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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哥-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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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魏谦家里实在没地方,而且魏谦认为魏之远可能是小时候心理阴影太重,一直有些“认生”,比如他看老熊的眼神就恍如带着某种敌意。
  于是最后老熊去了三胖家住——三胖的父母出门进货了,晚上不回。
  
  两个大忽悠一拍即合般地忽悠到了一起,如同两只对比明显的黑白猪,友好地并肩上楼,进行思想会晤去了。
  
  魏谦连口饭都没吃,把行李一扔,倒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真是一动不动,身都不翻。
  
  晚上吃饭,宋老太思考了良久,才决定把他叫起来让他吃两口东西再睡,魏谦是累到一定程度了,知道有人叫他,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最后凭借着他活生生地忍受了老熊这么多天的坚强意志,魏谦行尸走肉一样地爬了起来,嚼都不嚼吃草草吃了两口东西,又爬回去躺尸了。
  
  当天夜里,魏之远写作业写到了凌晨一点。
  
  他原本打算用夏令营的钱给小宝买件衣服,自己就不去了,现在显然要修改计划,夏令营是一定要去的,否则大哥也不会答应,他只好把前几天已经丢下的额外奥数作业一气补全——去那边老师要检查。
  
  至于宋小宝那熊丫头,看来他是暂时不用顾忌了。大哥刚回来,她就从短暂的苦情懂事小白菜状态里解脱了出来,又欢实了,下午就跑出去找同学玩,手里的零用钱也不攒着了,光速给自己买了条新裙子。
  他合上书本,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端详了魏谦片刻,大哥眼下这个熊样和他梦里那个叫他悸动不已的模样当然是搭不上边的,魏之远定了定神,四只手指蜷缩在手掌中间,轮番用修得很短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
  
  “一个梦而已,什么也不代表,”新长成的少年冷静地想着,“梦见裸奔的人难道真的会去裸奔吗?梦见掀翻小汽车的难道真的有力气掀翻小汽车吗?不可能的,梦如果不荒谬,就没人用‘做梦’俩字来代替‘滚’的意思……大哥这个姿势躺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了,胳膊不麻吗?”
  
  魏之远这样想着,就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地板过魏谦的肩膀,仔细地避过魏谦的伤腿,给他翻了个身,又把他的头搬到枕头中间。
  魏谦平稳的呼吸一点也没有被惊扰,掠过了魏之远的手腕,带起一阵温热的小风。
  
  他黑暗中的轮廓让魏之远心里一跳,慌忙缩回手,中规中矩地在旁贴着床边躺成了一具僵尸。
  魏之远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魏谦回来让他紧如琴弦的精神一松,本能地涌上一股愉悦的疲惫感,本应该沾枕头就睡着,可偏偏他又被某种说不出的亢奋左右着,每一根血脉里都是加速着奔腾流过的血流,静静地透过血管将那股动态的温热传达到了他的皮肤上。
  
  他怎么也合不上眼。
  当他以年幼的视角仰望身边的少年的时候,曾经觉得他高大而无所不能,而今那种仰望已经随着他视角的改变而荡然无存。
  他发现,他哥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的一个人。
  
  而这芸芸众生中渺小如蚁的一具肉体凡胎、晒成了一具非洲裔木乃伊的肉体凡胎,却好像一束龙卷风,顷刻将他精神世界里的黑云和苦雨席卷一空,转眼就旷野茫茫天高云淡了。
  
  魏之远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扒着自己条分缕析的心弦,带着放大镜,要找出自己每一个骨头缝里隐藏的细枝末节的心情,如同漂浮在夜空中的第三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依然充满畏惧和惶恐的……懦弱无能的自己。
  
  魏之远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认为自己依然是太弱小了,才会需要大哥这样一个精神世界里的支柱。
  他决定要把这条支柱彻底清理出去。
  
  然而即使这样,他的心情依然没有豁然开朗,他的灵魂里依然有什么地方始终还是黏连的。
  
  魏之远对自己灵魂的解剖却在此处止步了,他似乎是本能地畏惧那一小块阴影地带,里面似乎藏着那股在他身上萦绕不去的粘腻感的真相,而出于自我保护,他将那块小小的真相封存了起来。
  
  那是与死亡掺杂在一起的,扭曲变态背德而又荒诞可怖的爱/欲,已经超出了一个少年能够承担的底线。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唱词美好,可动了心的少年,却不一定每个都是光风霁月的。
  
  魏之远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滑向一个深渊,然而他不知该怎么阻止。
  
  魏谦这一觉,却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他在家人各种担心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整个人瘦成了一个移动的衣服架子,钻进了卫生间里,随手打开水想洗个淋浴。
  他家的淋浴构造非常原始,就两根简陋的管子,一边连着热水箱一边连着自来水龙头,自来水来得更快些,所以每次打开淋浴之后,十秒钟之内,水都是凉的。
  
  凉水把魏谦冲得一激灵,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充斥着氧气泡泡的平原了。
  他睡得浑身骨头都发酸发疼,吊着一条腿,高难度地草草冲了个澡,然后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这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手上布满了各种刮蹭出来的伤疤,在饭桌上居然依然是下箸如飞,一点也不影响发挥。
  宋老太看了直叹气,絮絮叨叨地说:“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啊,究竟到底是上哪疯去了啊?你打算坑死我们是不是啊?”
  
  上哪去了?
  
  还真一言难尽。
  魏谦其实真的不是故意让家人着急的,他这一路,可是把能吃的苦都吃了,把能倒的霉也都倒了。
  
  除了魏谦,老熊还带了三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谁知这几个小伙子中除了一个叫小六的之外,其他几个一个塞着一个的反应强烈。
  他们的第一站,就到了青海杂多县,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魏谦是一路吐过去的。
  
  那真是把苦胆都吐出来了,最严重的时候整宿睡不着觉,觉得胸口好像被重物压着,太阳穴被夹得生疼。当时他所有人都对小六羡慕嫉妒恨,可没两天,小六竟然死了。
  
  小六在一片愁云惨淡中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产生了自己是铜皮铁骨的错觉,晚上在小旅馆稀里哗啦地好好地洗了一通澡。他们住的旅馆条件有限,热水也是有一会没一会的,小六前半截洗了热水澡,后半截变成了冲凉。
  晚上太阳下山,气温骤降了将近二十度,小六半夜就发起烧来,他一开始没留神,以为是正常的高原反应,扛不住了才摸到电话和老熊说,老熊连滚带爬的起来,凌晨把他送到了医院,到了一看,脑水肿,严重了,转移来不及,只好就地抢救。
  
  到底是没抢救回来,小六没了,刚二十七。
  从那以后,魏谦他们不用任何人嘱咐,每天都把自己包裹得像个鹌鹑。
  
  而这只是开始,天灾后面还连着人祸——老熊本人就是个行走的人祸。
  他先是带着魏谦他们在当地转了转,试水似的收购了点虫草,大致了解了个行情,存在了当地,而后老熊大笔一挥做了决定——南下进藏!
  
  那时魏谦还天真地没有质疑这货的决定,以为他是另有深意,直到在拉萨往南的一个小镇上,老熊看上了一口锅,并决定为了这口锅跋山涉水走徒步的时候,魏谦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熊英俊这个男人脑子里有坑的事实。
  
  随着他们越来越往没人的地方走,最先没了的是手机信号,而后没了的是手机。
  那天半路中途停下休息,有人在车里吃东西,有人下车喊山歌——哦,就是野地里撒尿的意思。
  
  魏谦没什么胃口,刚想下车透透气,突然,方便完回来的老熊指着他们一脸惊恐地大喊:“下车!下车!快下来!”
  老熊表情很少那么狰狞,声音更是凄厉得如同烂铲子刮过的破铁锅,钻进人的耳朵里,几乎能激起一股尿意来,众人训练有素地抓起随身的贵重物品包,纷纷打开车门往下跳。
  
  说时迟那时快,魏谦最后一个被老熊伸手拽了下来,连同着他生死相依的财产一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所有人都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车从悬崖上翻了下去,一声巨响,没了。
  
  后来老熊说,他往这边走的时候,发现原本停在路边的车的后半部分的地面泥土开始松动,他当时就预感不好,连忙叫唤了一嗓子,众人一跳车,车子的重心变了,松动的泥土直接塌了,一路陪他们走过来的越野车就这样永垂不朽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脚下两条十一路。
  
  魏谦诚恳地问:“熊老板,你能重申一次,我们这么凄惨地走在这条鸟不拉屎的路上,是干什么去吗?”
  熊老板这个王八蛋同样诚恳地说:“买锅。”
  
  魏谦说出了真心话:“你丫就是一个大傻逼!”
  
  大傻逼带着一群小傻逼,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好在,川藏线上偶尔有从四川藏区徒步到拉萨朝圣的佛教信徒,这些人中有独自上路的,也有瞪着三轮车驮着物资、几个人一起上路的,魏谦他们饥寒交迫地走了好几天天,终于佛祖保佑地遇到了这么一波藏民。
  
  虽然对方的财产稀少,固定资产更是只有一辆需要脚蹬的小三轮,但是见到人就是好的,起码能蹭几口吃的,老藏民经验丰富,还知道怎么去弄补给,好歹是没饿死他们。
  一路上,他们几个人见车搭车、风餐露宿,真是什么洋罪都遭了,老熊开玩笑,说他们这伙人,别看现在东跑西颠地混饭吃,将来必成大器,过去走西口的晋商和从徽杭古道南下的徽商,就是这么讨生活的。
  
  没有人理他,他们都想弄死这个胖头鱼。
  
  后来老熊如愿以偿地买到了他的锅——那是一种产自无人能征服的处女峰南迦巴瓦悬崖上的皂石打的石锅,石头非常软,手指甲能划出痕迹来,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只能人工手制,即使魏谦被老熊称为“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也能看出东西是好东西来。
  
  可惜,当地不通公路,当他们每个人身上挂着一堆和当地村民收购的虫草红花与几大口锅、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负重徒步时,所有人都对锅这种物品产生了某种说不出的阶级仇恨。
  途中简直是一言难尽,过雪山爬草地一样,魏谦还从山坡上滚下去,把腿摔伤了。
  
  幸亏魏谦心里虽然没有信仰,但是有要钱不要命的境界,用夹板固定了一下,活生生地拖着一条伤腿又跟着他们走了一天,才到了有人的地方。
  牧民那里和外界依然没什么现代通讯联系,但好在民风淳朴,收留了他们,有一家跑拉萨做生意的人家有一辆小型皮卡,但是主人都不在家,老熊只好在当地逗留了小一个月,才租到了那辆车,倒腾到了成都。
  直到到了成都,魏谦才得到了和家里联系的机会。
  
  在成都逗留了三四天,老熊以近乎翻云覆雨的三寸不烂之舌,用翻了将近十倍的价格把石锅转手卖了,就把这一趟的成本全部收回了,甚至还余出一点。
  
  还有想收药材的,被老熊拒绝了,药材一根都没卖——因为那些东西轻,容易携带,带回内地,他有更好的效率。
  
  锅一出手,他们一天都不逗留,当天晚上就启程回了青海,拿走了寄存在那的行李,就这样又连滚再爬地回来了。
  
  个中千言万语,堪比九九八十一难。
  然而魏谦面对着这一家老小,最后,心里的责任感战胜了他大难不死后想要显摆一番的少年人天性,他只是老成持重地说:“没什么,那边信号不好,一直打不通电话,我们倒腾了点东西,能卖点钱,你年纪大了,以后不要出去干那么重的活。”
  


35、第三十五章 
 
  第三天;魏谦家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虽然魏谦就只是回来养伤;什么都没干;但他的作用宛如一个定海神针和吉祥物的混搭;只要往那一戳;大家就都能自如的该干嘛干嘛了。
  
  清晨;魏之远打了招呼,收拾好包准备去夏令营报道;刚一开门;楼上一个搪瓷杯子就“咣当”一声摔了下来,魏之远缩了缩脚;抬头一看。
  
  只见楼上三胖家门口站着一个颇为漂亮的女人;正用嗓门冲着三胖家发动百万分贝冲击波:“熊英俊;你给我滚出来!”
  
  老熊锁着防盗门,把里面的大门拉开一条缝,躲在里面弱弱地喵了一声:“夫、夫人息怒。”
  
  夫人息不了,眼睛都气红了,整一只大眼睛双眼皮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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