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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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职疑惑地微微皱起眉,开口问道:“赌什么?”
莘奴压低声音,轻轻道:“赌一赌不出三月,齐魏必有战事!”
姬职眼睛猛地一睁:对于燕国来说,齐国若有与他国有战事发生乃是好事,起码能让燕国有喘息之机会。
可是最近齐国很明显是想跟魏国修好,两国甚至有些联姻的意向。这女子的一番话可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之感!
不过这女子的确是有些见识,姬职本就因为姿色而对她心生好感,此番又对她另眼相待,丽姝话已至此,若是再不肯迎战,怎么能算得上真丈夫?
当宴会结束之时,莘奴与燕国公子的密谈也总算是有了眉目。姬职到底是豪爽的北方男子,干脆也没用莘奴花钱雇佣燕国工匠,三十车的石灰,二天便送到莘奴的牛皮工场里去!
于是莘奴便匆匆告辞,与妫姜离开了祭堂。返程时,一向稳重的妫姜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姐姐你与燕国公子立下了什么盟誓?他怎么这般豪爽?”莘奴却微微一笑,并不搭言。她总是没有办法告诉妫姜,自己是拿自己当了赌注,若是三个月后没有战事,不仅她投下的皮料本钱血本无归,就连自己也对愿赌服输,前去奔赴与燕国公子的邀约,苇荡还是草丛,任君挑选……
最后莘奴微微叹了口气道:“妹妹,这世间女子若能做出些事情来,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若她是男人身,今日那姬职一定会求贤若渴,力邀她去燕国任士卿,可是自己确实个地道的女儿身,最后的赌约,还是离不得那个“色”字。
莘奴的此言,妫姜自然感同身受。一时也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因为有了大量的石灰,皮场的难题迎刃而解。出了在齐国收来的牛皮外,莘奴还派人去了魏国的交接城邑,大量收购牛皮。
一时间,手头的金化得尽光,就连燕脂铺进货的本钱也都被挪用个精光。万事都是备齐,单等边关的战事了。
莘奴如此的大胆,其实豪赌的乃是王诩搬弄是非的本事。庞涓此番惹毛了恩师,依着王诩的性情,怎么不给他一分厚礼?
抛开人品不论,但从学识远见一项,当世无人能及王诩左右。她当日也不过是捡了些王诩的牙慧而已,便能将那心思城府颇深的姬职唬得一愣一愣的,其本尊翻云覆雨的本事可见一斑!
可是偏偏三月将至,死了使臣的赵国却是毫无动静。最近几次,滞留在临淄城内的姬职几次邀约,言下之意都是提醒着莘奴要愿赌服输。
莘奴是不想赌输的,唯有套一套本尊口风一条途径可走了!
这几天日每日清晨,她都被王诩拉起来练拳。王诩很有夫子的架势,寻了根木棍,剃掉了枝叶,笔直的一根,拎提在手里,若是看莘奴腿脚有不到位的地方,便抽冷子往那打了弯的小腿肚子上抽。
微微的刺痛感激得她每次都是怒目瞪向竖子!
偏偏王诩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淡淡提醒道:“气力全用到眼睛上,那手脚又没了力道,将大眼睛收一收,腿脚伸直了……”
说这话时,他穿着练功之用的黑色紧身胡服,将健美的腰身勾勒得线条,轻松地依靠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下,却用木棍轻点着莘奴的下巴,态度轻慢得很!
引得莘奴又是一阵牙痒,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他的两块皮肉才好!
这几日,王诩所传授的招式不外乎一门——若是被人拽住了柔荑轻薄,该是如何有效解脱。
解脱的法子甚多,轻者断耳瞎眼,重者下盘受创,拔根碎蛋,延续子嗣无力……
反复练习的繁琐,叫莘奴也心内打鼓,不禁疑心是否是当日宴席上的一幕传入了王诩的耳中。
可是看着又不像,王诩压根连提都未提当日她与姬职碰面之事。而且最近甚至很少派那长舌的子虎在她的身旁,较之以往,简直是给了她最大的自由。
莘奴因为要从王诩的嘴里套话,这几日也是尽量的乖巧。练习完拳脚后,便赶紧沐浴更衣,轻轻地描绘了淡妆,梳拢好头发再陪着家主用餐。
她本来样子便美,刻意装扮后,便是夺人之姿,但是看那莹白的肌肤,妩媚的大眼,便让人有食色而饱之感。可是王诩似乎是看惯了她的模样,除了初时多看几眼外,再无痴迷之色。
倒是有一次,
吃了几口之后,莘奴有意无意地问道:“未知我们要在齐国停留多久?”
王诩饮了一口羹后说:“怎么齐国的美食吃够了,想要回去云梦山吗?”
莘奴当然不想回去,她只是想知道齐魏两国何时会动兵,然后她好尽快高价卖出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牛皮!最近燕脂铺里付了定金的贵人们频频来催促,可是偏偏店里的原料进货不足,又没有刀币周转,若是再不兑换些金出来,只怕那燕脂铺也要被人们踏平了。再说那燕国公子赖在齐城不走,也有等着三月一到,收了赌注才心安的意思。
莘奴现在深深体会到了前狼后虎的困窘焦灼,所以才要从王诩的嘴里探一探口风。
“只是想知,那庞涓竖子何时能被严惩……家主不是曾将田忌将军进言,不出三月必有战事吗?可是眼看着三月将至,为何毫无动静?”
可惜王诩半点不能理解自己小奴焦灼之心,依旧不紧不慢地食着鱼脍,又满足地饮下一大碗的羹,再接过莘奴递来的苦茶漱口后道:“我非神明,可能是一时估算错了吧?”
话说得轻松以极,全无半点负责的心思,真是另闻者抓狂!
如果可以,莘奴好想掐住这个男人的脖子,问一问他为何偏偏这次便估算错了,究竟还要不要鬼谷子的名声了!
“家主……你名声在外,世人皆知你通鬼神,一语成谶!怎么可失信与田将军,要不,再想想办法?”
王诩斜眼看着莘奴极力假装淡漠,却有隐隐透着焦灼的脸,越发觉得这女子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这心情一愉悦,脸上的笑意也越发诚恳:“错了便错了,有什么还为难的。以前只交给你们立足安身的本事,却没有顾及‘德行’一项,是为师者的不足之处。以后我自当改过,教导众弟子们要有勇于承担出错之耻。承认自己说错,也没有什么让人唾弃的,奴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莘奴此时有刀,真想将“礼义廉耻”几个字尽刻在王诩竖子的脸上。成为他的座右之铭!
她此时倒是有些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之意,心里想着:不知姬职会将邀约之地选在何处?若是苇荡里,会不会蚊虫太多?
☆、第 63 章
从王诩的嘴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莘奴便也绝望了这三月后的战事。
可是燕脂铺里的战火蔓延,却不能不平息。
这日莘奴正与姬莹坐在一处闲聊,便看见廉伊一脸难色地匆匆走来,向莘奴述说着客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几次三番派仆役前来催促时,莘奴咬了咬牙,面色凝重地捧出一只檀木盒子,里面竟是一副美玉琢成的首饰,莘奴吩咐廉伊找到合适的卖家去卖掉,以便购进原料。
廉伊虽然是饥民出身,可是仔细打量了玉色后竟然变色道:“这等罕见之物,莘姬当真是要卖吗?”
这美玉乃是媲美和氏的美玉,怎能不色泽灿灿迷人眼眸?
莘奴点了点头,对于她来说,这副首饰虽然色泽迷人,也不过是王诩床底间的赏赐之物罢了。
可是在廉伊看来,女子皆是心爱自己的首饰细软,莘奴这番举动真是有家道落败的无奈与辛酸……少年咬了咬牙,捧着首饰盒转身出门去了。
可是姬莹却忍不住想要大骂莘奴败家:“不过是个燕脂铺子而已,何至于要卖掉自己的细软家当?恩师那般本事,难道还是要靠你养家?你岂不知他昨日与田忌、孟尝君还有诸国公子们宴饮,仅仅是因为一位赵国的歌姬,便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啊!”
说这话时,姬莹可是半点没有顾惜莘奴的心情,在她看来,这莘姬就是被恩师给睡傻了!男欢女爱,天亮露水便干透了,大家各自安好便是。可是莘奴居然这等上心的为恩师赚钱卖命,还是真是为男人皮囊所诱惑,癫狂了的样子,便是要一早点醒她才好!
他们的恩师可是舍得为女人花销重金的呢!端看那美人是值得捧在手心上,还是只配驱使为马牛。
现在看来,她的莘奴姐姐便是当牛做马的,竟然落魄到了典当家私的地步了!
莘奴听闻了姬莹的话,心内也是一声冷笑,她又何尝不知这王诩老奸巨猾,私存了几许重金,却吝啬的不肯拿出,接济一二。可是这燕燕脂铺是她一手经营,也是诚心作出一番成绩给那王诩看上一看,怎肯功亏一篑,因为一时的周转不灵而宣告失败呢?”
在鬼谷里时,白圭曾经作为夫子给莘奴亲自上过一堂讲课,讲述的俱是他从商时的心得体会。其中一句“行商如作战,胜负在瞬间,时机的判断,能决定生死”一句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她也算初涉商道,本来燕脂铺经营得有声有色,只因一时的大胆豪赌,定下了囤积牛皮的策略,竟然有深陷泥潭之感,困在泥沼之中一时便挣脱不开,面临着末顶之灾。可若如此认输,岂不是被那王诩笑掉了大牙?
到时,那削好的小棍便是要啪啪打在自己的脸上。所幸那套首饰换得的金数目还算可观,一时购得了制作燕脂的原料,选派伙计,增加人手,尽快赶制,也算是解了燕脂铺的燃眉之急。
可是燕国公子姬职那边,却一时不好打发了。这几日姬职送来的情意绵绵的绢帕日益频繁。绢帕上的每一行字都有如熔开的铜汁一般,灼得人睁不开眼。
不过姬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在一旁怂恿着道:“看这字句,倒也是个懂得情趣的青年。妫姜姐姐也说,燕国公子一表人才,相貌不俗,乃是个英伟的北方好男儿。既然这样,姐姐你也莫要太过无情,白白辜负了公子的一番美意。只有这多多体验一番,才知男女之事不可言的绝妙,也不算辜负自己的青春。”
莘奴都懒得去瞪姬莹,不过燕国公子显然已是耐心全无。他在临淄城逗留这么多日,虽然期盼有战事发生,可心内也隐隐期盼着丽姝之言能够落空,每每无人时回想起她的一笑一颦,真是如酿酒一般越久越有味道。
可惜这番赌约的对象是个女子,不如君子一般重诺。几次三番邀约,都是躲躲闪闪,竟是连回信都没有写上一封。
这日是燕脂铺休市之日,按着商贾中的规矩,休铺这一天,每个店铺的主事都要沐浴更衣,祭拜一下文财神比干,传说这比干拥有七窍玲珑之心,行商为官无双不能。这行商之人,最不可短缺的就是心眼。久而久之,民间就有了这样的习俗,多拜一拜,祈求着这心眼也能多开一窍,更有着祈求店铺生意兴隆之意。
莘奴虽然不大相信这些,但是也要顾及店铺里其他初始伙计们的士气。所以休市这天,一大早便早早的拜上贡果,猪肉还有一棵生牛心等祭品,带上了闲极无聊的姬莹,一起坐上了马车赶往燕脂铺。
这日因为休市的缘故,繁华的街市骤然清冷下来。当马车的木轮压着青石板路,吱吱呀呀地行到小巷时,突然被人拦下了。
等莘奴撩开窗帘一望时,脸上微微一变。原来拦下车马的正是带着几名侍卫的燕国公子姬职。这姬职还算是有些风度,白白付了三十车上好的生石灰,却屡屡遭受佳人的闭门羹后,竟然能保持风度,面带微笑,和缓地说道:“莘姬这般匆匆,可是因为记得今日是三月之约的最后期限,特意来找寻在下赴约?”
莘奴自幼受了父亲莘子人当有节重义守诺的教育,可如今却被人堵在了马车里面,变相地逼问着可是要抵赖,不守承诺,真是有些愧疚。
若这燕国公子是庞涓豪横一流,她也能理直气壮地做个毁约的小人。偏偏这燕国公子重理守义,更是慷慨地解了她生石灰的燃眉之急。而且这豪赌也算是二人同意定下的,一时间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全没有这档子事,也违背了莘奴做人的准则。尴尬之余,只能僵坐在马车里,说道:“我并没有忘,只是这三月之约尚有六个时辰,君怎知今夜不会风云突变,骤起战事?”
姬职来前本是心中带气,已做好了莘奴抵赖的准备,不想美人明艳如昔,却带着几分少女娇憨。明明是一脸不想认账的表情,偏还逞强的犟嘴,硬是掰算这最后的几个时辰,犹做最后的困斗,当真是娇媚可怜得很啊!
当下不由得语气一缓,轻声低笑道:“莘姬所言极是在理。既然如此,待得莘姬回店铺内,做完祭祀后,可否随在下到西城鸿雁台一叙,正可把酒赏月,更可远观城外的战事烽火。”
齐国的西方正是魏国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