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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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军骑士双脚有了马镫这个支撑点,平时马上开一石(120汉斤)弓的人如今能开一石半(180汉斤),也就是说生生增加三分之一拉力,箭矢射的远也就毫不奇怪了。
援军的到来使公孙瓒逃得一命,整整三千白马义从,如今身边仅剩二百余人,由此便能想象刚才究竟是多么的惊险,援军再晚来一步的话,他必然饮恨漳水河畔。
公孙瓒恨呐就是倾尽横贯冀州南北的漳水也冲刷不掉他内心对盖俊的恨意。
三千白马义从,有多少是随他从家乡辽西令支走出来的亲族、乡人,有多少曾经在战场上拼死救过他的性命,有多少是他正欲提拔的前途无量的璞玉……
全死了全死了全死了……
从大汉光和三年(公元180年)被举为孝廉,为郎,继而出任辽东属国长史,组建数十骑的白马义从开始算起,至今才把白马义从扩充为三个营,三千人,整整十一年矣,十一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公孙瓒今时官至奋武将军,名声亦隆,且尚有二百余白马义从作为底子,上万骑士供他挑选,若要重组白马义从,时间肯定不用再花费十一载,一定会大大缩短,但最乐观的估计也要三五年,而且战斗力必然有所降低,这要公孙瓒如何能够接受?
更让公孙瓒痛不欲生的是从弟公孙越、公孙范,大将单经、严纲的死,他手下总计才八名校尉,今日折损一半。这就好比盖俊一方族侄盖胤、妹夫杨阿若、大将庞德战死,换了盖俊也受不了,公孙瓒没气疯已是天幸,犹是望向射虎、落雕二营,目光如炬,眉倒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将他们撕碎当场,以解心中滔天之恨。
公孙瓒至今想不明白为何射虎、落雕二营骁武至此,犹若神兵,但他知道盖军不可能人人如此,所以他对数里外正在过河的盖军骑士视而不见,打算以上万精骑用最快的度围歼二营,打断盖军的脊梁,而后再挟胜利之威横扫来到北岸的盖军骑兵。
“呜呜……呜呜呜呜……”龙吟一般的号角声霎时间压过万马奔腾的巨大轰鸣声,幽州军闻令,左翼掉转方向,泰山压顶般向东方河岸冲去,与此同时前后部脱离大军,一支射向北,一支射向南,切断射虎、落雕二营去路,形成一个包围网。
盖军不慌不忙,仍旧以均飞快的奔驰着,以队、屯,即五十、百人为单位,整齐划一的搭弓、射箭,又快又准又狠,幽州军前列就没有安静过,骑士成片成片倒地,引起整个骑军阵型的混乱,骚动尚未平息,第二轮箭雨又至,持续不绝。
随着幽州军不断靠近上来,盖军纵然依靠马镫做出花样繁多的躲闪动作,也避免不了出现较大伤亡。不仅幽州军左翼从侧面压过来,前方亦有后军堵住去路,二营骑士收起弓,置换刀矟,排成锥形阵,杀声震天,震耳欲聋。
幽州军士卒顿时被盖军一往无前的雄浑气势惊骇到了,他们从来不知道一支面对上万精骑围追堵截的人还能出这般惊天动地的战意,继而想到在他们眼中神一样的白马义从几至全军覆没。幽州军前排骑士开始踌躇,矛端不直,刀端不稳,三心二意。
“轰隆隆……”
疾奔驰中,盖军前排丈八长的马矟摩擦着空气,嗡嗡颤动,出诡异的怪啸,捅破纸一样刺穿对手,一个、两个……直至矟杆承受不住大力从中折断。
如是以往,这么冲锋的风险非常大,自己通常也会被顶落下马,就算骑术高成功留在马背,短时间内也难有作为,面对对手的进攻,犹如待宰之羔羊。因此屡屡生前面数排持矟者尽死,需要后面的人动第二轮进攻。装备马镫的盖军则不同,借助马镫之力,第一时间弃矟拔刀,激烈砍杀,一下子就豁开了先前撞出的缺口。
厮杀声、惨叫声、角号声夹杂在一起,直冲云霄。
如果从高空向下望,射虎、落雕二营就像是一把大铁锥,狠狠地凿开了黑灰色的幽州军骑阵,强大无匹的冲击力使得幽州军不断从中间裂开,若是要找一个形容词,那就是犀利,令人触目惊心的犀利。
“杀……”庞德大铁矟毒龙一般探出,刺死一人,血腥的矟锋透背而出,又贯穿一名司马的胸膛,庞德暴吼一声,抬矟举起两人猛力撞翻象征着司马身份的大旗,入阵短短片刻间,他已经连续砍倒两面大旗,骁勇若此,可谓人神共惧。
盖军在庞德的带领下一路冲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飞马杀到幽州军中心地带。
对方咄咄逼来,避无可避,幽州后军主将邹丹不得不带着部曲亲自参战,大部分对手都被部曲亲卫接下,但仍有漏网之鱼。邹丹歪头躲过一矟,掣起长矛横舞,在一名盖军骑士的胸前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瞬间,胸甲断裂,血液迸出,盖军骑士惨嚎着坠马,空中欲刺其马,被邹丹一矛打掉。
“临死犹有余力反击,很强啊……”邹丹拧紧眉头,看其装扮,明明是一介普通士卒,却有着屯长的实力,而且他的部曲亲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与盖军对战竟落入下风。“白马义从输得不冤,对手强的惊人……”
“杀……”又有盖军士卒杀穿部曲,挥矟直刺而来。
“第二个”邹丹全力荡开长矟,一击刺穿其喉,心里默默的道。数道第六人时,部曲折损近半,缺口越来越大,对手越来越多,邹丹无奈改攻为守,间隙攻出两招,偶有所获。斩刚刚上双,就见一员白马敌将径直冲来,带给他的压力和普通士卒不可同日而语。
邹丹知道对方是谁,白马庞令明,曾阵斩鲜卑大王和连的西疆勇士,这人当真是不愧其勇武之名,至少杀了幽州军三名司马。不过邹丹却也不惧,为将当恃勇,都是苦练十数载武艺,谁会认为自己弱给对方。
“杀……”
庞德吼音如雷,直灌入耳,邹丹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竟一下子冒出黑斑、黑点。邹丹心里一凉,使出吃奶得劲奋力拨动直刺而来的大黑矟,矟杆之上的力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险些没拨动,身体也是晃晃悠悠,邹丹大吃一惊,知对手强悍难当,心生退意。
庞德一击未中,变矟为棍,罩头拍下。邹丹只觉得头上风声大起,这一下挨上了非死即伤,全身寒毛不由炸开,双手举矛抵挡。
“找死”庞德嘴角浮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对方有这种反应他并不感到意外,每次上阵都会碰上几个这样的人,遗憾的是至今未有一人能够挡住他全力一击。
“砰”庞德大矟撞上对方矛杆,力压之,随后势不可挡的下坠,拍中其头。邹丹虽有十余斤重的铁兜鍪护住脑袋,依然被震得七窍流血,匍在马背落荒而逃。
庞德武艺出众很多时候掩盖了他的高箭术,需知他的偶像可是射虎、落雕的盖俊,甚至可以说盖军诸将,他的射术可以轻易排入前三,与典军中郎将黄忠在伯仲之间。
庞德乃收起大矟,弯弓傅矢,回施射,箭去似流星闪电,一闪而过,没入马臀,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伏在马背上的邹丹暴露出来,庞德搭矢再射,一箭贯穿其背。
邹丹惨叫一声,连人带马没入人群。庞德顾不得对方是死是活,挥矟扫倒主旗,幽州军见主旗倒塌,更加混乱。
庞德趁机带领二营将士笔直杀穿幽州骑阵,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响起,盖军转向西方,即幽州军半弧包围网的侧面,队形齐整没有一丝生硬、凌乱,犹如一条顺山而下的清泉小河,流淌到曲折处自然而然转弯,予人以无比流畅之感。
“箭——”庞德一马当先的冲在队伍最前方,一边举弓对准左侧敌阵,一边大声吼道。庞德所持之弓重达二石半,三百斤,李广、盖延亦不过如此,而他在拉弓的过程中犹能开口,甚至大吼,才最是难得。
盖军骑士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连战两场,铁打的人也会生出疲惫,不过射虎、落雕骑士皆是心志坚毅之辈,闻令再度收回刀矟,栽下弓箭。
“射——”庞德率先松手,一支漆黑箭矢以看不见的度飞跨越数十步距离,出现在幽州军面前,射中一人,溅起一抹血花。
“咻咻咻咻……”箭矢如蝗,铺天盖地,肆意啃食着幽州军这块美味的田畴。
“噗嗤……噗嗤……”箭簇入体的声音不绝于耳,继而便是人仰马翻,然后又都被奔雷般的马蹄声淹没。
“箭——”庞德再次提声喝道。“射——”
幽州军一阵阵骚动,惊恐不安的看着比上一次更为密集的箭矢射来……
望见己方骑兵面对盖军骑士就像稚童与青壮决斗,全无半点还手之力,公孙瓒嘶声咆哮道:“为什么?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骑军为什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 崩溃
“为什么?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骑军为什么?……”望见己方骑兵面对盖军骑士就像稚童与青壮决斗,全无半点还手之力,公孙瓒眼珠赤红如血,俊美的五官扭曲成一团,犹若一头随时准备噬人的野兽。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被庞德砍伤的胸口处不断有血液涌出,染得铠甲鲜红一片。
“将军,莫要激动、莫要激动,身体要紧呐……”长史关靖,校尉田楷、范方等人一拥而上,急声劝慰,生怕公孙瓒过于激动,伤口迸裂,一命呜呼。
公孙瓒一手卡住田楷脖子,狰狞着脸吼道:“回答老子为什么?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骑军”
田楷无法呼吸以致憋得面紫,艰难地道:“盖俊掌握凉、并精锐,诸多胡类……”
“解释不通,还是解释不通”公孙瓒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奋力推开田楷,像个疯子一样挥舞手臂。
“……”诸将面面相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强行制住公孙瓒,免得其伤势恶化,不想眨眼间猛然见到公孙瓒消停下来,虽然气喘如牛,眼中疯狂,却不再做剧烈动作。
“将军……”诸将小心翼翼呼唤道。
公孙瓒不理诸人,抬手指着肆意向己方倾泻箭矢的射虎、落雕二营,一字一句道:“这支骑军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世上,杀给我毁灭这支骑军,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诸将面面相觑……
“呜呜呜呜……”激昂的号角声瞬间传遍战场各个角落。
看到幽州军又从三面涌来,似欲再行包围之举,庞德冷冷一笑……
盖军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在泥地里翻滚撒欢,或骑射或近战,一触而走,绝不恋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始终掌握着战场主动权,令幽州军疲于奔命。但幽州军毕竟有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包围网渐渐收紧。
庞德见势不妙,扫一眼南方,瞥见己方已然渡河两三千人,当即掉头向北逃窜,打算为己方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公孙瓒咬牙切齿,命大军呈扇形紧追不舍。
庞德落在后列,回身放箭,同一时间,数百盖军骑士施展回箭,冲在最前方的百余匹幽州战马脖颈齐齐中间,翻滚着扑倒地上,被后面不计其数的骑军淹没。
盖军向北跑出数里,又折向西方,继而转向西南,绕到幽州军侧翼,依旧重复着箭矢啸叫声,箭簇入体声,惨叫凄嚎声,摔倒地面声,遭马践踏声……
幽州军足有近万骑,全部排开,尤其是展开冲锋阵型,无边无岸,数里的距离后军才刚刚调转方向,还没开始动起来,就要面临变动的命令,幽州士卒快被折磨疯了。
田楷一直注视着南方漳水桥的盖军,见其过河者过一半,急忙向公孙瓒进言道:“将军,不能再与对方缠斗了一旦盖军援兵全数过河,后果不堪设想……”
“你敢质疑我的决定?”公孙瓒恶狠狠瞪向田楷。
幽州军并不只属于公孙瓒一个人,它是大家齐心合力花费数年心血才组建起来的,田楷硬着头皮与公孙瓒对视,轻声道:“将军,万骑一泻而下,扫平漳水桥北岸盖军方为上计。如此,我方胜矣。射虎、落雕二营不过千余人,影响不了大势。”
公孙瓒沉默良久,面无表情道:“吹号,向南……”
诸将齐齐松了一口气。
“呜呜……呜呜呜呜……”幽州骑军兵锋一转,如决堤之洪水,奔腾向南。
“哦?公孙兄终于恢复理智了?我以为你会让我把骑兵全数搬到北岸呢……”盖俊站在漳水河畔,喃喃自语道,脸上似笑非笑。身后,是三千余不满四千骑兵。
“将军……”吾己立于盖俊身后一步远。
“走吧,和名震天下的白马公孙瓒玩玩……”盖俊轻轻笑了笑,翻身跃上身旁一匹雄壮的紫色战马。此马名紫电,马如其名,跑起来足轻电影,就像紫色的闪电,是盖俊马厩里八匹千里驹中的一匹。昔年征讨西凉叛军时,与他朝夕相伴十数年之久的爱马踏云被流矢射死,当时盖俊当场痛哭流涕,数日不能开怀,其打击之大不亚于一个亲人离开自己。自那以后,盖俊不敢再独养一马,而是圈养十数匹良马于厩中,每每更换不迭,如此做虽然人马间默契稍差,但至少战马死亡,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