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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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所说的寺庙就建在小土坡上。
寺庙建的十分气派,只是寺墙已经开始褪色,但门口的地上十分干净。
胡离方站在寺门口便听见了木鱼声,庙里的香的味道争先恐后的钻进口鼻。
他抬眼看,那匾额上端正的写着青龙寺三个大字。
胡离迈过门槛,行至大堂。
一老僧坐在蒲团上,一下一下敲着木鱼。老僧的皮肤已有了深刻的褶皱,开始显现衰老的发黄。
胡离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双手合十正对着佛像摆了摆。
“施主,有何想问的?”老僧慢慢的开口说道,但视线却不曾递过来半分。
“老师父自己一个人住着,日子不难过吗?”胡离放下手,转身对着老僧,问道。
老僧未停手中敲击的木鱼,和着木鱼声答道,“红尘缠身,寸步难行,自然难过。六根清净,无纷无扰,何来难过。”
胡离轻轻应了一声。老僧一直背对着他,看得出来并不希望他多做逗留。
“晚辈多有叨扰,还请前辈见谅。”胡离说罢出了大堂。
青龙寺应是上墉城富庶时建造的。
能想到当年的盛况。现在只剩下一个老僧对着青灯古佛。
而上墉城已经到了如今的境地,青龙寺的和尚都跑光了,却独剩下他一个。是因为没有盘缠还是心存留念?
但这和尚却也古怪。
天不怕地不怕。
胡离记起小二所说,这上墉城没人能找上和尚的麻烦。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寻常百姓闭门不出,而这和尚大敞着寺门,是毫无畏惧?
胡离想不出所以然来,不到晌午就回了客栈。
客栈的门大开着,胡离觉得有些古怪,进屋一瞧。客栈的大堂竟然每桌都坐了人,三三两两一桌。
在胡离闯进之时,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店小二忙前忙后,给在座的都倒满了茶,随后凑到胡离旁边,好心的询问了胡离方才出去有没有碰到什么事儿。
“今日这门怎么没紧闭,”胡离疑问道,“而且……”
胡离还没有说完便被店小二拉到一边,小二小声说道,“每年的五月甘三,城东徐瞎子的成衣铺就要出一套衣裳。每年的这一天,家家都不会闭门闭户,待到天黑下来,要去瞧热闹的。”
“什么衣裳要这样的排场,一年一套?”胡离猜想就算是王孙贵族也不必要用一年裁纸一套衣裳,“徐瞎子又是个什么人物?”
小二瞥了眼厅内的人,对胡离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人说这徐瞎子是当年在梁王府专门给梁王做衣裳的人。”
胡离还想再问,小二却只丢下一句,“客官吃过晚饭也一齐去凑凑热闹吧,一来就撞见也是不易。”
25 五月甘三
华灯初上。
上墉城内热闹非凡,与昨日萧条的景象联系不到一起。
一家一户手持红灯笼,有说有笑的往城东走去。
胡离跟着人流走,右手边是一老人抱着一小姑娘。小姑娘在老人怀里也不安生,手指绕着老人长胡子玩起来,边玩边咯咯的直笑。
老者瞅了一眼小姑娘,笑道,“真是个傻姑娘。”
老者把小姑娘往上抬了抬,小姑娘脑袋搁在了老者的肩膀上,老者拍了拍她的后背。
“爷爷,你看有星星。”小姑娘发现了新奇的玩意,指了指黑色的天幕,群星点缀在其上,闪闪发亮。
“你不是天天瞧见。”老者并不在意。
“天天瞧见的分明只是我们家那一小片天上的星星,”小姑娘却是一撇嘴道,接着她抬手指了指,笑起来,“现在看的是天底下所有的星星。”
老者并没说话,只跟着人群走,用胳膊护住小姑娘。年纪小,好奇心重,小姑娘侧了头趴在老者的肩头,瞧见就在她旁边的胡离。
胡离与爷孙两人差上了半步,小姑娘抬抬手就摸到了胡离的刀鞘,兴奋的想再碰碰,“爷爷,好大的剑啊。”
胡离回头对小姑娘笑了一下,还将脚步慢了下来,随小姑娘的意再摸摸那被认作是剑的长刀。
老者神色一凛,伸手将小姑娘的手拦了回去,做完这些才对胡离说道,“小姑娘不懂事,扰了公子。”
“老先生可是本地人?”胡离拱手,随后问道。
老者将胡离打量了一番,皱眉不语。
胡离不管三七二十一丝毫不畏惧老者的冷脸,便接着问道,“晚辈胡离,昨日刚到上墉城。想问问老先生,前方因何缘由这般热闹?”
老者十分不高兴。
上墉城的人都知道。
如这年轻人一般的人来上墉不过就是为了梁王那劳什子的地宫,还能不清楚五月甘三为何这般热闹?呸,都没安好心。
“有人在那边卖好贵好贵的衣裳。”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说道。
“小姑娘,那你知不知道,那好贵好贵的衣裳是什么?”胡离笑着问道。
小姑娘刚想张口,却被老者制止了。
“别与他多说。”老者轻拍了小姑娘一下,随后视线在胡离的脸上来回的看,“这现在的人都没安什么好心,明知故问。”
说罢,老者就抱着小姑娘不再与胡离说话。
小姑娘冲着胡离吐了吐舌头,然后埋在老者肩膀上不说话了。
胡离也并不为难,他慢了脚步和老者错开。
老者戒心很重,而且觉得胡离根本什么都知道,问他们爷孙也不过是因为其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胡离的突破口又失败了,他只得认命随着人流一路到了城东。
城东是繁华之地,上墉虽已破败,但到了城东仍旧能看出当年的影子。
而且大抵是为了五月甘三,城东被人特意打扫过了。
长巷里,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这会儿一齐亮着。红灯笼下是一个个小摊贩临时摆起的小摊。
面具、花灯、泥人,味道不错的各种糕点,还有熏香的香料,应有尽有。
行人络绎不绝。商贩借着徐瞎子的风,小赚上一笔。
五月甘三,饶像是上饶城自己的花灯节。
城东的百丈巷,一红绸子团簇着无字的匾额。无名店铺门口摆了长方形的台子。有人在百尺巷闲逛,不是为了徐瞎子的衣裳而来。至于那些有目的的人,一早就盯着台子去了。
胡离并不着急,在巷子里的小摊闲逛起来。胡离微微侧身,余光瞧见一群人分外眼熟。胡离拿起小摊上的面具放至脸上,只露出眼睛。
遮起脸,视线肆无忌惮起来。
耳边小贩建议胡离买一个拿回去当做纪念,那面具上用瘦金字体刻着上墉城三个字。
胡离一只耳朵听一只耳冒。他终于在晦暗的灯光下,发觉那一队眼熟的人究竟是谁。这些人正是客栈里的那几人。
为首的那位不就是客栈里摔刀在长桌上的人。
那几个人平时蛮横惯了。百尺巷里,人挤着人,他们不顾人手里又踢又推,生生辟出一条路来,几人毫无阻碍的挨近了台子。
上墉城此次一定有高手在其中。
方才这几人推推嚷嚷到了台子旁边,居然如此顺通无碍。
是高手深藏不漏、避讳锋芒,还是那几人有什么身份?
胡离将面具放下,转身跟上。
小贩说的口干舌燥,胡离却没买,小贩哎了一声没叫住人。小贩一瞧胡离走的方向,小声切了一声。
这没了名望的上墉城,哪儿还有人无缘无故的来这地方。
胡离好半天才挤到了台子一边,前面都是黑压压的人,左边右边也是。
突然左边一声脆生生的叫声,小孩挤在大人中间,旁边的人又没个轻重。
胡离伸手一捞,就将一小孩抱到了怀里。
怀中的小孩咯咯的笑起来,抬手碰了碰胡离的胳膊,“大哥哥,怎么又是你啊。”
听这话,胡离才认出怀中这个小孩就是之前老者怀里的小姑娘。
这算是缘分。
胡离也笑了起来,低头问小姑娘,“你爷爷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小姑娘哼了一声,扬起了下巴,“我爷爷不带我凑过来看,我就自己来看了。”
“你爷爷肯定很担心你。”胡离说着碰了碰小姑娘的额头,说着把小孩又往怀里抱了抱,“行了,我带你去找你爷爷。”
胡离刚要转身往人群外走,这时有一人上了台,还有两个侍从搬了长桌上台,那长桌上放了八根蜡烛。先前上台那人就站在长桌之前,清了清嗓子,“感谢诸位赏光在五月甘三来到上墉城,我徐瞎子先谢过了。”
小姑娘抓着胡离的肩膀着急得说道,回头指着看台,“大哥哥,开始了!”
胡离并没有停步,快速的往人群外走。身后徐瞎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远的像是夏日里的一道微风。
到了人群的外围,果然看到老者正在焦急的张望。
小姑娘方才还撅着老高的嘴,这会儿一瞧见老者登时气焰也灭了,拉长了音儿喊了声,“爷爷!”
老者遁声望过来,上前两步走到胡离身边。
胡离把小姑娘放下,小姑娘跑了两步直接扑到了老者的腿上。老者眉头一竖,但手还是一直护着孩子,嘴上说道,“跑什么跑,那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干脆把你扔掉算了,让你乱跑。”
“悄悄差点被人挤瘪是大哥哥刚才救了我。”叫做悄悄的小姑娘趴在老者腿上耍赖,对方才老者的话装作没听见。
老者听了悄悄的话才把视线放到胡离身上,他眼神徒然一凛,“怎么又是你?你有什么目的?”
“前辈,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方才在人群中见一小孩,晚辈怕挤坏了孩子便抱了起来,之后才认出是先前见过的悄悄。怕前辈你着急,晚辈自作主张将悄悄抱了出来。”
胡离说罢看向悄悄。悄悄露了个小脑袋,听他说完,不住的点头。
孩子总不会骗人的。
老者拍了拍悄悄的脑袋,警告了悄悄两句。
然后对胡离冷声说道,“徐瞎子的衣裳就要卖出去了,你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
“那衣裳要了何用?”胡离回首看了一眼,坦然说道。
老者不吭声,仔细的想了一番。
莫不是这小子之前并没有骗人。
他果真是不知道徐瞎子衣裳里的门门道道,只是好奇才会询问到他们爷孙的身上。而方才台前的买卖已经要开场,这小子却抱着悄悄出来寻自己。
老者的神色微动,但嘴上毫不客气道,“自然是拿了去做挖人祖坟、敛人钱财的勾当。”
老者的话音刚落。
五月的夜风,刮了过去,带来有些香甜的脂粉味。
26 天价
一人突然跳上看台,双手往天上一指,朗声道,“我出多一倍的价格,买这件衣裳。”
这声一出,众人嘘声。
胡离远远的看过去,他瞧那轮廓心中便有数了。
这人果然不简单,拿三万两银子买一个衣裳。
这些人果真为了宝藏不惜一切代价了。
徐瞎子听了价格之后,垂头随后仰脸,喊道,“三声鼓之后,再无价格更高者,那么今年的衣裳就属于这位壮士了。”
一声鼓。
看台下还有躁动,推推搡搡。
二声鼓。
有人跃跃欲试,但也多数是怂恿他人。
三声鼓,敲响。
四下鸦雀无声。
徐瞎子将一长木盒奉上,问道,“敢问壮士姓甚,家在何方?”
“姓刘。四海之内停何处,何处为家。”
“好,这件衣裳就刘壮士所有。”徐瞎子说罢,一拱手,“徐瞎子也谢诸位捧场,如有需要,明年请早吧。”
说罢,这便算是落下帷幕了。
方才除了这位姓刘的人,胡离却未瞧见有人喊价,他皱了皱眉。
老者却突然一笑,“今年徐瞎子赚大了。往年两千五百两最多加到三千两,今年居然翻了一倍。”
“方才除了那姓刘的,没听见有人喊价。这是为何?”胡离百思不得其解问道。
老者掠了胡离一眼说道,“早在五日之前,徐瞎子就已经在筹备此事,而早有人递了条子和价码给徐瞎子。每年五月甘三不过是个交替的仪式做给人看而已。今日这人跳上台,喊了个天价,三声鼓无人再叫高价,于是便落在了这人的手里。”
胡离远远的看了一眼。看台那边的人群没了热闹看已经散去了。
而那个姓刘的壮士还有他手下的小弟都不见了踪影。
“原来是这样,”胡离琢磨了一会儿说道,“这衣裳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卖到五千两。晚辈听人说,这徐瞎子本是专门给梁王做衣裳的裁缝,但也不至于一间衣裳卖到天价。”
“衣裳自然值不起那价钱。徐瞎子卖的也不是衣裳。”老者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胡离听得云里雾里,回头再去寻,老者却已经带着悄悄离开了。
胡离没了心思闲逛,回客栈去了。
客栈里没其他的客人,门口挂着一个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