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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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闭嘴!”很显然,赵国兴深怕何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捂住那女人的嘴,小声警告道,“不要拿我的容忍底线开玩笑!”
可那女人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撕打起赵国兴来。“滚!滚出去!去找你的野女人去!”很明显,赵国兴在她的面前是忍辱负重、有苦难言的。他不想把事态闹大。他伸出手要去关门,可突然间,一盆脏水“唿”地泼了他一头,一股酸臭气息很快弥漫过来。
门终于被他关上,“咣当”一声,震得何秀一惊。接着,桔黄色的灯光凌乱起来……
“走吧,走!”朱志刚拽了拽何秀的衣服,“清官难断家务案,我们外人不好掺合。走吧!”
何秀转过身往回走。她的脚步极轻,她的耳朵还在捕捉那桔黄小屋里传来的声响——有杯子摔在地上的破碎声,有衣物“吱吱”的撕裂声,有小男孩恐惧的尖叫声,有那个女人扑上来对赵国兴拳打脚踢的“噗噗”声……
这时,屋里那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再次传入何秀的耳鼓,“哼,当年为了娶我,你什么都愿意,为了哄我开心,你甘愿当牛做马,怎么?现在要翻天啦?告诉你,不可能!自作自受?那也是你活该!”
何秀怎么也没想到赵国兴的家庭生活竟会这么糟,他原本以为他的妻子出身干部家庭,应该温文尔雅,谁料到竟是这么一个母夜叉。
何秀的心情糟透了。国兴哥呀国兴哥,当初你是怎么想的,竟娶了这样一个素质低下的女人呢?难道当初你真的是为了名利为了权位放弃了自身的幸福吗?如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就说对了——你是自作自受呀!
何秀的心里沉甸甸的,一方面她为赵国兴不幸的家庭而惋惜,一方面又为他当初为了权势狠心抛下自己而心存责备。国兴哥呀,这一切真是你自找的吗?难道你真的是自作自受?
黑影中,何秀的泪水簌簌地掉落下来,一开始她忍着没有出声,直到穿过那条巷洞,直到听不到赵国兴家里发出的任何响声,她才“哇”地哭出了声——原来自己牺牲幸福成全他的却是他的不幸,原来他用失去真爱换得的婚姻却是这样的苦涩……
“何秀,别哭别哭!”立在暗影里的朱志刚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低低地劝慰着。此时的何秀想也没想,就一头扑在他的怀里痛哭起来……
第二天上午,心情郁闷的何秀就随代晴玉和汪小龙搭上班车,颠簸三个小时抵达了青峰公社。
公社还是老样子,青砖黑瓦,老树孤鸦,院落空寂,人稀鸟落。看着这些,何秀想起十年前自己到公社报到时的情景,她似乎还能听到当年孤鸦“扑扑楞楞”的振翅声。
路上车很少,偶尔来一辆,却不顾他们的招手,一路绝尘而去。正在焦急时,一个骡车赶了过来。“嘿!何秀!代晴玉!是你们吗?”
何秀一看,“哎?杨二林?是你?”故人相见,何秀的心情一下就畅快了许多。
“当然是我喽!张小薇说你们这几天要来,叫我天天在这儿接你们。今天终于接到了。你们都好吗?”杨二林一边勒住缰绳一边招呼道。
“代晴玉,你看,他就是杨二林。”
“杨二林?”代晴玉握住二林的手,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是不是经常躲在麦堆里谈恋爱的那个?”
“是的是的!好几回还被我们锁在粮库院子里了!”何秀笑着,“二林,怎么谢我们?要不是我们,你能把那么漂亮的邻村姑娘骗到手?”
何秀说的是实事。那时男女授受不亲,谈个恋爱跟作贼似的。要不是何秀把他们锁在堆麦秸的院子里,杨二林和那个姑娘能做出那么多甜蜜的事情?
“哎呀,我说姑娘们,回村了自然有好酒好肉相谢!那些羞死人的往事不提了好不好?”二林挠着头不好意思起来。
车子在山路上行进,道旁的风景迎面而来——一层层的梯田像金色的草帽重重叠叠;梯田周围高大的树木相互掩映,像是给巨大的草帽镶上了墨绿的边……
风景很美,但何秀的心里却美不起来。她闭上眼睛,大脑中像过电影一样,倒放着昨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倒放着当年做知青时少有的快乐日子,倒放着那些艰难而无奈的岁月。
看着这如画的山乡美景,汪小龙兴致倍增。他想起自己做知青时的激情岁月,想起那时参与秋收的快乐日子,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取出随身带着的竹笛情不自禁地吹奏起来。顿时,明快的《扬鞭催马运粮忙》的笛曲在静静的山谷间流淌起来……
一开始,赶车的杨二林和着曲子有节奏地挥着响鞭,后来竟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可惜他的嗓音实在太差,反倒大煞了悠扬的笛声。
何秀本来就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她需要安静,需要在安静的环境里好好整理一下乱麻似的情绪,可是那欢快的笛音更反衬出自己内心的苦楚,再加上杨二林极不和谐的声音聒噪,她感到自己的脑子在无限地膨胀,本来乱麻似的心绪更加烦乱。突然,她捂着耳朵“呀”地利声尖叫起来。
驴叫般的哼唱猛然打住,清脆的笛声也戛然而止。
骡车紧急停下。 “何秀,怎么啦?” 杨二林紧张地问。
何秀捂着耳朵没有理他。
“没事没事!她呀,是被你鬼哭狼嚎的哼唱声给吓坏了!”代晴玉接过话头解释道。
杨二林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嘿嘿”地自嘲说:“没想到我的嗓音还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以后,谁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他听听我的歌声!”
“瞧把你牛的,吓死人是要偿命的!”代晴玉笑道。“没事,走吧!”
骡车又缓缓地向前走去。代晴玉拍了拍依然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何秀说:“我就知道你老想着那些痛苦的往事。有些东西我们越是刻意去回避,越是刻意去忘记,它越是会在我们心里生根,越是在我们眼前挥之不去。反之,我们以微笑的面容直面它、藐视它,它却会像风一样遁之无形。在它面前,如果我们懦弱,它会困扰我们一辈子,永远走不出它的阴影。有些事情,有些回忆,我们认为糟透了顶,甚至难以面对,其实,时间早已把那些所谓的不堪打磨掉了,时光之水早已冲洗了一切……”
代晴玉是诗人,一动嘴就是诗一般的语言。
正说着,杨二林插上了话,“何秀,我们村里人可喜欢你啦!在他们眼里,你就像冬天的腊梅……”
“哦?腊梅花?”何秀坐了起来,她的眼前呈现出漫山遍野的腊梅花。
“村里人都说,你像梅花那么坚强那么纯美!”
“呵!二林还会用词了,你说说,什么是纯美?”代晴玉笑问道。
“我是瞎用的,也是从电影《甜蜜的事业》中学来的,纯美,就是说女孩子又单纯又漂亮!”
何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见何秀笑了,汪小龙又吹起《甜蜜的事业》主题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是呀,我们的心中为什么不能充满阳光呢?”
……
在张小薇家吃过午饭,代晴玉他们来到知青室前。房子还是老样子——青石板上布满了青苔,墙体的石隙间一株株藤蔓顽强地攀伏而上,靠厨房那边生长的构树已有碗口粗了,树上的构桃已经成熟,红艳艳地挂满枝头。当年李爱国用硬石块在门上刻的“知青室”几个字已不存在。推开门,靠窗的那张小书桌还摆在那里;左右两张木板床只是换了床腿;厨房里的土灶还在,只不过年久未用,灶面被屋顶的漏雨滴出了大大小小的坑;火塘还在,里面歪歪地躺着几根未燃尽的木棍。
“二林,这两间屋怎么还是当年的情景呢?没人住过?”代晴玉问。
“是的。这两间知青室打你们走后一直空着。有人说半夜里曾看见屋里有灯;还有人说曾在某天夜里听到从这里传出男子的哭声;还有人说,从屋外经过时曾听到屋内有打斗的声音……唉,传的多了,人们就信了,谁还敢来住呀?”
“那床腿是谁修的呢?”何秀问。
“谁知道。听说有天夜里从这儿传出锤子、锯子等工具声,第二天胆大的人扒开门一看,原来潮烂的床腿被修好了。你说怪不怪?”
杨二林这么一说,同行的几个女孩就感到背后一阵阵发麻。似乎随时就会有一只大手从背后突然伸出。她们的呼吸急促了,心跳加快了,赶紧从屋里逃到门外。
门外阳光明媚,绿树掩映,蝉声起伏,太平无事。
沿着崎岖的山路,代晴玉他们来到赵德山的坟前。
蹲在墓前,代晴玉从包里取出自己的三部诗集——《致远山》《逝去的青春》和《爱起爱落》,她把诗集摆在拜台上,深情地注视着墓碑上已经有些模糊的赵德山的名字。良久,她划着火柴把诗集一一点燃。淡红色的火焰温柔地抚摸着写满爱恋的纸页,一首首诗在火焰的抚摸中慢慢地蜷曲、燃烧、化为灰烬……
忽然,一只杜鹃从林中飞出,兀自落在赵德山的坟头,一双乌亮的小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代晴玉,似乎想说些什么。
作为诗人,代晴玉虽然不相信来生,不相信轮回,但是这一次她坚信那鸟就是她的初恋赵德山。她伸出手,朝向那鸟,杜鹃鸟似乎明白她的意思,竟从坟头飞到她的手心——它有着鹅黄的胸羽、鲜红的头翎、淡绿的翅膀,它看着她,就像认识已久的朋友。代晴玉深情地注视着杜鹃鸟,就像看着曾经的赵德山。
“子归,子归,归去吧!”代晴玉的声音很小,就像恋人悄悄倾诉。杜鹃闭着眼睛任微风轻抚,漂亮的羽毛轻轻颤动,少许,一声长鸣,振翅飞去……
杜鹃鸟飞了,曾经的爱情鸟飞去了,代晴玉潸然泪下。
晚餐安排在大队书记杨二林家。一进院子,赤脚医生黄莲英就跑过来“何秀何秀”地叫着。何秀从屋里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亲热地问长问短。
“婶子,你看!”何秀抬起胳膊,露出一只玉镯,“这还是你送给我的呢!当时你对我说,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还有……”何秀压低声音,凑到黄莲英的耳边说:“更重要的是你一直为我保守着难以启齿的秘密……”
黄莲英“哦”了一声,想起那年大雨中刘二柱将何秀拖进茅棚欲行不轨的事来。她示意何秀别再讲下去,张开双臂把她揽在怀里。
“秀,那个小伙子是你的对象?”黄莲英指了指汪小龙。
“哪儿呀!他是汪小凤的哥哥,叫汪小龙。”
“哦,那他来这儿干什么?是不是喜欢你才陪你来的?”
“哪儿呀!他是陪代晴玉来采风的。代晴玉现在可是省里的大诗人了。那个汪小龙是她的诗迷。”
“哦,诗人?采风?诗迷?是不是跟蜜蜂采蜜一样,一点一点采集有用的东西?”
“对呀,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采风就采风呗,干吗还要带个大小伙子呢?嗨!你们这些年轻人呀,真搞不懂。”
场院的另一边,汪小龙陪着代晴玉在聊诗,张小薇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
“朦胧诗就是较多地运用隐喻和象征的手法,通过意象的组接、叠加、转换,通过超越时空的蒙太奇剪接,来呈现艺术世界的诗歌派别……”
“哦……”汪小龙若有所悟。在他的眼里,代晴玉就是一首非常耐读的朦胧诗——以他的了解,代晴玉有时那么清纯,有时又那么深刻,有时柔弱的就像一朵花需要呵护,可有时又那么深沉,就像一个哲学家……
“小龙,想什么呢!”张小薇打断了他的沉思,“我给你打个比方,你就知道什么是蒙太奇,什么是朦胧诗了。比如,诗的上一句写你的嘴,下一句写一个苹果,读者就会感到你想吃苹果;如果上一句写你的嘴,下一句写一片绿草,读者就会想到你要吃草……”
“哼,你才吃草呢!”汪小龙打断小薇的话,起身去追小薇,小薇却躲到一棵大树后冲着他叫道:“来呀!追我呀!”
“别闹了,是这个意思!”代晴玉冲他们招了招手,汪小龙和张小薇又凑了过去。代晴玉接着说:“小龙,我再给你打个比方你就知道什么是蒙太奇了。比如,一个镜头特写你乌黑的眼睛,另一个镜头特写我含蓄的微笑,这两个镜头本无联系,但是将二者连在一起,你说会给观众产生什么样的感觉?”
“我知道!恋爱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何秀也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之中。她看了看代晴玉,又看了看汪小龙,接着说:“一个男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女孩子看,会是什么感觉?当然是爱情的感觉呀!”
“爱情?”汪小龙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是啊,今天一天,我发现你一直用那样的眼光盯着我们的晴玉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