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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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脸色微变,看向燕翕。
燕翕挑眉笑了,在崔旻的手上按了一把:“陛下的意思呢,早些年在西北和保定府都给薛公立了祠,而且从给薛公立祠之后,西北那么乱的地方,也太平了这么些年。这一回江南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可是一向富庶的江南――”他拖了拖音,咳了两声,“陛下叫给薛公再立个祠堂,这立祠堂嘛,总得把县主带上是不是?”
这套说辞,根本就说不通!
崔旻不是三岁的孩子,如何能轻信了!
好端端的,跑去江南给姨父立祠堂?
就算是天恩浩荡,仍旧肯抬举姨父,可是这时间人选都不对。
没听说过――好嘛,江南前有水患,后有匪患,老百姓们受了灾,朝廷折损了一位首辅。
这个当口,把太子殿下和襄安侯府的世子爷,派去江南给已故的贞烈公立祠堂?
这不是招惹民怨吗!
崔旻知道皇帝是明君圣主,铁定不会干这样的事儿。
还有,带上成娇,这个说辞也站不住脚。
先不说前头西北和保定的两处祠堂是如何立起来的,便只说此去江南还要赈灾。
崔旻大概还记得,万云阳传旨意来的时候,可是特意说了,叫他们尽快动身,江南那边也耽搁不起,何况还有公孙睿华尸骨未找回。
照这么说,就算太子爷身子骨吃不消这么赶路奔波的,他们也得快马加鞭的去江南才对。
带上成娇?
一个姑娘家,毕竟身子娇贵,就算是太子爷,也不好催着她一块儿赶路,必定得放慢了脚步。
如此一来,还不知要耽误多少时日。
陛下怎么会呢?
崔旻皱眉沉了声:“这是怎么话说的?”
他本来想说这个玩笑开的有些大,只是又转念想想,这间屋子里,毕竟不是只有他跟燕翕两个人。
那位太子爷平日里看着就冷漠的很,也并不知道性子究竟好不好相与,他可不愿意轻易得罪了。
于是崔旻便站起身来,轻拉了燕翕一把,稍稍的压低了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点了她一起去呢?”
燕翕沉默了半晌,脸上隐隐的浮现出了尴尬的神色来,扭头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手中把玩着一只青花小杯,此时轻声笑了:“出来的时候,燕翕就说,这样的一番说辞,你必定不信,没想到还是真的――”
太子爷的尾音拖的有些长,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游走了半天,才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不怎么想带上县主,可这就是父皇的意思。而且这件事,对外不能过于声张,等到了江南,她最好也不要露面。事情都办完了,再说立祠堂的事儿。”
崔旻拧眉:“臣――不大明白。”
太子扬了声:“哦?你不是个明白人吗?哪里不明白了。”
崔旻一时语塞。
这要从何问起呢?
陛下是从哪里动的心思呢?
可是他还没有开口时,太子已经又出了声:“父皇知道,你们崔家,要来人了。”
崔旻一愣,旋即是一惊。
太子摇头:“这世上,只有父皇不愿意知道的,没有他不会知道的。崔大人,难道在京城这么久了,还不清楚这一点吗?”
崔旻抿唇,他竟然大意了。
如果陛下知道崔易他们上京的事情,那么今天发生的很多事就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审问四叔和孟大人的时候,要把他叫上殿去,将当日奏折中的内容一一复述。
这不就是在断他的后路吗?
他还怎么救四叔?即便是救了,四叔也不会领他这个情。
本来嘛,就是他害的。
崔旻又拱手:“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说陛下有心连成娇也一同支开吗?”
太子挑眉,不置可否:“其实江南嘛,我跟其素打听了两句。十三年前,贞烈公在江南做过总兵,这一做就是三年。虽说江南没什么仗打,不过据说贞烈公在江南名声还不错。后来他不是拿了实权,领兵出去了吗?就十几年再也没回过江南。父皇这次啊,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是啊,当然算得上煞费苦心了。
十三年前的事情,都要挖出来联系到一起,就是为了把薛成娇也支走。
其实崔旻对这个做法,不怎么赞同。
就算真的是不想让成娇见崔易他们,也没必要把她弄去江南吧?
随便找个什么由头,还不够的吗?
总之,去江南,在崔旻看来,是最不妥当的一条路。
太子看他若有所思,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往他跟前近了两步:“崔卿啊,成大事者,从来都不拘小节。此去江南呢,虽然山高路远,也许还不怎么太平,但是县主也未必吃苦,心态还是得放平和些。父皇金口玉言,话说了,就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了。这个事儿你回到家中,同高大人还有县主都说一说,叫县主收拾收拾,两日后咱们就出发。”
崔旻嘴唇明显动了动,可是抬头触及太子的目光,就又收了声。
太子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别的:“行了,吃饭吧。”
这一顿饭,吃的崔旻是浑身的不自在。
他总觉得太子还另有深意,可是却又猜不透。
偏偏燕翕今天还摆出一副局外人的姿态来,什么话也不说,一味地闲聊,插科打诨的。
等一顿饭吃完了,燕翕自然是说要送太子回东宫,还是太子摆手拒绝了。
太子瞅瞅燕翕,又觑了崔旻两眼:“这里是京师,我带有侍卫,也用不着你送我。依我看呢,崔大人是还有好些话想问,你还是陪崔大人走走吧,啊?”
燕翕咂舌:“那就不送了。”
崔旻本以为,他怎么也要意思意思,好歹客气两句?
京师怎么了,要真的遇上不长眼的,冲撞了太子爷――人可是燕翕带出来的,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摆摆手,径直踏出房门离去了。
只留下崔旻和燕翕二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还是燕翕先噗嗤一声笑出来。
崔旻皱眉看他:“你笑什么?”
燕翕就笑的更是开怀了:“我这都憋了一顿饭了。”
“嗯?”
燕翕撇撇嘴:“太子呀,确实是个不好多话的人,他呢从小就记着多说多错这四个字。不过他还真不是个死板的人,小时候我们一处爬树掏鸟,这里头可都有他。”他说着,冲崔旻努嘴,“头一次见你,得在你面前端着架子,我好几次都要撑不住了。”
崔旻一时只觉得无奈至极。
他本还以为……
算了,左右人家是太子,人家说了算。
“说正经的,成娇这件事……”
燕翕摇头,打断了他:“怎么说呢,太子有句话是对的,陛下已经说出了口,还叫太子亲自带口谕给你,那就是圣旨,不可能再收回去的。县这一趟江南,是非去不可了。”
崔旻眼神暗了暗:“也就是说,陛下铁了心要四叔死了。”
这两者听起来毫无联系,可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燕翕颔首:“所以避开的好,对县主、对你,都好。”
崔旻明白他什么意思。
对他而言,崔家都是亲眷,一头是圣心已定,一头是弟妹相求,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对成娇而言,别的倒都没什么,更何况还是四叔对不起她在先的。
可问题就在于,她受过崔家恩惠,虽然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可在世人眼里,崔家对她也还有养育之恩。
再加上母亲来日总归还要在命妇之间走动,她对四叔不留情面,外人难保不会背后对母亲指指点点。
念及此,崔旻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366:明早动身
得知皇帝点了薛成娇同往江南去的时候,高孝礼倒是平静得很。
按照崔旻之前的说法,还有崔旻此时的这幅表现来看,他提议让成娇回保定的这个事儿,成娇多半是不愿意的。
既然这样,这个时候,陛下点了她一起去江南,那可就是皆大欢喜的了。
最起码,等到来日崔易等人上门,谁也不必为难。
左右成娇和崔旻都不在家,崔易兄妹几个,难道还能跟他开口求这个情不成?
到时候自讨没趣儿,估计也就该回去了。
只是郑氏却显得忧心忡忡的。
她拉着薛成娇在身边儿坐,秀眉微拢看向高孝礼:“不能想个法子,不叫成娇去吗?”
高孝礼虎着脸瞪她:“你当陛下的口谕是什么?”
郑氏抿唇:“多危险呐,不是说公孙大人都……”
她说着,因这是宅子外的事,就收了声:“叫成娇跟着,我不放心呐。”
高孝礼知道她是担心薛成娇的安危。
再加上这丫头落下了病根儿,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
如今人在京城,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尚且不放心呢。
更不要说此一去江南数月,郑氏不放心,也是在情在理的。
那头崔旻叫了一声舅妈。
郑氏这才扭脸儿看他。
崔旻同郑氏略笑了笑:“舅妈也不必担心,左右还有我在,况且太子和世子都不是轻狂的人,路上都会照看她的。”
薛成娇此时只怕自己是个累赘,她知道人家这一行往江南是要办正事儿的。
她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点她同去,但是事已至此,谁有办法能叫陛下收回成命?
于是薛成娇轻轻扯了郑氏的衣袖,随后挽上她胳膊,整个人往她身上靠了靠。
郑氏怜爱的摸了摸她头顶,一言不发。
薛成娇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既然是陛下的旨意,就没有不遵的,舅妈不要挂念我,我会小心照顾自己的。”
郑氏无奈极了,连连的叹气。
高孝礼看在眼里,一个劲儿的摇头,又同几个小辈儿使了眼色,示意他们退下去。
崔旻三人这才起身告了礼,一路退出了此间。
高孝礼只等人尽退了,才安抚了郑氏几句,后话不提。
却说到了这一日傍晚时分。
皇帝尚在清风殿中批阅奏折,其素却匆匆疾步而来。
“出什么事了?”皇帝借着烛光,一眼看见其素的神色,搁下奏本,问了一声。
其素上前去,躬身礼了礼:“侯夫人和小公子一行,明儿后半天就能进京了。”
“明儿?”皇帝声沉了沉,摸着下巴,眼中全是深思。
其素嗯了一声:“刚刚送来的信儿,因您之前连下了三道旨意去催,他们一路上也不敢耽搁,赶的挺急的。”
皇帝沉默了许久后,咂舌道:“你去叫太子来。”
其素心里咯噔一下,忙嗳了声儿,退出了清风殿。
从此处到太子东宫,是需要些路程的。
其素脚下走的很快,一点儿也不敢耽搁。
等到了太子东宫,见了太子还在读书,他放慢了脚步凑过去请安。
太子斜眼扫过去,见来人是他,才放下书册,正眼看他:“父皇叫你来的吗?”
其素是天子近侍,他出现在东宫,那就必定是皇帝有旨意。
其素忙点头颔首:“陛下传殿下去清风殿一趟。”
太子几不可见的蹙了眉,旋即站起身来,往架子上去取了件玄色外衫:“那就走吧。”
其素稍稍错开身,叫他先往前行,自己紧跟其后。
从东宫出来,踏上往清风殿的路,二人谁都没说话。
大约过了半刻钟,太子头也不回的冷声问了句:“这个时辰叫我去,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吧?”
其素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但是他哪里敢随意的说呢,就更把头低了下去:“奴才不知。”
“嗯?”太子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深看了他一眼。
一眼过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嗓子。
其素立时感到一阵压迫。
他这一辈子,伺候了两位君主,眼前的太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竟能叫他心生一股惧怕。
其素缩了缩脖子。
太子却没有再追问他,只是盯着他看了会儿,眼中明灭几变,终究没说什么,径直提步往清风殿去了。
待入了殿内,皇帝早已将一摞奏折看了大半。
太子上前问了安,皇帝随手指了殿中一字排开的太师椅叫他坐。
待人坐定了,皇帝才开了口:“你明儿一早就动身吧。”
其素刚步回皇帝身侧站定,听闻此言,显然一愣。
太子却是自进了清风殿后,目光就一直悄悄地放在其素的身上。
此时见他举动,心下冷笑。
老狐狸,果然是知道父皇用意的。
“前头不是说后儿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