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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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她使出什么样的解数,都不能与李培南的金钱豹友好相处。
豹子因此也成了她的天敌。
天敌在外,武功高强的人睡得浑然不动,她苦苦熬了半宿,终于撑不住睡意,一头倒在了床铺边。安神香气重重掩落下来,堵塞了她的神智——试想以武力强盛的李培南险些都抵抗不住这种香气,她一个文弱身骨的姑娘,又怎能时刻保持清醒。
天亮时,闵安被喧哗声吵醒。她揉揉眼睛,触到脸面柔净,才知道有人已经给她擦拭了口水等脏物。她正要说声“谢谢莲叶姐姐”之类的感激话,突然又觉察到事情不对劲。
她穿着一袭雪袍躺在李培南的怀里,李培南坐在床上,任由她两手揪住他散开的衣襟。她拽了拽衣衫,认得不是昨晚他穿的那一套。不出多久,她就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他曾穿过的睡袍。
闵安羞愧难当,滚落下床,光脚朝槅门外跑去。外面桌旁,还好好蹲着一只豹子,面相凶恶,凭空亮出一声吼叫。
她退回床阁旁,想都没想,伸手去抓李培南的衣襟寻求保护。直到半裸的胸膛出现在她面前,传过来一阵鼓鼓有力的心跳声时,她才像被点醒了穴位一样,内中血脉经络通通滚过一股火热,让她噌的一下红透了脸。
她恼怒,又羞愧,责骂自己怎能一遇危险就失了礼度?她本想质问李培南,为什么趁她熟睡就占她便宜,可是以眼前现状来看,原因出在她身上才对。
说不准,还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想到这里,闵安背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脸。
李培南系好衣襟带子,不慌不忙说道:“昨晚豹子刨门,你跳进我怀里不愿意下来,我只好让你抓持了半宿。后来不知你听到了什么,又掀开我的睡袍朝里面钻,我只好将睡袍脱下来送与你。”
闵安听到这里跺了跺脚,连耳朵也捂住了。“公子应该撇开我啊!”
李培南起身走过闵安身旁抿了口热茶,扬扬手,将豹子支走。“你抓我那样紧,我若用力,就会掰断你的手腕,我自然只能坐着不动。”
闵安看到豹子一跃而起的影子,神智彻底归位:“公子说动不了,那这只豹子又是怎样进门的?”
李培南看了闵安一眼:“没想到你睡得这样沉,还爱忘事。”
闵安掐着自己的手臂,使劲回想她忘了哪些事。
李培南解疑:“早上父王来了一趟。”
事情缘由需从昨天算起。张放领会到李培南的旨意,特地捱到深夜,才将李培南的口信传到,李景卓听得火起,连夜就要赶到世子府教训李培南一顿,被张放死命劝住。天刚亮,忍了一宿的李景卓径直闯到寝居外,不出意外又被侍卫们跪地阻挡。他当即按捺不住,依着脾气踢开门,李培南已稳稳候着了,从帘帷后送出声音:“父王再向前走一步,就是唐突了我的妻子,我与父王势不两立。”
李景卓自然能猜得到,帘帷后“侍寝”的人是谁,此刻的光景又会成什么样子。他甩了袖子先行离去,依然发落一句下来,要李培南随后去请罪。
李培南当然不会去请罪,闵安还睡在了他怀里。他向闵安解释了一些缘由,真话假话参半,却闭口不提他知会父王要娶她的密事。
闵安一听到楚南王来过,就不自觉地握着一手心汗。
李培南继续说道:“他要见我,向来不讲规矩。我不去应门,他就将门栓踢断走了进来。那只豹子顺势也钻了进来,向我讨要肉食。”
闵安听得快哭了:“那王爷……不就看见了……我和公子衣衫不整的样子……”她多次折损在楚南王手里,十分后怕,这会儿已经急得心里打鼓。
李培南将闵安的急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说道:“你不用担心,该担心的人是我。”
闵安烦闷:“公子又何出此言?”
“两人共处一室本无事,你却闯进床里来,势必会毁了清誉,而姑娘家向来又把清誉看得比命还重。”
闵安由衷点头,埋怨道:“你也晓得坏我清誉使不得啊,当时又不推开我——”
李培南突然放下手里的茶杯,极清楚地说道:“说错了。”
“怎会错!”
“我被你闯了床帏,抓住了身子,是我的清誉被毁。”
闵安看着李培南修长有力的身材,也注意到了他那双强韧的手臂,脸上不由得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李培南淡然道:“我已说过,一旦睡下,就会不省人事。你如此便利地闯进来,对我上下用手,还有什么不信的。假如你摸也摸了,睡也睡了,不泄露一点风声,我们的名誉尚能保住。难就难在你来得直接,让父王抓到了现行,父王知道我们共宿一事,必然会训斥我,不出多久,半个昌平府就会传遍府里的动静。动静传出去会导致不好的结果,日后昌平人见了我,想起我睡下醒不来的毛病,会以为堂堂世子在床上原来是个软弱角色,误会又这样传散了开去,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到府里来给我做妃子?”
闵安听着密不透风的连番理由,不得不呆立当地。
“所以说,是我的清誉被毁。”
寝居里极静,李培南一动不动地看着闵安,等着她的反应。
闵安艰难地开口:“公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如公子缓缓劲头,让我留心下,看哪家的小姐愿意嫁到府里来,我给你们说个媒。”
“你要负责。”
“错在我,我一定负责办好公子的婚事。”
“怎能祸害其他小姐,只能是你嫁进来。”
闵安急忙摆手推脱。
李培南掷地有声:“由不得你推脱责任。我已派人向吴先生提亲。”
☆、第109章 催婚
闵安“误闯”李培南床帏,又被他催婚,心里直发憷。她逃出世子寝居,一路小跑进唯吾院,去找师父商议对策。院门外,师父正举手作揖向一身官袍的太傅告别。
闵安看见宫中之人突然出现在世子府,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吴仁回头看见她,叹口气,将她唤进厅里,细细说了刚才太傅专程来一趟的原因。
“太傅代世子向我提亲,我已经答应了。”
闵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师父一向不待见李家人,最是不喜行事跋扈的李培南,怎会轻易答应李培南的提亲,将她许配给他?
吴仁再叹口气,持重说道:“你莫怪我这个决定,你心里想什么,想跟着谁,我都知道。玄序现在犯了事,后果难保,我绝对不能再将你托付给他。我答应世子的提亲,也不是一时发头昏,随口应下的,你先坐下来,听我跟你说说原因。”
闵安木然坐下。
吴仁说道:“现在整个世子府都知道你是姑娘家,还夜宿在世子寝居里,不管事情中间有没有曲折,风声传出来就对你不利。世子这个时候诚心来提亲,我为了堵塞其他人的风言风语,自然在口头上也要答应他的。”
闵安一听到“口头”两字,眼底稍稍一亮,以为师父是采取权宜之计,用来搪塞李培南催得紧的提亲要求。
吴仁怎会不懂闵安的想法?他拍拍她的头,继续说道:“我本想缓缓世子的催请,等玄序的事判定下来后,再带着你和花翠离开。世子大概猜得透我的想法,托太傅过来提亲,还给我捎来一封密信。信上说了三句话,就是看到这三句话,我才下定决心将你许配给他。”
闵安并未问信上说了什么,只是苦涩地念叨了一句:“这样说来,我还是要嫁给他了?”在她的心里依然惦记着玄序的时候。
吴仁摸着闵安的头,叹道:“世子写明,可为你削爵为民,远离李家是非,终生庇护你不受王爷等一干人的倾轧。”
李家权力争斗是非、楚南王欺压闵安、世子身份干系,正是吴仁最为顾虑的三点,他本想利用这三点理由推挡李培南的提亲,没想到被李培南先行一步预料到,并给出了明确答复。眼见事已至此,李培南又表露了如此大的决心,吴仁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李培南?
因此闵安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吴仁唤花翠给闵安梳洗,闵安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心思还没转过弯来。她听见了师父说的话,也明白李培南为了她,能做到什么地步。说不震动那自然是假话,她根本就没想到李培南会如此看重她,甚至会放弃他的尊荣身份。记得她以前为了遏制他强留住她的心思,还曾向他逼问,是否真的不顾及名声,娶一介寒女为妻?当时他的答复很明确:不娶妻,只留她在身边而已。
可是如今为了娶到她,他费尽了心思,还能做得更多。
花翠给闵安梳好了发辫,将她整饬得清爽漂亮了,才推她出门,期间并没说一句话。老爹吴仁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也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话。闵安却是知道,连义姐都支持了师父的决定,那么她的这次婚礼,是实打实的逃不掉了。
闵安满怀心思地朝着书房走去。短短两个院子的距离,却让她走了一刻钟。眼看离得李培南越近,她的脚步越是踟蹰。这几天连番掀起风浪,李培南多次伸手拉她出漩涡暗流,她对他十分感激,印象也改观了不少,再也没了先前的厌恶之情。
可是事关再嫁一项,她的心底依然是抵触的。
闵安收拾好了脸上的神色才迈进书房门。李培南穿着石青色常服站在桌旁,通身摘了配饰,只在袖口翻出一片金丝藻绣,看起来整个人变得亲和一些。闵安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半晌才迸出一句话:“王爷呢?王爷总不会答应公子的婚事。”
楚南王俨然成了她最后捞住的救命稻草。
李培南先指指主座:“坐吧。”见闵安温顺坐下,使得他满意了,他才走到座旁说道:“我派非衣暗地劫了父王的生辰纲,父王若是听到被劫的消息,铁定要赶过去处置后事。”
闵安惊异:“公子竟敢去劫自己的父王——我是说,非衣一向对王爷恭敬有加,又怎会受公子指派?”
“我自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让李培南费了点口舌。非衣听到支使时,也曾警觉地说:“此时派我外出,不合时宜,府里连番起动荡,还是留下我这帮手较妥当。”
李培南淡淡道:“父王整治闵安多次,你劫他生辰纲,权当为闵安出口气。我留下来主持要事,否则,机会可不能让与你。”
非衣当真被李培南支使开了,去了昌平府外劫道。只要有李培南承担罪责,且能小惩王爷一下,他还是乐意促成的。
李培南一连撵走两个干系人物,不对闵安说个中细节,闵安却是受催婚刺激,头脑越发清醒,立刻想起了引发的后果。“所以王爷无暇顾及世子府这边?”
“嗯。”
“公子成亲是大事,哪能不听从父母之命?”
李培南不以为然:“不做世子,便不需听从父王命令,大小事务全权由我做主。”
“世子身份非同小可,又哪能随便推去的?”
李培南递过糕点给闵安,闵安未接,他径直拈到她嘴边,示意她咬下。她坐着没动,他才应道:“我在朝野擅权行事,多次受老臣弹劾,父王弹压不了底下的讨伐,必然要处置我。”顿了顿,没再说了。
闵安推开糕点,疑虑道:“除去我所知的那些,公子您……还擅权行了哪些事?”
李培南的眼皮都不见抬一下:“你又知道哪些事?”
“冲撞公堂、借机追杀敌对官员、抗旨不尊、私审疑犯,还有打伤了小侯爷。”她暗想着,简直是楚州一霸。
“那都是小事。”李培南哂道。
闵安不由得抬了抬声音:“还是小事?”
“我在西疆屯兵,超出了行制,太后那边始终不放心。回来后占了清泉郊野,私设军镇,恰逢幼帝宾天,太后怕我造反,加紧催促老臣言谏。我不让出一部分兵权,太后必定又要对父王施压,到时候处罚依然会落在我头上。”
闵安仔细想了想,说道:“即使公子把持了兵权,造成了祸害,也不至于被削爵为民吧?”
“那是最坏的打算。”
“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
“被削了也无关紧要。”李培南淡淡道,“成亲事大,你逃不脱。我说这么多,是为了告诉你我的决心,听懂了么?”
闵安无奈点头。
李培南捻捻她的衫子:“去换喜服吧。”
闵安快要跳起来:“哪能这样急!”她连拖一拖的机会都没有?
“喜服花烛一切备用之物已置好。”
闵安低头坐着磨蹭,不肯挪步去备亲。李培南推了推她,见她皱着眉抵触,只笑了笑,弹了一记她的额角。她受痛抬头,立刻又捞起另外一根救命稻草,问道:“非衣什么时候回来?”
非衣曾告诫她要远离李培南,若他在,一定会阻挠婚事。
李培南淡淡道:“不用起那些心思,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