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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大哥-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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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之远新留给她的电话。
  
  魏之远生活健康规律,已经睡了,好一会才接起来,声音中还带着点睡意问:“小宝?出什么事了?”
  
  宋小宝假装没听出来自己吵醒了他,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魏之远也不会介意——从小到大她讨厌的次数实在罄竹难书,哥哥们早该习惯了。
  
  她先是漫无边际地东拉西扯了好半天,魏之远一直耐心地陪着,末了,反而是宋小宝自己心里装着事,词穷聊不下去了,两人短暂地冷场过后,魏之远这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小宝干咳一声,用紧巴巴的声音艰难地模仿了开玩笑的语气,旁敲侧击地说:“我跟你说个特别好玩的事,今天跟我一块去接你的那个假洋鬼子是个Gay,那人嘴特别贱,看见长得帅的男的就走不动路,回来跟我叨叨了半个多小时,十句有八句不离开你长得帅,还在那跟我意/淫说你也是。”
  
  魏之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也是什么?”
  宋小宝:“呃……这个……”
  
  她正尴尬,不知该如何表达,下一刻,魏之远却说:“他说对了,我还真是。”
  宋小宝:“……”
  
  那一刻,她心里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蛤蟆,一起端坐朝天,异口同声地在她耳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呱!”
  宋小宝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直把自己憋得快要窒息了,才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耳畔一阵轰鸣。
  
  魏之远听她半晌没动静,平平淡淡地说:“吓你一跳吧?我主要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都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藏藏掖掖、如履薄冰一辈子,也没什么意思——你一时不能接受也不要紧。”
  
  他态度坦然,宋小宝沉默了片刻,也忍不住被他带到了坦然的语境里。
  她想了想,也是这个意思啊,Alex跟她处得挺和谐的,二哥无论变成什么样,对她来说,那也依然还是那个人,区别不大嘛。
  
  小宝的优点就是人怂想得开,这么一来,她成功地清理干净了心里的大石头,自己松快了,还颇为好心地关心了魏之远一句:“话是这么说,但你可千万别对哥也这么坦诚啊,我跟你说,他现在简直是……”
  
  魏之远嘴角的笑容渐深:“他知道。”
  
  倒霉催的小宝再一次被他呛住,咳了个昏天黑地,好一会,才虚弱地说:“你好大的色胆啊少侠,这都敢招供,你就不怕被那暴君满门抄斩吗?”
  
  魏之远好像突然觉得听她这么“叽嘹叽嘹”地炸毛还挺好玩,眼下到了这步田地,也确实没有了继续瞒着她的必要,于是他直言不讳地抛出了最后一个重磅炸弹:“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宋小宝手里的手机终于“啪叽”一下滚到了地上,她觉得自己需要一把速效救心丸。
  
  等到魏谦逃避一样地处理完所有事才磨磨蹭蹭地回家时,还以为自己开错了门。
  
  他和小宝都经常不在家,出门的时间长,当然要把门窗都关上,所以平时每次推门进来,都会觉得室内空气有种不流通的憋闷感,要好久才会散去。
  如果是晚上,那屋里除了空荡荡的憋闷之外,还会加上黑洞洞的沉寂,没有一点声响。
  
  魏谦总是拖着一身疲惫,开灯,开窗户,再打开电视,哪怕是广告,也让屋里有一点动静,然后烂泥一样地瘫在沙发上,打电话约钟点工。
  
  有时候魏谦甚至会想养个宠物——以前他最烦这些会掉毛的小动物,小宝小时候几次三番申请养个小狗的要求都被驳回了——现在他却觉得,别管是猫是狗是耗子,起码里出外进的,也有个会出气的活物,哪怕进家时能蹲下跟猫狗说两句话,也显得不那么傻。
  
  可惜,养不成,家里天天没人,别说是需要吃喝拉撒的活物,就是电子宠物也死了。
  
  久而久之,“回家”变得一点也不让他期待。
  
  可是他这回一推门,首先闻到了一股飘在空气里的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走进去往阳台上一看,只见床单枕巾还有几件衣服正迎风招展地挂在那里。
  
  之后,一股小火慢炖的肉香又悠长地显露了出来,厨房里万年没人用的小砂锅里正冒着泡地炖着一锅肉,魏谦隔着一小块擦手毛巾,小心翼翼地掀开砂锅盖子,里面蒸腾出的香味险些把他熏个跟头。
  
  他顿时升起一种“养生个屁,吃肉才是王道”的念头,再也不想碰酱油汤拌白水煮生菜了。
  
  “你回来了?”魏之远突然走过来,不知从哪变出一双筷子,手擦着魏谦的侧腰,从他身后探出来,轻轻地戳了戳锅里的肉,“差不多了。”
  
  魏之远比离家的时候结实了不少,往他身后一站,显得格外有存在感和压迫力,让魏谦多少有些不适。
  但魏谦坚信,这种压迫力来自他自己的想象,因为轮块头,魏之远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从小天赋异禀的三胖的,每次三胖靠近他的时候,魏谦就只有“这货真占地方”一个单纯的想法。
  
  魏谦怀疑自己是被魏之远弄得神经有点过敏,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当年弟弟年少轻狂时候的冒犯了,可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尽管这次魏之远回来,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眼神态度,都成熟了不是一点半点,但魏谦欣慰之余,却隐约觉得,小远在某些方面……好像变得更“神经”了,而且岁数大了,胆也肥了,越来越难对付——每次魏之远似有意似无意地靠近他时,魏谦虽然不至于躲开,却也都会忍不住紧绷一下。
  
  然而此时,魏谦很快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没躲开。
  因为魏之远随即从锅里捞出一块纯瘦肉,小心地把烫人的热气吹散了一点,而后猝不及防地伸手一递,在魏谦的嘴角上轻轻碰了一下,筷子落到了他嘴边,专门对着他特别容易痒的耳朵说:“尝尝。”
  
  魏谦:“……”
  
  魏之远假装没看见他轻轻一抖之后的青筋暴跳,退开一点,依然笑眯眯地说:“已经不烫了——对,我的策划你看了吗?怎么样?”
  魏谦只好叼走了筷子上的肉,若无其事地和他讨论起给他们的网游投资的事。
  
  这只是个开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魏谦都生活在奇异的崩溃与享受的边缘。
  
  让他崩溃的是魏之远对他的态度。
  
  魏之远经常会用某些小暧昧小动作靠近他,如果魏谦木然地无视,他就会突然过界,然后再第一时间在魏谦发火之前滑回安全线以后,讨好地表示自己只是闹着玩,并且会像没事人一样,和魏谦一本正经地说起其他的事。
  
  魏之远把“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十六字方针发挥到了极致,简直就像一只在地上打了一百八十个洞的地鼠,随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探出头来呲牙一笑,没等魏谦拎起棒子砸下去,他又缩回去跑了,下次又不知什么时候、在哪里冒出来了。
  
  小时候魏之远不听话,魏谦可以简单粗暴地拎起来揍他一顿,长大以后,虽然揍一顿是不现实了,但魏之远出国前那段日子,魏谦发现自己只要稍加冷淡,那男孩就能跟丢了魂一样,任凭搓揉。
  
  眼下,魏谦已经肯定,这两个对付魏之远的方法都失灵了。
  而在他想好万一捅破了这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该怎么收场这件事之前,魏谦不想冒险把事情弄糟。
  一时间,他只好先忍了,感觉自己每天都生活在随时随地“冒出来”的魏之远的十面埋伏下。
  
  而让他享受的是,自从魏之远回来以后,这个家终于像个家了。
  
  首先进屋能有个说话的人了,真正的交流和对话与敷衍或者礼貌性的闲聊是不一样的,哪怕再自我、再孤僻的人,也难以抵抗前者让人愉悦的魅力。
  小宝就做不到这一点,魏谦审美能力有限,真是十方色相潋滟生姿也挡不住观众是脸盲,小宝那个圈子里的事,他尽管出于对妹妹的关心,也有些兴趣,却总也分不清她挂在嘴边的那些人都是谁,而他平时做什么,和她也说不通。
  
  魏之远不同,魏谦发现,小远非常喜欢从定义层面上追根溯源地阐述自己对某些东西的看法,他的兴趣就是做各种网络和单机的游戏,刨去技术层面,魏之远热爱制定、或者抽象提炼游戏规则,他的思路极其清晰,善于模拟各种演变,和马春明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只是马春明表达不行,有的时候想到了,却说不到点子上,稍微跟不上他的思路就会变成鸡同鸭讲,魏之远好像比他多了一个与客户的智能交互平台。
  
  他回来以后,魏谦觉得过去一个月时间里,自己说的话比之前一年都多。
  到最后,他几乎已经习惯了魏之远在厨房切水果,自己靠在门边和他说话的日常了。
  
  能有一个舒缓放松、让人愉悦的家,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事。
  
  可是这种诡异的平衡状态毕竟只是暂时的。
  魏谦不可能自欺欺人地延续这样的假象,而魏之远当然也不甘心只是一次次地试探,随着他放肆升级,表面的平衡愈加摇摇欲坠,只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稻草就来了。
  
  那天魏谦下班回家,半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闭目养神的时候几乎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惊醒,发现魏之远正跪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一只轻轻摩挲着他脸颊和下巴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魏之远好像已经修成金刚不坏之身,铜墙铁壁之面皮,做坏事的时候被人当当正正地逮住,他看起来居然也一点都不慌张,反而趁魏谦还没有彻底醒盹,得寸进尺,手顺着魏谦的胳膊滑下去,最后执起他的手,暗示意味极强地轻轻舔了一圈他的手指。
  
  温热而显得有些粗糙的舌头裹挟着连心的十指,灼热的吐息虚虚地掠过极度敏感的指缝,魏谦几乎头皮一炸,刚醒过来的心跳近乎鼓噪。
  
  他像触电一样,猛地缩回手,知道这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小远。”好一会他才开口。
  这一次,魏谦并没有发火,他只是从沙发上坐起来,正色说:“我得跟你说说这个事。”
  
  魏之远伸出一根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嘘,今天别说,明天,明天好不好?明天是周末,你好歹也休息一天,别去公司了,陪我去钓鱼吧。”
  
  魏谦没有反对,他也觉得自己越冷静越好,能沉淀一晚上仔细再想想也好。
  
  隔日清晨,他们两个人依然去了之前去过的那个鱼塘,那里已经换了个业主,经过了几轮整修,涨价了不少。秋天冷了,游客也开始变得稀稀拉拉,当年他们俩占过的小亭子却还在,被修缮一新,攒尖顶上的瓦片刷了鲜亮的漆皮,看起来有点假。
  
  魏之远一路走了进去,故地重游,熟练地放鱼饵,甩杆下钩。
  
  魏谦的心思却压根没在钓鱼上,他沉默了好久,在魏之远身边坐下,决定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你死心吧,不可能的。”
  
  魏之远的目光钉在不远处的鱼漂上,丝毫没有波动,听了这话,也只是波澜不惊地回说:“哥,你没法让我死心,就连我自己都没法让自己死心,人是不可能控制自己的心的。”
  
  魏谦问他:“那你以后究竟想怎么样呢?”
  
  魏之远这才轻轻地笑了一下,他拧开两瓶矿泉水,回手递给魏谦一瓶,对他说:“四年前,我就一直在想这些个问题——我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接受我?如果你不要我该怎么办?我越想越想不开,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扒开我的手的背影,当时觉得自己的心都疼得裂开了,后来我才慢慢知道,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魏谦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双手抱在胸前,等着听他匪夷所思的心路历程,心情有些悲壮,觉得自己就像是拿着剜肉刀面对着身上脓疮的人,再不适应也得要面对。
  
  “一开始,我觉得如果自己对你的占有欲始终得不到满足,或者感情始终得不到回应,那还不如杀了我,我疯狂地嫉妒每一个假想中想要靠近你的人,我在假想中编造这些人,再把他们都杀光,来缓解我的焦虑。”
  
  “可是就在你电话线绊倒、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的那天,虽然三哥跟我报了平安,晚上我还是做了噩梦。我梦见你身边有很多的人,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透明消失,最后只剩下了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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