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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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众臣才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万云阳的位次,在左列第二位,一直到皇帝话音落下,他才站出列来,在殿下端了一礼。
宝座上的皇帝眉心微扬,示意他有话就回。
万云阳手中的玉板举了举:“臣以为此事性质实在恶劣,陛下若不将此二人严惩,只怕来日众人皆无视法度。县主是陛下亲封的,崔溥本身又与县主家中是姻亲,可是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此人心狠手辣,绝不是个可容可恕的人。而孟夔身为应天府礼部尚书,官职不可谓不高,却借着职上便利,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也足可见其品性如何了。”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沉了沉声,嗯了一嗓子。
李逸还站在殿下,见此便跟着附和了几句。
皇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众臣又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皇帝却开了金口:“高卿啊——”
他拖了音调喊了一声。
高孝礼微蹙了眉,垂着头站出列来:“臣在。”
皇帝摸了摸鼻尖:“清和是你的外甥女,崔溥又是你姐夫的亲弟弟,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高孝礼垂在身边的手攥成了拳。
即便是他早就知道此事,而今太极殿问朝,再度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他还是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愤怒。
良久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拱手对上而礼:“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臣以为万大人所言很是有理。就算县主不是臣的外甥女,听闻这样的事情,臣也觉得心寒愤怒。县主如今尚且年幼,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做长辈的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高孝礼是知道皇帝的用意的。
应天府中发生过什么,或者说,崔溥、甚至是崔家四房曾经对薛成娇做过什么,只有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于是他稍稍顿了顿声,就继续道:“县主从前还住在崔府之时,就曾遭人下过一次药,事后也查证过,确实是四房干的。后来为了不伤和气,也为了保全颜面,只说是县主误食藜芦造成的而已。其实从那个时候,崔溥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了。”
皇帝听见大殿之中有不少倒吸凉气的声音。
果然,殿下户部左侍郎迈出列来:“陛下,此事简直是骇人听闻。清和县主是薛公之后,养在崔家,崔家本该看她千万般的高,更该千万般的优待,怎么能有这样龌龊的心思,竟然要害县主性命,这简直是可恨可恶至极!”
那一头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官也跟着站了出来:“陛下,崔溥心思歹毒,这样的人如何能在朝为官?又如何配活在人世?臣听闻,清和县主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尚且是个孩子。县主父母双亡,薛公又是大义为国捐躯,这样的孩子,养在家中,他心中丝毫没有做长辈该有的疼爱与怜惜,反倒三番五次下毒手要谋害县主性命!”
皇帝听着,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末了,他朝着万云阳使了个眼色过去。
万云阳立时就会意了,口中叫了一声陛下,才又说道:“臣心中有一个疑惑。”
皇帝嗯了一声:“你说。”
“县主每日养在深闺,束于高阁,而从情理上来说,崔溥和县主之间,更不可能有什么仇恨矛盾,何至于三番五次要暗施毒手呢?”
万云阳此话一出,众臣全都安静了下去。
是啊,崔溥图什么呢?
他难道就不怕事情暴露,高修晏不肯与他善罢甘休吗?
更何况,高孝礼彼时还身在应天府中。
崔溥为什么这样胆大,几次对清和县主下手?
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的,能够对他有什么威胁?
或者说,县主的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皇帝的手指叩在扶手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声音起了五次,又戛然而止。
李逸上前了一步,拱手礼了礼:“臣以为,此时尚且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如今是铁证如山,臣还请陛下早做决断,崔溥和孟夔二人要如何定罪?如何论处?之后再派人去查去审问,他们为什么勾结起来毒害县主,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皇帝的手指没有再动,沉沉的嗯了一声:“万卿,你着人拟旨吧——”声音拖了拖,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给这二人定罪,不多时,他又开口接上前话,“孟夔就地免职,押解回京,崔溥身上的一切封赏和职务暂且不动,家眷禁在府中,不许离开应天府半步,把他跟孟夔一起带回来,这件事,朕要亲自审问!”
皇帝的话,掷地有声。
高孝礼听着,其实心里清楚。
说是要亲自审问,实际上是为了之后揪出甄家做的铺垫,而且在众人眼中,这就是陛下对此事的看重。
而陛下为什么会看重这件事?无非还是念及旧情旧恩,对他姐夫高看几眼而已。
高孝礼抿唇不语,只是深吸了几口气。
旁边也不知是谁,站出来两步:“陛下,崔溥是崔家四房的人,难道说,他在家中动这样的手脚,崔家其他人就一概不知吗?况且高大人刚刚说了,崔溥第一次给县主下药,是被查出来了的,只是崔家人碍于颜面,压下不提罢了。如今事发,难道崔家人不该一同问罪吗?”
326:老毛病
说这个话,就实在是没眼色的很了。
高孝礼已然蹙了眉扭脸去看,但见那里站的是刑部侍郎许维渊。
他细细的想了下,许维渊这个人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个愣头青。
三十出头的年纪,爬到了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问题就是,这个人不懂变通,他心里时时刻刻守着一本死规矩。
就好比眼下的这个情况吧——陛下要把崔溥问罪,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提起崔家的事儿,偏偏他跳出来,说要连坐。
高孝礼不由的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呢?
站在皇帝身边的其素也愣了愣,他明显感觉到陛下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许维渊这话接的太不应该了。
陛下难道不知道崔家有维护包庇的嫌疑吗?
可是陛下明发旨意,只拿崔溥和孟夔问罪,摆明了是不想再追究崔家的责任了。
偏生许维渊听不出来似的,非要掺和进来,插一句嘴。
皇帝眼中不悦一闪而过,向殿下去看许维渊:“那若要依许卿的意思,岂不是该把崔氏一族都下罪了?”
这话说的太硬了。
就算许维渊思维简单些,也听出来皇帝不高兴了。
他一时愕然,拱手礼了礼:“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冷笑了一声,“这是朝堂议政,爱卿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许维渊抿唇半天,这时才隐隐的感觉到,自己也许说了不该说的话。
“嗯?”皇帝见他许久不语,就沉了声催了一句,“许卿?”
许维渊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崔家做主的自然还是他们长房,臣听闻昌肃侯就在京城中……”
他不说这话倒也还好,提了崔润,连高孝礼都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道这许维渊口中所指昌肃侯是何许人也?
当年崔家老祖宗得封昌肃公,只是这个国公爵,不是世袭罔替的。
所以到了崔家老祖宗过世后,崔润作为家中的嫡长子,按降爵承袭的爵位,就成了如今的昌肃侯。
许维渊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叫陛下拿住崔润来问话的。
高孝礼本就还立于殿下,尚未退回班次中,此时听他这样说,立时冷了脸:“许大人的意思,是该将侯爷缉拿?”
许维渊知道崔润时高孝礼的姐夫,也不惧他,扭脸看向他:“昌肃侯既然是一家之主,家中有这样的事情,他本该早早地上禀,哪里有隐瞒包庇的道理?”
“你!”高孝礼叫他气的倒噎住,转而对上皇帝礼了礼,“臣听闻,早前在应天府时,崔家四房是已经分宗单过的,如今崔溥算是自立门户的人。他身上有了罪责,如何好牵累昌肃侯呢?还请陛下明鉴。”
其实皇帝眼下对崔家的态度是不明朗的,对崔润更是态度不明了。
崔润进京也有一段日子了,照理说他身上有爵位,既然进了京,又是为了儿女大喜的事情来的,怎么也该召见入宫回话才是。
可是到目前为止,皇帝都丝毫没有要传召的意思。
但是要说皇帝打算舍弃崔氏,那刚才下旨拿崔溥时,又怎么不把崔润捎带上呢?
所以高孝礼其实是拿不准皇帝的心思的。
许维渊的话,皇帝可能听一听就过去了,但是也很可能顺水推舟,趁势拿住崔润。
上次在府里和崔润的一番交谈,至今还犹在耳畔。
他对崔润的这种行为和做法,实在无法苟同。
可是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
不要说崔家根基浅了,假如眼下他们家老爷子还在世,情况也会好很多。
自己这些年在外当官打拼,为什么得陛下高看?
一则跟他出身脱不了干系,二来他父亲还坐镇保定府中,人脉也好、名望也好,只要他父亲还在一日,高家就一日还在陛下眼里。
许维渊攀咬崔润,他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皇帝的手指微动,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沉闷的低吟,似乎是很为难,又仿佛是在认真思考。
高孝礼略抬头,脚下微动,分明是还想上前两步回话。
可是他眼风扫过时,却发现其素几不可见的朝他摇了摇头。
高孝礼心下一惊,其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到底没有那么莽撞。
其素是皇帝贴身服侍的人,他摇头示意,显然是让自己不要再多说。
于是高孝礼收住了脚,稍稍退回去些许,一言不发。
许维渊见皇帝许久不发旨,又不留神其素的小动作,仍旧上前了:“虽然如今是分了宗单过,可是当初给县主下药时,昌肃侯总归是知道的,这一条他仍旧是跑不了,陛下如今……”
“好了。”
许维渊话没有说完,皇帝沉声打断了他。
皇帝眯着眼,先朝其素那里看了一眼,唇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而后才看向许维渊:“朕现在要发落的是崔溥的事,清和上一次也无性命之忧,崔润行事虽然不妥,但是也情有可原,你也不要抓着这一点不放了。”
许维渊一愣,显然还要开口。
皇帝一看他这样,立时冷了眉目:“嗯?”
这一声吓了许维渊一跳,所有的话就全都哽在了喉咙处,什么也不敢说了。
于是津县下药的事情就这样拍板定了案,崔家无事,崔润也无事。
散朝之后,皇帝从太极殿后的甬道往清风殿去,其素就一路跟在他身旁。
走了不多久,皇帝的脚步慢了下来:“其素,上次朕就说过你,老毛病总犯,可不好啊。”
其素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低头笑了声:“陛下要责罚,奴才自然领罪就是了。”
皇帝一愣,脚步彻底顿下来,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笑了起来:“老家伙。”
笑骂完了,他才负手而立,开口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不动崔润吗?”
其素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崔润这次进京,走动了不少关系,这样的表现,显然是知道谈家靠不住。
由此可见,他也没打算靠着谈家去站队。
于陛下而言,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只是太过了解陛下的心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其素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327:位高权重的隐藏者
皇帝呵笑了一声:“真不知道?”
其素想,这位陛下,与先帝果真是不同的。
他服侍先帝三十多年,又跟着这位陛下服侍了近十年。
先帝一向是宽和的,在前朝中无论如何的杀伐决断,对身边人,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后妃,都是极为宽和的。
还记得他十一岁时,正是毛躁的年纪,师傅教导了多少次,总也改不好。
那一年东边儿进贡来了两只三彩的琉璃盏,极为罕见。
先帝得了稀罕物,旋即就命人给先太后和穆贤皇贵妃各送去一只。
给皇贵妃的那只,就是他带着送过去的,只可惜,那只琉璃盏没能送到皇贵妃的手中,半道上就叫他给摔了。
师傅恼的要死,扯着他的耳朵只骂他是个祸害,自己作死,还连累旁个。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小命要交代了,可事情传到先帝和皇贵妃的耳朵里,竟然宽恕了他。
之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