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阳河畔-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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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这不仅对人本身有好处,对社会对人民对国家更有好处。努力学习专业,潜心研究学问,执着追求理想,这有什么不对?学有专长了,将专长用在人民的事业上,用在祖国的建设上,这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给这些人戴上“白专”帽子?国家的建设需要千千万万的学者专家,为什么有人却批判“成名成家”?
陶天赐又想,在大跃进的年代里,老百姓为了不致于饿死,在自己的房前屋后,开垦出一块小地,种瓜、种豆,权且充饥。这块自种自养的维持生命的小地,叫“自留地”。天赐想,在学校里,人家讲用评先进去了,他没有这一福份,他可以用这时间,也种自留地。农民的自留地是种豆种瓜,种粮食。他的自留地却是种诗种词,种精神食粮。他想,为何不利用这自留地积蓄一些精神食粮,医治那创伤了的心灵,以便怡悦人生,展望未来……要是现在不积蓄,以后当了第二个曾弘,那什么都没有了。即使不当第二个曾弘,有幸不在阶级斗争中死去,时光易逝,年纪大了,老了,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了……
天赐知道,这一想法,是跟“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思想背道而驰的。可是当今社会,谁人不在“利己”?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台上大喊革命,台下却男盗女娼,这不是“利己”吗?句句说为群众,声声喊为人民,骨子里却在为我,这不是“利己”?大家都在“利己”,不过都不愿意说出来就是了。
陶天赐认定自己钻旧书堆耕自留地并没有错,唯恐自己钻得不深,耕得不够。他对自己说,要是有人说我这样做是走“白专”道路,那我就心甘情愿地走这条路。我钻这些,耕这自留地,有所悟、有所获,起码在课堂上讲课可以深些、广些、活些。学生可以学得灵活,记得牢。
夜已深了,陶天赐坐在豆粒大的煤油灯下,伏在案上,全神贯注地看书。他认为,在一天的时间中,只有这段时间,才是他自己所独有。这一时段里,一切家务琐事都没有了,孩子睡了,课备好了,作业批改完了,也没有人来叫去开会了,所以他十分珍惜这段时间。在这黄金时段里,他可以对他所读的书由衷地流泪,他可以自由地欢笑,也可以自由自在地自言自语。
然而,书毕竟是书,书不能填饱肚皮。书不是米面油盐。荣华的失业使本已很紧的生活开支更加拮据了。为了生活,符荣华只好天天早出晚归,到学校附近那座叫苗公山的山腰上去开荒、锄地、种番茨。
符荣华相信普希金那句“跟着爱人到处是天堂”。她携儿带女,经过重重艰难险阻,来到这偏僻的山沟里和自己的丈夫团聚。谁想到,这里不是什么“天堂”,这里同样讲阶级斗争,几个孩子相继吮干了她的乳汁,生活压弯了她的身躯,精神枷锁弄皱了她的心田……
现在,她天天荷着铁锄,带着钩刀,往返于深山的羊肠小道上。她不是山人,胜似山人!
第二十章(1) '本章字数:1394 最新更新时间:2011…10…17 09:18:46。0'
学生喜(…提供下载)欢背地里对自己的老师的生活习惯、品德修养、教学能力,作天真的评估。山沟里的学生也是如此。
在他们眼中,教语文的陶天赐老师,讲起话来,引经据典,古今中外,滔滔不绝,知识渊博!数学老师黄如海善于启发,巧于诱导。出奇的假设,严谨的求证,实在令人佩服。曾弘老师讲物理课,使人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课讲得明白又有趣,使人听得津津有味。只有殷扬扁胸无点墨,说起话来,像羊拉屎,讲一句,想半天才接着说,有时还说得牛头不对马嘴。相比之下,在学生的心目中,殷扬扁在全校师生中是形象最差的一个。他有自知之明,在文化修养、教学能力这方面,他无意跟人攀比,使他感到自豪的是自己的出身好,是团书记。此外,还有一批向团组织靠拢的学生青年围绕在他周围。这些人,可以任他摆布,而其他教师却没有这个条件。
盘莉正在申请入团。她对殷没有好感,但殷却频频找她谈话。一天夜晚,朦朦的夜幕已经降临,殷又找盘莉到他的宿舍谈话。正当她详细地说着家庭情况时,突然有两个粗壮的手指在她的肩膀上捏了一下。接着,小腿上又有同样的感觉。盘莉站了起来,转身从殷的宿舍中走了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盘莉的脑子想起了那次练习赛跑。她跑到终点时,满头大汗,殷脱下自己的运动衣,把她裹着,扶着她慢慢走。慢走时,殷的胳膊时时的顶在她的胸脯上……那次练双杆,她从双杆上翻跌下来,殷马上前来将她抱住,他的手臂时时撞着她的乳峰。当时,她认为是老师对她的关心,偶尔被撞一撞禁区,是老师无意。现在看来,这殷的都是有意的……
殷扬扁觉得以他一个中学教师、团支部书记的身份追求一个山沟里的苗族姑娘,要是她识得抬举的话,应该受宠若惊了。
“航母事件”以后,曾弘被开除回家去了。卓校长调走了,殷扬扁升为校长,殷对盘莉的追求,更是肆无忌惮了。
自从曾弘被开除回家以后,盘莉心情十分不好。看了陶老师转交曾老师给她那封信以后,思绪乱得如麻。她觉得,她实在对不起曾老师。曾老师离校前,她想找他谈谈,但又怕被人发现,怕影响她入团。她心里十分内疚,悄悄地流着眼泪,自己对自己说:“我太傻了,是我害了曾老师,我太自私了。” 入团申请表填好了,盘莉将表送到殷处。路上她想,这个姓殷的,手脚很不老实。要是他又动手动脚,我将如何对付……不过,支部即将对申请入团的同学进行讨论。这表不能不赶紧送去。
正犹豫着,盘莉进入了老殷的宿舍。殷让她坐在靠近书桌的那张椅子上。自己又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盘莉见他挨近自己身边坐下,全身感到不舒服。但还是忍耐着。老殷指着书桌上的申请表,一项一项、一栏一栏地叫盘莉跟他一起校对。看看有否错漏。两个人看着一张申请表,灯光又昏暗,为看清楚,两个人的头只能凑在一起。殷扬扁那懒得刮掉的长胡子,有时还会刺到盘莉的嘴唇边、鼻子上。盘莉寸寸后退,老殷步步逼近。他想,攫取是人类最自然的欲望。东西已送到我的面前,怎么还不攫取?想到这里,他伸出左手,马上将盘莉搂住,接着右手也伸了过去。紧跟着将他那长满胡子的嘴唇,在盘莉那嫩白脸颊上发狂地吻着、咬着、扫着……
殷扬扁正迷醉于情欲的旋涡之中,想不到盘莉已经挣脱了手,开门直向操场外奔跑。边跑边喊,边跑边嚷。
晚修在教室里的同学们听到了这慌张的叫嚷声,大家都走出教室来。在蒙蒙的星光反衬下,见一个女子蓬着头向他们跑来。原来是初三(1)班学习委员盘莉。
出事以后,这件事成为全校师生的中心议题。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公社。学校附近的乡村群众也都知道了。
第二十章(2) '本章字数:1627 最新更新时间:2011…10…18 09:25:06。0'
自殷扬扁当代理校长以后,他就不再上体育课而改教政治课了。因为政治是统帅是灵魂。校长是一校之长,是学校的统帅,校长教政治课是那个年代中学校里不成文的规定。自出事后,殷校长失踪了,政治课没人上,教导处就安排学生在教室里自由漫谈。谈学习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认识。因为是自由漫谈,想谈什么就谈什么。有个学生说,校长天天教育我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他却暗地里做着损人利己的事。有个学生说,他天天说我们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却干
着这样低级趣味的没有道德的事。又有个学生说,下次他来上课,我们要请他先解释什么样的人才算是高尚的人,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晚饭吃过了,学校操场西侧的篮球架下,有几个学生在投篮,沙池边的几个学生又在议论着前几天晚上所发生的那件事。忽然操场南端人声熙熙嚷嚷,人们渐渐地向操场这边涌来。有个人大声说道:我要找这牛马校长算算账……原来是盘莉的父亲,肩上扛着支浑身漆黑的猎枪。到办公室去,没人在,他就走向殷的宿舍来。
围观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一齐拥到殷扬扁的宿舍门前。见宿舍门闩上挂着铁锁。有人说,在学校里已不见他多日了。盘莉的父亲,这位直爽的苗族大伯说:“他上天下海,我也要揪他回来算账。”接着他又说:“我女儿来学校是学文化知识的,不是来学校给他耍弄的,他这个牛马畜牲……”
陶天赐想起这些形形**的离奇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一间偏远山区的破学校,却在不断地发生着这样那样的事情。按当时正统的理论来解释,这就是阶级斗争。帝国主义、修正主义以及各国反动派进行联合反华大合唱,它们必然要在我们国内寻找代理人。地、富、反、坏、右及其它们的同路人就是它们绝好的代理人。所以说,什么事情都要抓阶级斗争。这些道理,报纸、广播天天讲,大会小会,从上到下,都是这么讲,不过陶天赐却被一个只能想而不能说出来的问题在困扰着??阶级斗争会不会是人为的?就以“航母事件”来说吧。在处理这件事后,说曾弘阶级本性不变,利用社会主义课堂,配合帝、修、反华大合唱,宣传崇美、恐美思想。这是阶级斗争在学校中的反映……要是从另一角度来说, 实事求是地不带任何偏见分析问题,其结论却又会是另一个样。一个教师,在课堂上将自己的知识,实实在在地传授给学生,认真地、如实回答学生提出的问题,为什么不对?航空母舰就是大,美国有航空母舰,这完全是事实。教师对学生说真话,说实在的话,这有什么错?这跟阶级斗争有何相干?殷向公社汇报这件事的过程中加油添醋,有关人员从学生中了解情况时又走了样,听汇报的人又戴着有色眼镜看问题,按照既定的框框分析问题。随便地给无辜者戴了帽,穿上鞋。这样,“阶级斗争”就出来了。这样的阶级斗争,不就是人为的吗?要是说这理论是百分之百正确的话,那殷扬扁应该是个高尚的人,有道德的人,纯粹的人。因为他根子红,关系好。然而,现实不饶人。殷扬扁却干出了损伤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形象的丑事,这又怎么解释?他这个贫农后代,难道也在跟着帝、 修反进行反华大合唱吗?
秋收季节,社员群众昼夜“奋战”,但报酬过低,社员出工不出力,熟透了的稻谷,不能按照领导的旨意按时收割上来。这是纯朴而勤劳的农民对官僚主义和主观主义的一种无声的反抗。但是,一些领导却按照框框模式来套,说这是阶级敌人的破坏。这是秋收季节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于是,村里的地主、富农分子被抓了出来,在田头批斗。老地主承认他破坏秋收。说人家在田里割稻,他却在家里搞自留地,不积极参加收割。跛脚富农也承认他破坏秋收,说他每次出工他都摇摇摆摆地走在人家的后头。经过这样杀鸡吓猴式的批斗之后,第二天,收割的进度赶上来了。他们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这样的阶级斗争,不正是人为的吗……这些不合时宜的思考,陶天赐深深地埋在心里,不向任何人透露,包括自己的爱人符荣华。
殷扬扁“失踪”之后,上头又派来一位新校长。新校长姓范,中等身材,患有肺病。他那犁铧似的黑脸搁在衣架似的肩膀上。那突起的肩膀,显得衣服晃晃荡荡的,很不得体。
第二十章(3) '本章字数:1484 最新更新时间:2011…10…19 10:24:34。0'
“范校长不在家,你叫我去,不是……”老彭口里这么说,但心中却想着别的。
胡丽跟范校长结婚已整整五年了,还没有生孩子。范患有肺病,精神不好,体力更是不行。加上当领导公务缠身,对私人生活,很少考虑。晚上开会回来,又要看文件,又要写发言提纲等等。忙到深夜才得休息。一上床就睡了。对身边的胡丽全不动情。
胡丽已三十多岁了,身体健壮。女人这个时期正是虎狼时期,**要求十分强烈。而老范身患疾病,工作时间一长,就顶不住。有时妻子逃逗,他也勉强上阵,履行丈夫应尽的职责,但那不过是匆匆应付,悻悻退却。这更增添了夫人的不满。因此,胡丽的心里是酸是苦,很难说清。
胡丽调来中学当出纳以后,她的办公桌和会计老彭的办公桌靠在一起,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那里上班。
老彭是农业合作化时从汉区来山区支援合作化的老会计。他当过初级社和高级社的会计,也当过公社的会计。算盘打得快而准。因他和一苗族寡妇谈恋爱时“先斩后奏”,公社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