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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为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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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冷清的学堂,这几日却骤然热闹了起来。有许多诡辩与排兵的弟子也突然对这金钱俗物起了兴致。原本不大的学堂挤得满满当当。
  因为初入课堂,众人都是对利钱不熟,时不时要向莘奴讨教,一个个都是求学若渴!
  步入学堂的章祖一皱眉,藏着褶皱里的老眼慢慢悠悠地环顾了四周,说道:“怎么个个都对钱币这般上心?既然这样,老夫也不能卷拂了诸位求学之心……”
  鬼谷向来不缺钱银,是以私库里积攒的这些零散碎钱也是几许未动。一群少年郎蹲坐在散发着铜臭味的圜钱中,一枚枚的细数钱币,竟然是一日都没有数完,只将一群平素洁身自好,远离钱利的君子们消磨得叫苦不迭。
  莘奴终于可以清净地修习完功课,不由得感激地望向了章祖。
  章祖摆弄着新制的算筹,似乎自言自语道:“吃一堑当长些教训,与其招惹那些个无用的毛儿,不如自己习得技艺这才是长久之计……”
  莘奴自然明白章祖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拿两年前的那次私奔敲打自己。章祖面冷心热,莘奴是领情的。两年前的事情现在想来,的确是自己思虑不周,将王诩的能耐想得太过简单。
  那时的王诩,虽然一如对待小时的自己那般冷淡,但是衣食起居却从未苛待自己,甚至身旁的仆役也是按着莘子健在时的规矩,称呼自己为女少主。
  可是自己与孙伯私逃被抓后,竟然能惹得他那般动怒,也是莘奴始料未及的。也是那时,她才发现王诩竟是对自己存着那般可怖的占有欲。俨然已经把自己视为他的私物一般,一遭触怒这个阴险之人的下场,便是自己两年来的境遇。
  加上之前与老仆的私逃,再次让莘奴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具备摆脱那竖子的力量。所以就算章祖不提醒,她也绝不会与这些贪慕美色的少年有任何的瓜葛,免得再出动了王诩的逆鳞。
  既然想远远避开这些孟浪的少年,莘奴完课后,便总是与妫姜呆在一处。
  妫姜不似张华那般活泼,闲暇时倒是与莘奴一般喜好读书。二人相处倒也各得清闲,有妫姜在身侧,那些个想要递交情诗的少年也要忌讳一些,不得近身。
  不过妫姜这几日却痴迷上了博弈。整日盘布棋盘,看着棋子交错的盘面久之不语。
  莘奴知道,她是因为照顾那伤重孙仲的缘故,闲暇时,陪着不良于行的孙仲下棋,竟然屡次败在他的手上,一时起了好胜之心的缘故。
  那孙仲虽然识人不清,却是个用兵的奇才,于棋盘方寸间也收发自如。
  莘奴因为幼时常于父亲对弈,倒是精通博弈之道,便陪着妫姜对下几盘。
  这日那妫姜又要去替孙仲换药,便对莘奴道::“姐姐,你既然闲来无事,也陪我一同去吧,正好一会与他博弈时,你可在旁替我瞭阵。所谓当局者迷,也许姐姐你能看出他的些许破绽呢!”
  妫姜难得开口求人,莘奴自然是笑着答应了。便帮着妫姜整理了药箱,烫洗好了缠布。不过莘奴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此时正好开口:“妹妹你出身齐王室,为何要学着世人看不起的医道?”
  妫姜微笑道:“世上珍宝无数,可生命却是最昂贵不可估量的。世人轻贱行医者,可是又最离不得可妙手回春之人,我学医是为了能够掌握更多人的生命,操控他们的生死……”
  她说话轻柔,可是莘奴听了却微微打了个冷战,那一句“操控”不知为何,竟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之感。
  不过妫姜说完后,却是柔柔一笑道:“看姐姐吓的那个样子,就算身在王室,女子也不可如大丈夫一般掌握自己未来的出路,不过图个自救罢了,哪里还有本事操控别人的生死!说笑耳,不要当真啊!”
  莘奴也跟着一笑,可是她却知道妫姜所说的确有些道理。
  想她在魏宫里只停留了那么短短几日,可是自己的从母琏夫人却可以冷酷地命人割掉自己的舌头。想来妫姜自幼生在齐宫中,这种如履薄冰之感更是深透体会了,如果学医能自保,那么对于妫姜这等聪颖的女子来说,医道可比诡辩一类的实用得多。
  见莘奴也陪着妫姜一同前来,孙仲倒显得有些慌乱。
  不过莘奴却面色如常,在一旁给妫姜搭手。
  虽然只习医短短数日,可是妫姜已经粗通皮毛,换药包扎俱是有模有样。莘奴在一旁这才看到了孙仲双腿的伤势,真是让人看了一阵的揪心,可怜一个翩翩少年,就算敷抹了灵丹异草也落得终身的残疾了。
  没想到那庞涓在沙场上心狠手辣,私下里对待同门也是这般无情。魏王重用这样心胸狭隘之人,看来不是魏国之福。
  “听闻孙郎准备伤好后下山,不知可有好的去路?”妫姜一边换药一边问道。
  孙仲摇了摇头,眼底隐隐有着恨意,一脸落寞道:“不知何处明君能不嫌弃我这个废人……”
  妫姜柔声道:“昨日听闻孙郎对兵阵的见解,足见您是个用兵奇才,齐国的田忌田将军向来厚待门客,若你不嫌弃,我可委托人举荐于你到他的府上为食客。至少可以保证孙郎您衣食无忧,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孙仲听了眼睛一亮,他先在心内满是对庞涓的恨意,若不除去此贼,真是死不瞑目。
  齐与魏一向是劲敌,若是能在齐立稳脚跟,将来便一定有机会借助齐国的力量来对付庞涓。
  当下他立刻赶紧地朝着妫姜鞠躬道:“若是妫姬能为在下谋得这份前程,仲自当感激不尽!”
  妫姜笑道:“你自当感激,可是一会博弈时,可不要手下留情,不全力而出啊!”
  于是二人摆布了棋盘,开始博弈。
  也许是因为妫姜之言,孙仲一扫往日的颓丧,虽然坐卧,腰身却挺得笔直,与妫姜有说有笑地对弈,未再望向莘奴一眼。
  莘奴默默坐在一旁,看着孙仲的棋步果然精妙,不过旁观者清,虽然孙仲手法巧妙,还是被莘奴看出,他故意不露痕迹地让了两步。
  想起这孙家二郎昔日之言,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翘。到底是兄弟,虽然性情不同,可是心内对仕途前程的渴望却是一样的,所谓佳人也不过是在人生得意时的点缀罢了,真是要了紧要关头,谁又能顾得上谁呢?
  章祖说得是对的,自己不可再妄图依靠他人的力量摆脱这如梦魇一般的鬼谷了。
  这次对弈,虽然战得激烈,却是以妫姜的险胜一步而告终。
  待得二人尽兴收了棋盘,莘奴借着妫姜起身去取热好的汤药之际,不经意地对孙仲道:“对了,前几日我随谷主入宫,正巧见到入了魏宫的申玉妹妹,昔日我们再谷中相处得宜,现在倒是有些挂念着她,不知她现在魏宫一切安好?”
  孙仲一愣:“莘玉?她是魏王失离在外许久的女儿,如今得恩师助力,能找寻回来,自然是荣宠有嘉了。
  “莘”与“申”乃是谐音,听莘奴这么一问,孙仲只当她真是与申玉相熟,便顺口将他所知尽是吐了出来。
  可是莘奴听了此言,却是心内猛地一翻!

  ☆、第 31 章

  诸侯重血统,对认义子义女从不热衷。当初之所以拣选了些姬姓的女子入宫,也不过是为了联谊罢了。就算王诩本事通天,也不可能强塞一个与姬姓毫无干系的女子入魏宫成为女公子。
  她原本认为王诩不过是给魏王进献了美人,没想到那申玉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魏王的女儿,听孙仲话里的意思,俨然是失散多年的骨肉一般……
  从医馆出来时,莘奴心事重重,回到自己的院落里,便坐在了檐下的木廊上,不知在不觉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心念流转,轻轻将它抹了下来,映着阳光仔细去看。
  乍看花纹简朴的玉镯,当阳光透析出来是,便可发现手镯里刻得一行字,那字体甚是古怪似乎扭花一般。
  莘奴站起神来回到内室,在箱柜里翻出一块软帛,然后再在手镯里摸了涂唇的燕脂,在用软帛拓印下来,这才发现镯子里刻的乃是古体大篆,这与时下魏国所通用的篆字是略有些出入的。加上字体变形得厉害,一时看不大清,可是依稀能辨识出“罃”字。
  莘奴慢慢放下玉镯,只觉得握着玉镯的手都有些微微发凉。
  姬罃,正是当今魏王的名讳!
  为何当初王诩也将自己的手镯取下送给那申玉佩戴?而为何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上磕着一个并不常见的“罃”?而母亲当初给了自己这玉镯时,又为何再三叮嘱自己去见魏王?
  女儿家的天性隐约猜出了这里有些蹊跷之处,却是怎么想都有些想不破。
  最后只能是慢慢将手镯又戴回去,靠着屋内的梁柱又想了好一会……
  就在这时,张华的声音从廊外传来,兴奋地喊着:“莘奴姐姐,快些出来,鬼谷子要在学堂给诡辩弟子们授课,我们也可旁听一二呢!
  几乎夜夜都要相见的人,实在是毫无新鲜之感,可若兴味阑珊地说不去,依着张华的个性肯定是要刨根问底的。
  莘奴慢慢地站起身,回应了张华一声,便随着她一同往前院的大讲堂走去。
  虽然众位新弟子拜入鬼谷门下月余,可是一直未得鬼谷当面亲传。
  今日午后,难得鬼谷子要亲自给诡辩一门开堂授讲,一时间所有的弟子都涌到了大讲堂。堂内坐满了人,就连堂外的被春日晒得滚烫的地面也铺上了席子坐满了人。
  不过那一向傲慢的诡辩弟子毛奉倒是很体恤自己的几位同门师妹,竟然老早便在最紧俏的讲堂前排的侧席,留了四个席位出来,还特意名自己的仆役将席子换成了檀香熏制的香席。
  这几日,毛郎也很热衷于商道,一概往日的骄横,时不时游走在莘奴面前,更是挽袖子蹲坐在私库里数着圜钱的佼佼者。
  一看莘奴与张华一起走了过来,他连忙殷勤地迎了上去:“二位请随我来,这外面太晒,若是伤了肌肤可不甚妙,里面有我为几位丽姝留下的坐席,旁边的小案上还有美颜的三豆饮……
  这毛奉乃是秦国的公卿之子,虽然是不化蛮夷之国的臣子,但吃穿讲究倒是不逊于中原诸国。这三豆饮乃是神医扁鹊留下的处方,取黑豆、绿豆与赤小豆、另再加甘草与蔗糖一起熬煮研磨成浆,最是润肤养颜,于生了痘疮的肌肤最有效。
  张华这几日水土不服,又加上熬夜读书,额头上冒出了几颗发肿的红痘,一听有这般讲究的三豆饮,立刻喜不自胜,拉拽着莘奴便入了大讲堂。
  到了毛奉指引的席位上一看,在满满一室的男儿汗味中,靠近廊柱的地方简直是仙境幽土啊!位置宽敞不说,小案上还有一鼎小小的香炉,而姬莹与妫姜一早便到了,也坐在这特供的席位上。
  姬莹向来爱查看这等男女私事,往日眼高于顶,经常与张仪分庭抗礼的毛郎,今日竟然屈尊围绕在他一向看不起的女子身前,做谦谦君子状?哼,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在围着哪一个打转儿。
  这几日姬莹收到的情诗锐减,内里的缘由便是跟莘奴在郊游时掉了帽子有关。虽然心系于鳖羹美般的鬼谷夫子,可是身边的簇拥们这般见风转舵,到底还是伤了姬莹的自尊。
  是以现在见了莘奴,便更加的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先是伸过头来,用力地嗅闻了几下莘奴的脖颈,然后阴阳怪气道:“这浑身都是皂角之味,莘姬洗得未免太过用力了吧?可是欲盖弥彰,这几日幽草树丛后忙得不亦乐乎?”
  莘奴的确洗得很用力,昨日夜里在浴桶里足足温泡了半个时辰。需知“鳖羹”之味太浓,可是不是一时能洗干净的。
  至于姬莹的阴阳怪气,莘奴也只当作是没有听见。
  就在这时,只见身着长襟选玄袍的男子,手里持握着一对玉蝉,长冠伟岸一路翩然而至。
  不得不说,身材高大而长相俊美的男子天生便是带着压人的气场,所到之处,竟是让一群涉世委身的少年儿郎们自动哑了声音,一脸恭敬地跪伏在地向恩师叩首。
  当王诩垂眸慢慢落座于讲坛之上时,满场静寂,只能听见王诩手里揉搓的玉蝉碰撞的清脆声。
  “诡辩一门胜在胆识,当有在君侯面前镇定自若的胆识,某不过是一山野人耳,虽然是你们的夫子,也不必太过拘礼。”
  王诩看上去心情不错,俊美的脸上带着微笑,当真是有些平易近人的意思。一时间学堂中的学子都因为恩师的戏言而舒缓了神经,纷纷放松地一笑。
  而姬莹看见了“大补之物”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含情脉脉地朝着恩师望去。
  王诩见众人松懈下来,便悠闲地放下了手里的玉蝉,用长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扬声点出了学子的名姓,开始逐一测问。
  此番诡辩之门弟子众多,就算是日常给他们授课的夫子,一时也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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