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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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国没有理他,低头从皮包里取出一份医学证明。汪小龙伸手去接,李爱国却将资料递给了何秀。何秀从专业的角度一行一行、仔仔细细地看完,然后大声宣布:“李爱国和汪小鹃的肾脏指标完全相符!配型成功!小鹃妹妹有救了!”她几乎喊了起来。屋子里一片欢腾。
“哎呀,这么大的事小鹃怎么不告诉妈妈呢?妈妈有办法呀?”汪小凤问。
李爱国沉默了半天才说:“她不会告诉你妈妈的。或者说,她恨你妈妈。当初,你妈妈那么反对她跟我的交往,而且把她从大都市发配到一个山区小厂。在她的心里,她已被你们赶出了家门。你说,她会把自己得病的事告诉你们吗?”
“那么,治疗费、手术费的钱有没有着落?”汪小龙不顾李爱国的反感问道。
李爱国没有理会他,对何秀说:“有吃的吗?我饿了!”何秀“扑哧”一笑,心想,这个小李子,还是一幅二混子相,嘴上却说:“有,有,当然有!你们坐,我来弄!”说完,拉过李爱国坐到餐桌前,“哎呀,光顾着小鹃的病,菜都凉了!”何秀说着,挽起袖子,麻利地热起菜来。
菜又重新上了桌,香喷喷地摆满了桌面。“伊犁老窖”打开了,一股醇香在屋内弥漫。
汪小龙站起身,悲喜交集地说:“今天是我最难过又最高兴的一天。难过的是妹妹小鹃患了重病,高兴的是爱国的肾与妹妹的肾刚好配型。而且,大妹妹汪小凤也来到云疆看望我们。来!兄弟姐妹们,为了重逢、为了友谊、为了健康,干杯!”说罢,他一仰脖子带头干了。可是李爱国却不买他的账,他连杯子都没端,脸上也毫无表情。
何秀见状,用脚踢了踢李爱国。李爱国装作不明就理。何秀又踢了踢另一边坐着的汪小龙。汪小龙立刻会意,赶紧给自己满上一杯,一脸和气地说:“爱国,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这一打才知道你原是一条汉子!响当当的汉子!有情有义的汉子!来,大哥敬你一杯!”可是李爱国却不端杯,对汪小龙不理不睬。
聪颖的何秀一眼就看出了李爱国的心思。她盈盈一笑,“小李子,人家汪小龙已经自称是你大哥了,你还不端杯?”
何秀的这一点拨令李爱国的脑中一亮——自己不就等着这句话嘛!既然人家已经自称是你大哥,也就认可了你跟小鹃的感情呀?于是,他连忙起身,不好意思地说:“小龙哥,过去的事都怪我。但是自从离开学校后我才突然醒悟过来,做人要踏实,要真诚。以往,我确实也爱着小鹃,但是那里面确实有许多功利的成份,如今,我还爱着她,但只剩下真诚了。你相信我吗?”
“相信!当然相信!”
两个人的杯子“叮当”一声碰在了一起……
晚餐过后,董云霞和马跃走了,何秀、汪小龙、汪小凤和李爱国四人漫步在皎洁的月光下。
“分别后你是怎么过的?”何秀问李爱国。
“嗨,什么都干过。贩过皮子,摆过地摊,当过铺路工。后来混得久了,见过的蹩脚医生多了,我才知道这些人的水平还不如我。于是我在路边摆张桌子给人看病,谁知抢了医院的活儿,因这,桌子被砸,我呢被撵得四处躲藏。病是看不成了,我就琢磨着怎样利用自己的所学谋生呀?于是,我又开始上山下乡收购中草药,这么一倒腾,还真趟出了一条路。”
“什么路?”汪小龙好奇地问。
“药材交易之路呀!乡里的人混熟之后,我把定金直接交给他们,我定期去拉一回货、结一次账就行了。这是对下,对上呢,我结识了许多家药厂和医院的头头,他们松松手我就有得赚了。”
“你这不是投机倒把吗?不行不行,你这行为是国家严厉打击的,怎么能做呢?”汪小龙劝诫道。
“是啊,我知道这是投机倒把的行为。可是你们想呀,为什么会有这些所谓的‘投机倒把’呢?关键是计划经济管得太死。你们看,现在各个单位的生产和销售指标都由上面管得死死的,资源不能充分利用、社会需求无法充分满足,需求与供给之间差距很大,这样,才给我们这些人提供了一个生存的空间。”
“什么样的空间?”何秀问。
“发展的空间呀!自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央提出:要大胆下放权力,让地方和工农业企业在国家统一计划指导下,有更多的经营管理自主权,要坚决实行按经济规律办事,重视价值规律的作用……”
“你们看,我这儿还有尚方宝剑呢!”李爱国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这是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公报和决议。”说着,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个过了塑的卡片,“你们看,这是最近《人民日报》刊发的关于搞活经济的社论。我敢肯定,随着改革开放,随着经济搞活,像我们这些促进市场繁荣的积极元素一定会合法合理地生存下去。”
汪小龙听完李爱国的“诡辩”没再说什么,他觉得李爱国分析的有理有据,符合国家大政方针,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心里暗暗对眼前这个小伙子有了一点点认可。何秀呢,她理解李爱国——他无非想通过这一系列“诡辩”,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二混子,是个懂政策、明事理、善抓机遇、敢闯敢干的、有前途的年轻人。
“你们烦不烦啦?尽谈什么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事,咋忘了妹妹小鹃的病了?”汪小凤憋了半天,终于发起了牢骚。
“对呀,小鹃妹妹治病的事怎么办?”何秀紧接着问。
“小鹃的病有两个关键,一是要有指标吻合的肾脏,二是要有手术所需的巨额费用。这两个问题下午不是弄清楚了吗?配型的事已经成功,费用的事我来想办法。”汪小龙说。
“唉!问题要是这么简单,我还跑这么远来找你们吗?你们想,肾是我的,还要你们操心吗?钱我可以去借,十年二十年我可以慢慢去还。问题不是出在这儿!”李爱国叹了口气。
“到底又怎么啦?”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唯一选择
第四十七章唯一选择
月亮很圆,缕缕清辉洒在兵团一个挨着一个的地窝子上。这些地窝子是六十年代的兵团人拓荒时修建的,有的后来进行了重修,建成了半地窝子;有的已经荒废,塌成了一个个地坑;有的地窝子已经扒掉建成了红砖平房。楼房倒是有的,但都很矮。
招待所在师部的西面,推开门一看,李爱国张大了嘴,“哇!太奢侈了吧?这么豪华的一间房!”房里只有一张床,还有一张小桌子、一把带皮靠背的椅子,最为高档的是屋顶上还装有一个吊扇!
“这间房呀,是专门接待首长和贵宾的。”汪小龙说着,拎起水壶就去打水。
“首长?我?住这儿?”李爱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你们凑合着挤一下不就得了吗?”
“那怎么行呀?你救了我家小妹,比首长还首长!”汪小凤为李爱国挪过椅子,把他按在上面,“说说看,你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对,说说看,救我妹妹的事到底碰到了什么麻烦?”打完水回来的汪小龙接过话头问。
“唉,是这。你们自己看吧!”李爱国从人造革皮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汪小龙,自己走出了房间。
信是汪小鹃写给她妈妈的:
亲爱的妈妈,你好!这是不孝女儿给你写的第一封信,也可能是最后一封信。现在,病中的女儿特别特别想跟你聊聊天。妈妈,女儿又没听你的话,又跟那个二混子李爱国交往了。她待我很好,他知道我爱吃馄饨,每天早上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为我送来热腾腾的一碗。后来我才知道,他没有钱买,总是先赊账,再用拉煤的苦力去抵。我初来陌生的地方,他怕我被人欺负,就在药厂门口摆个地摊守着我。他没有钱,穷的叮当响,但为了给我买条裤子,他有好几天每天只吃一顿饭。
几个月前我查出患了尿毒症,当时我死的念头都有了。这个病只有换肾,而且终身服药,最要命的是不能再有孩子了。这些情况李爱国是知道的。可是他没有离开我,甚至比原来更加心疼我。他向所有跟他有生意往来的朋友借账,当然,他的生意很小,只能几块几十块地凑,这才凑够到北京的路费和一系列检查费。他说我是他的命,我活不成他也不活了。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我,专门派他来还我的债,就在我一直找不到□□,深深陷于绝境的时候,医生惊喜地告诉我说,李爱国的肾跟我的完全相配!医生说,这是奇迹!他们说,你老公就是为你而生!当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他称为我老公的时候,我哭得一塌糊涂。妈,李爱国对我是真的好。
也许你会问,我病的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你。其中的原因我想你是知道的。他也没有告诉他的父母,他不想让他们担心,他们还以为他在上大学。而且,他不想让他的父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个尿毒症患者。
妈妈,我想你是爱女儿的,你一定也特别特别担心女儿的身体,当然,我也是特别特别爱你们的。可是今天,女儿要再一次让你伤心了。我已经再次爱上了李爱国,而且决定今生今世就是要饭,也要跟着他。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坚决不用他的肾,直到死去……
你的不孝女儿,小鹃。
泪水浸湿了信纸。汪小龙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妹妹在生死关头抛出这样一道只有唯一选择的选择题。遭遇逼宫的妈妈会怎样解答这道题呢?
回山南省的军用物资车是三天后才从兵团出发的。出发那天,马跃赶来送他们,他除了给他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外,还为初来云疆的汪小凤准备了一大盒红景天口服液,说是防治高原反应。
车要开了,马跃特意来到汪小凤身边握住她的手,“汪同志,欢迎你再来云疆!我们大家等着你哦!”对于马跃来说,这也许只是最为普通的常用送别语,可是对于汪小凤,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她的心竟有些感动,一种知心知己的温暖的感动。
漫长的旅程开始了,几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卡车的帆布篷里。因为汪小鹃患病的事,一个个显得焦虑不安。倒是何秀显得轻松一些。她不是不急,但她知道,就是急也不可能插上翅膀飞回去呀?她时不时地挑出一些有趣的话题,使沉闷的旅途有了一点乐趣——
“哎,小龙,你还记得我初到云疆时的情景吗?那天晚上你把我带到地窝子里,还没说上一会儿话,我就出不去了。小凤,小李子,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李爱国露出一脸的坏笑,“小龙哥不让你走呗!或者,你根本就舍不得走!那个地窝子人迹罕至,多温暖呀!嘿嘿……”
何秀的脸红了,捡起车上的小石子扔了过去,“小李子,你净会瞎猜!”
“叫我说呀,一定是你同宿舍的人故意恶作剧,把你们反锁在屋里了!”汪小凤说着,指了指何秀,“在我们当知青的时候,村里的杨二林和邻村的一个女孩子常常躲在保管室外的麦堆下谈恋爱。那时,何秀和我是保管员,也常常恶作剧般地将他俩锁在场院内,不是要谈恋爱吗?我让你们谈个够。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那是保护他们。那个时候,你能大大方方地谈恋爱吗?那是资本主义情调!所以杨二林和那个姑娘结婚的时候特意向我和何秀敬了酒,千恩万谢的。嗨,现在想起来挺好玩的!”
“哎呀,你们真能想象。告诉你们,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大雪封了门。不过,有一点你们肯定想不到,等我们拆了门板要出去的时候,竟从雪堆里蹦进两只兔子来。原来,它们也怕冷,要进屋避寒呢!”
“哇,小兔子!太可爱了!”汪小凤感叹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起兔子,我倒想起代晴玉来,她最近又出了一本诗集,书名就是《兔子的爱情》。”
“哦?《兔子的爱情》?好怪的书名!”何秀应道。提起“爱情”两个字,何秀一下想起一个问题——这代晴玉是一九七一年跟汪小凤一年大学毕业的,年龄应该相当,细细算来,也快三十了,但不知道她跟那个医生男友的爱情结局,就问:“她结婚了吗?”
“没有,像她们这类诗人呀,一个比一个怪,只恋爱不结婚。听说她男朋友为此还跟她闹过几次别扭,但她就是不松口。她说,要等我们当年的几个知青都找到懂爱的‘兔子’时,搞个集体婚礼!嗨!不过等到那时,我跟她都老了!”汪小凤感慨道。
车厢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是的,□□耽误了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爱情,把他们最美好的年华扔在了那个被遗忘的角落。仿佛弹指瞬间,她们已经到了青春的尾巴……
许久,汪小龙打破了车箱里的沉寂,“哎,何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