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重人格-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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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悲剧,你想过他们的家人这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现在应该感同身受。”
大兵看了眼,重重地碰上了门,然后听到了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恸哭。
两人心事重重地下楼,谢远航不觉得这事做得对,可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仿佛是脱裤子放屁了,而且给带人增加了麻烦,这话他还没说,大兵仿佛看出来了,告诉他道着:“你越煞有介事,他才会心虚更甚,这是个思路敏捷,而且想得很深的人,可这恰恰也是他的弱点,这种事死抗可能有效,但你思考就会掉进死胡同里,因为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了,没有回旋的余地,恰恰他不像华登峰,能够放下一切。”
“一认就是死罪啊。”谢远航凛然道,抢劫银行这罪恐怕没有活着的可能。
“相信我,他这种活着会比死更难受,白天惶惶不可终日,夜晚辗转无法入眠,你越想忘掉的人和事,他们还偏偏就在你焦虑的时候来找你,你看他才两天,成了什么样子?”大兵道。
“会不会……出现其他意外?”谢远航有点不确定了,逼到这份上,他真有点担心。
“不会,如果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可能会,他不会,其实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帮民工兄弟,捐钱、收容残疾人,其实都有想赎罪的成份,那就狠心把文英兰母女撵走,也是因为关心,而不是因为狠心,要真是薄情寡义的,怎么可能收伏华登峰那样的人?他现在又有这么个一家,他不会给老婆孩子留下后患的。”大兵道,他显得很笃定,边下楼边道着:“其实他就在等我们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盯上他,他就完了,强硬不过是侥幸心理在作祟,如果没有希望,他的本来面目出来了。”
“本来面目?”谢远航问。
“对,我想,他应该穿戴整齐,保持仪容,大大方方出来,有胆子孤注一掷的人,肯定会选择一种轰轰烈烈的结束方式,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比如你在想的自杀。”大兵道。
被戳破了心思,谢远航不吭声了,他紧张地看了大兵一眼,又一次领教这种窥破人心的本事,让他出离惊讶,真不知道这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能从那些似乎并不起的细节里,找到最适合用的东西,他想过很多方式,唯一没想到的是,能把这位劫匪逗得哭了又哭。
“不用奇怪,每一个罪犯你都能看作是一个分裂症患者,犯罪只是他隐藏的那一面,去掉那一面,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这和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头野兽是同一个道理,再凶恶的罪犯,你唤起他的人性,他就是人;再善良的人,你逼出他兽性,那他就是野兽。”大兵道,他随手开着单元楼门,出去了。
谢远航侧立地良久,叹了气,明白了。
门外的两行警力等了很久,纪震一直在看手表,还不时地看楼上,生怕坠下来一样,他几次想问话,可大兵却站在车前谁也不理会,他像在静静地等待一个结果,此时已到天亮,来了这么多的警察封锁小区,一片肃杀的景像让早起的居民指指点点,纷纷猜测出了什么事。
“时间到了,突击组准备。”纪震不客气了。
步话里命令,得令的武警全副武装快步奔着,站到了单元门口,在下令的这一刹那,纪震又放弃了,他走向大兵,又提醒了一句:“时间到了。”
“我知道。”大兵道。
“看来你的方式不适用,得来硬的了。”纪震道。
“他老了,你就来个五花大绑有什么意义吗?”大兵道。
“出来了……总队长,他出门了……”步话里传来楼顶观察的声音,纪震一下子泄气了,大兵侧头看着他道着:“总队长,保持点风度,往前数十几年他可能和您一样悍勇,不过现在,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头了,他能做的,顶多就是给自己留点面子了。”
纪震摆摆手,两组武警靠后,门大开了,又过了两分钟,这位像重要人物出场一样珊珊来迟,谢远航一下子眼睛直了,上官顺敏居然真像大兵说的那样,梳顺了头发,换上了一身西装、皮鞋,似乎还洗了把脸,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众警包围着的现场。
警察让开通道了,嘭声大兵打开门了,肃穆地看着他,他走的很从容,表情也同样地肃穆,慢慢地踱到车前,扶着车门的大兵问:“有种,你的兄弟没有看错你,文英兰也没有喜欢错人。”
上官无言地伸着两只胳膊,被铐状,表情平静地看着大兵。
“不用,你现在是有嫌疑,会先带你到鉴证中心提取DNA样本,不用戴手铐。”大兵道。
“不用做什么鉴证了,我就是第四个人,我是主谋,九*年八月二十八日春晖路储蓄所抢劫案是我做的,华登峰、牛再山、牛松,都是我的磕头兄弟,我们被逼到走投无路,就拼死去抢了一把……这么多年我每每做梦都会梦到这样,和现在的场景是一样的。”上官顺敏铿锵地道,此时,仿佛又回复了他带头大哥的威风,那方脸阔额,依旧是当年义薄云天的大哥。
“给他戴上戒具。”大兵道,谢远航要了一副手铐,很谨慎地铐住了上官,在铐住的一刹那,好像觉得上官很释然一般,奇怪地放松了,他好奇问了句:“我还真不得不服你,认了这个,死罪难逃了。我们足足找了你十八年。”
“既然活不成一个人样了,与其被你们查得坐卧不安,倒不如痛痛快快去和我的兄弟们当个枪下鬼。你说得对,那是我这辈子最精彩、最得意的事,不是这些警察查出来了,而是我自己走出来认的。”上官顺敏霸气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低着头,自己上了车。
那些警车列队上路了,给了这个潜逃近十八年的罪犯一个规格相当高的阵仗。
大兵却没有乘车走,他像茫然一样徒步走着,跟在车后,车走远,他被看热闹的人群淹没了,那些指指点点蜂涌而来的看客在猜测纷纷,难得一见的奇景不可能不让人浮想联篇了,尹白鸽是半路发现大兵不在的,她下了车,往回走,穿过人群往回走,找了很久才发现,大兵蹲在小区出门街角的一隅,他蹲着,似乎在哭,在抑制不住地流泪,不断地抹了,又流出来了。
“我们该走了。”尹白鸽站在他身旁,轻声道。
“带上高铭,我们一起回家……”大兵语出,却一下子哽咽了。
尹白鸽蓦地鼻子一酸,跟着他热泪长流,所有的罪案故事都是悲剧结局的,这不但是罪犯的宿命,有时候也是……警察的。
是日,中原省厅高调宣布:春晖路储蓄所抢劫案告破,潜逃十七年零十一个月的嫌疑人上官顺敏伏法,经生物证据检测吻合,其人对罪行供认不讳。
此案告破,一片哗然,网上流出了海量的传奇故事在描绘这个传奇的罪犯,甚至有好事者深挖出此人处处善举,而且被迫抢劫的故事,惹得围观甚众,而且同情者居多,恰恰那些受害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却无人问津。而且相比悬殊的是,津门、中州两地联合转文,追认高铭同志为一级英模的新闻,得到的关注也寥寥可数。
又数月,此案一审判决毫无意外,死刑!
稍有意外的是,据记者挖到的消息,嫌疑人上官顺敏在得到判决时候情绪很稳定,而且,他放弃了上诉。
第177章大结局
三周后,距津门二百四十公里一所女子监狱……
探监时间,一多半在哭诉衷肠,爹妈见女儿的,老公见老婆的、还有抱着孩子来看妈的,能看到最多的表情就是哭,各种各样的哭声充斥着这里。一间通透的大房间,像载满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一样。
大兵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像尴尬一样把玩着手指,听到脚步声时,他蓦地站起来了,在他视线里,终于出现了记忆里那个模样。
是上官嫣红,她怔了下,凝视着大兵,女管教催着,催了两次他挪步,慢慢地走到了桌子的对面,就像同样尴尬一样,坐下了。
“你……收到信了?”大兵轻声道,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上官嫣红嘴角翘了翘,像笑,带着涩涩滋味的笑,她对大兵道着:“看我的表情,肯定收到了,你才是隐藏最深的骗子,我都快服刑期满了,才知道这个谜底。”
大兵尴尬地撇撇嘴,无语,想了很久才寄出了这封信,告诉了上官嫣红很多年前的故事,于是两人之间,就成这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大兵羞赧似地道。
上官嫣红这次是真的笑了,她道着:“你是警察,我是骗子,有警察抓骗子还道歉的吗?”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大兵道。
“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直瞒着我,好歹我还能留下一个好印象。”上官嫣红道。
“有一天你总会知道真相的,让你发现倒不如我自己说出来。我想活得坦荡点,可总也坦荡不起来。”大兵道。
“这些年老往监狱给我寄钱,寄衣服的人,留的名叫王八喜,也是你?”上官嫣红问。
“嗯。”大兵点点头,你犯错一样。“顾从军”如果在服刑,肯定不能送东西了。
上官嫣红笑了,那怕是身着的狱装,依然掩饰不住他的魅惑天生,那嫣然一笑留在记忆中的影子依旧那么美丽动人,那怕有点苍桑,又何尝不是洗尽铅华后的本真。
“你……过得好吗?”上官嫣红突然问。
大兵下意识地躲避着她的目光,嗫喃道着:“挺好。”
“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好,脸色这么差。”上官嫣红关切地问。
“受了点伤,死了一位战友,我准备回家休养一段时间,而且,我都不知道我该去什么地方。”大兵迷茫地道。
上官嫣红审视着他,就像当年招聘一样审视着,看了良久,她笑着道着:“去哪儿并不重要,心在哪儿才重要。”
嗯?这句软绵绵的话像有未竞之意,大兵一下子居然没有明白过来,上官嫣红解释给他道着:“你明显心不在这儿,来这儿看我只能徒增烦恼而已。”
“你?”大兵有点意外地看着上官嫣红,犹豫地问着:“一点都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上官嫣红反而奇怪了。
“你呆在这里,毕竟有我的原因成份,那怕你最后选择了去自首,也总让我于心难安。”大兵道,他凝视着那双清丽的眸子,在这位女骗子眼睛里,他不止一次看到真诚,可真诚最终给予的人,却也是个骗子。
“你错了,有没有你,我注定都是一个悲剧的下场,现在起码还算悲剧里最好的下场,那,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能想起我来……嗯,从军……噢,不……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上官嫣红好奇问。
这一问让大兵尴尬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不知道真实的姓名,大兵掏着钱包,抽了一张身份证,介绍着:“姓南、名征,小名就叫大兵,嫣红,等你出来,一定来找我,也许我能帮上你。”
“谢谢。”上官嫣红眼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话题突兀而转,直问了句:“那个女人她叫什么?”
“什么?”大兵愣了。
“我问你哪个女人她叫什么?别想骗我,一般男人在对女人客气的时候,那就是心里装上别人的时候。”上官嫣红笑着道。
这一句却让大兵懵了,他想想道着:“我真的不确定,我们是不是合适。”
“当开始想成家的时候,那就是一定合适……祝福你。”上官嫣红笑着,伸出了手。
两人相握,大兵感觉着那只柔荑传来的电流,似乎不像曾经期待的会有心悸的效果,一握而分,上官嫣红起身欲走,大兵惶然跟着起身道着:“时间还没到。”
“早就到了,只是你心里不愿意承认,而我,有时候也抱着幻想一样……放心,出去我一定会找你的,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说不定将来真能帮上我。”
她笑着,却已经转身了,几步之后手掩了下一下面庞,不知道是不是伤心了,不过没有机会再看到了,一位管教带着她,出了会客室,进了铁门紧锁的监区。
呆立了很久,大兵才慢慢踱步往监狱外走着,曾经的这段情缘在他心里依然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在扪心自问着,自己在那个化身,那一重骗子人格支配的时候,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还是在逢场作戏?抑或是……那种焦虑情绪下的慰籍,才导致他对上官嫣红记忆如此深刻?
慢慢地出了监区,一辆警车泊在他身边,窗户摇下来了,张如鹏那张凶脸吼着:“快点上车。”
大兵开门上车,愤愤道着:“才等了几分钟,这就有脾气了?”
“妈的我就看你是不是又变态了,没听说找对象,还他妈往女子监狱跑的。”张如鹏瞪着眼吼道,他驾着车疾速驶离,像怕沾上晦气一样。
“谁找对象了,我就来看看。”大兵道。
“少装蒜,女骗子那么漂亮,不动心才见鬼呢?哎我说大兵,你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