉刑而增加笞死之刑得失。

陈群问道:“国家废肉刑,本是出于仁心恻隐,但结果却令死者更众,这是为何?”

陈纪答道:“此,即所谓名轻而实重也。名轻则民易犯其罪,实重则辄尔伤民。昔肉刑,《书经》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着劓、刖、灭趾之法,是希望可以辅政助教,惩恶息杀。且杀人偿死,合于古制;至于犯伤人罪者,如残毁他人之体,却不合其理,不能将其裁死。”

陈群又问道:“父亲以为当恢复肉刑耶?”

陈纪颔道:“若能复用肉刑,使犯淫者下蚕室,犯盗者刖其足……如此,则可消祸矣。”

陈群摇头道:“世间者,人心最难测,罪恶岂会因恢复肉刑而消除?”

陈纪道:“罪恶虽不能悉数殄灭,然……”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入厅堂:“主人、少主,荀郎君来访……”

“荀郎君?哪个荀郎君?……”陈纪诧异地看向门外家仆,而后又看向儿子陈群,后者同样脸带茫然,迷惑不解。与他交好的荀氏子弟,多赴河北,实在猜不出是哪人登门拜访。

家仆恭恭敬敬道:“荀济南少子荀文若。”荀彧父亲荀绲曾任济南相,故有此言。

陈纪、陈群面面相视,陈纪道:“长文,你去迎接文若……”

“诺。”陈群振衣而起,行至厅堂门口,及履随家仆迎接荀彧。路中,陈群心思电转,荀彧不久前才将宗族北上,今去而复返,目的并不难猜,多半是邀他出仕。但他并没有出仕河北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恐怕要让荀彧失望了。

“大兄……”陈群来到大门,便见荀彧和一位中年男子并肩而立,低声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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