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毫不犹豫地用手从伤口处摸出一把血,抹在嘴边和脖子上,再两眼一闭,歪倒在坑底假装断了气。
车夫看得有些傻眼,试着将伤腿从车厢底抽出来,向闵安爬去。闵安突然睁开一道眼缝儿,朝车夫努了努嘴:“大哥你快装死呀,死了他们就不会用弩弓射我们了。”
由于情况紧急,闵安也就不能解释在他做书吏时期,与民众广泛打交道后,所了解的猎户痛惜弓弩成本,不会贸然发射铁箭的事实。
车夫想着不能给树上的公子拖后腿,尽管他后腿已经被压伤,正在拖着了。他索性拉过车座上的软毡护在胸口,也歪倒在闵安身旁。
没想到闵安又发话了:“大哥你那死相不对。”
车夫低声应道:“该怎么一个死相法?”
闵安听到树上的非衣正在吸引猎户们的注意,抓紧时机说道:“公子都说了来的是猎户,与他们对答数句都没有打斗起来,可见来的这批人无多大武力。但他们手上弓箭厉害啊,并且又看多了猎物的死相,我们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关键就在嘴边泅出的血丝和脑壳软下来的角度,像我这样才是正确的。您还拿个软毡紧紧护在胸口,难道是在指望着人家去猜想,那账本正好藏在里面么?”
车夫恍然大悟,丢开了软毡,闵安趁机勾过来,将它垫在了脑后止血。
坑底两人一动不动保持着死相。
坑外的猎户们果然没有去射杀两人的“尸体”,只是围聚在一起,向非衣发动攻击。非衣武功高于所有人,不大费力就打退了众人的进攻,手上的软剑也如灵蛇一般,直取他们的肩井穴,迫使他们松开武器,却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
游斗一刻之后,负伤的猎户们纷纷逃进山林遁去。非衣纵身一跃,抓住最后的一个,将他掼到地上,踩住他的肩,喝问:“谁派你们来的?来干什么?”
被抓的猎户痛得龇牙咧嘴,哪里受过这种阵势,不消非衣脚上再用力,就痛快地招了:“山里来了一个相公,拿着文书,招募猎人去道上劫马车,上面有官府的印,所以我们信了。他要我们截住马车,不准我们伤人,只说你们身上有财宝,他只要一个黄皮的账本,我们一想这买卖成啊,就挖坑等着了。”
非衣倒持软剑剑柄,将剑尖对准猎户已被刺伤的肩井穴,一点点下滑寒气森森的光泽,引得猎户惊喘:“公子手下留情哪,我说的都是实话。”
非衣冷笑:“实话?那我来问你,官府的人是怎样知道我们去了桃花寨?”
猎户道:“我们不知你去了桃花寨啊,那相公指点我们,只要等在你们回来的路上就行了。”
非衣想了想,知道猎户所言不假。他又问:“你说的相公是什么人?”
猎户急道:“不知道他叫什么,说是王大人派来的书童,穿着一件青布衫子,手上拿着官府的文书,瞧着蛮斯文的。”
“那人现在在哪里?”
“翻山走了,走的是小道,交代我们拿到账本之后,去官府交给王大人。”
非衣再拷问猎户,也问不到进一步的消息,道了声“滚”,让那猎户连滚带爬地走了。
坑底毫无声息,非衣只得走到坑边喝道:“你们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闵安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上面的情况,才费力地搀扶起车夫,在非衣的帮助下将他吊出了坑洞。折了腿的白马也歪倒在一旁低声嘶鸣,非衣于心不忍,将它们一一救出,并包扎好了伤腿。
闵安摸了摸脑后,手上泅出了一大团血。他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险些没有站住。他歇息了一阵,趁着非衣诊治马匹时,自己顺着绳子爬了出来。坑外车夫已经横挂在伤马马鞍上,听从非衣的指派,先去了清泉县郊的兵营。
闵安有些吃惊,问非衣:“你怎么叫车夫大哥去兵营?难道是要调动军队么?”
非衣缚紧马鞍皮扣,试了试所留下来的那匹白马的脚程,发觉它的伤无大碍后就翻身坐了上去。闵安扯住了马缰,他才答道:“猎户受谁指派并不重要,难得的是一路上世子竟然没有派哨兵前来接应,可见行馆突发了事端,将他也困在了。能困在世子的事端,肯定不简单,先调动守军来助战,才能万无一失。”
非衣打马就要冲出去,闵安紧巴巴地问:“那我呢,我怎么办?”
非衣用手上的马鞭拨了拨闵安的脑后头发,低眼问他:“你撑得住么?”
闵安觉察到这话很熟悉,正是他玩笑着问车夫大哥的那句,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无大碍。”
非衣淡淡道:“你就顶着这样一副死相,不能度过眼前大关么?何必要跟我一起去?”
闵安讪笑:“瞧你说的,我难道不能顺搭个马回客栈,让师父帮我诊下伤吗?”
非衣用鞭子指指马身:“上来吧。”
闵安费力爬上马背,双手无着力处,干脆嗫嚅说了声“得罪了”,就一把抱住了非衣的腰。非衣皱了皱眉:“拿出一点男人的风骨来。”闵安无奈,将两手反扭到后面去,揪住了马臀皮,一路随着非衣颠簸。
非衣风驰电掣跑了一阵,无奈调转马头,将落在路边的闵安捡起。再跑了一阵,他又得回次头,捡起摔在地面上一蹶不起的闵安。最后,他失去了耐心,对闵安说:“到我前面来,抱住我,再掉下去我就亲自踩死你。”
闵安忙不迭地爬到非衣身前抱住了他的腰,侧坐在马背上,将一颗头塞进非衣的胸口处。非衣催动白马疾驰,在风里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闵安闷声答:“头晕,借我靠靠。”
非衣低眼看看闵安脸上带灰、脑后濡血的模样,暗叹一口气,就没有掀开他。闵安越觉困顿,将非衣抱得更紧,额头的灰尘、帽子上的沙土不可避免要蹭到非衣的衣衫上。非衣忍耐一刻,说道:“每次随你出来,总要落得不干净。”
闵安像是没听到似的,抬头去看非衣:“您就不能跑慢一点么?我的接牙又要颠落了。”说完后,他还轻轻咧嘴笑了笑,给非衣展示他的断牙处即将要脱裂开来。他那模样配上满脸的汗水脏污,实在是惨不忍睹。
非衣默然一下才说道:“你还是把头低着吧。”
两人在清泉县外的官道上疾驰,非衣几乎都记不清闵安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他一退再退,任由闵安从身前挪到身后,甚至还用绳索绑住了他的腰,借着他的肩膀及后背囫囵睡了一觉。
☆、第31章 监狱反水
正如非衣所推断的那样;就在他与闵安外出公办的一天里;行馆也发生了变故。
清晨;正当非衣与闵安乘坐的豪华马车借着薄薄雾霭驶出了行馆时;主楼栏杆旁的歌姬照例结束了一整晚的等候;在丫鬟的簇拥下回到自己的房阁。她一直盘桓在李培南的寝居外;并未得到李培南的传唤,始终被他那样不冷不热地晾着;但她依然听从王怀礼的吩咐;等着侍夜的机会。
马车毫不声张地离开,歌姬整夜流连在栏杆旁,自然能看到底下的动静。她马上派遣了一名亲信;以外出购买胭脂水粉的名义,将消息送到了王怀礼的耳中。
王怀礼一直在担忧自己做的贪赃枉法之事被李培南拿到把柄,所以才想了个法子,将重金购得的歌姬送到行馆里,一是想讨好李培南,二是想给自己留个眼线。今天天一亮,消息果然传回来了,他听了心一惊,连忙去找新聘的幕僚商议。
幕僚知道王怀礼担忧的是什么,指点他道:“大人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假设世子已经知道了账本的事。他派二公子和闵安出了县城,极有可能是发现了账本的下落。我们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不如等他们回来时再动手抢。”
王怀礼嗫嚅道:“从二公子手里抢账本,不大好办……”他害怕的不仅是非衣的武功,还有非衣背后的权威。
幕僚怎会不懂王怀礼的心思?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妥善处置好王怀礼捅开的娄子。此时,他有自己的打算,想着不能保住王怀礼时,就将王怀礼抛甩出去,任由李培南处置,他自己去掐断中间的关节,让李培南即使拿到了账本,也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他的本领本来就是见机行事、先发制人。
王怀礼极是信服新来的幕僚,是因为他听说过幕僚比先前的典史朱七明更加厉害。见幕僚劝他劫道,他也没有多想,将随后的安排全部交给幕僚打理。
幕僚受命离开,去了山里找猎户帮忙,将时间算得极准。过了不多久,监管牢狱的牢头来向王怀礼报告,吓得王怀礼顿时又慌了神。
司吏李非格暴死在牢房外,尸身还是温热的。
李非格能死在牢狱内,并非离奇之事。在他出任司吏这一职务以来,他曾多次去牢狱里走动,向被收押的泼皮、偷贼打探外面各方面的消息,掌握了不少明的暗的资料。偷子、窃贼多去官员富人的内外宅转悠,往往能发现平常人看不出来的秘密。李非格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有意结交这些底层不起眼的人物,果然被他套到了不少消息。
据传,牢里这两天收押了一个绿眉盗出身的偷贼,那人偷昏了头,竟然摸去了王怀礼的后宅。李非格一听到这个消息,忙备了酒菜饭食,打点好值守的禁卒,连夜来到那偷子的牢房里。
李非格是个老书生,唤那名偷子叫梁上君,觉得好听些。梁上君扯着李非格一顿闲聊,从山里的捕猎说到集市上的赌斗,总之言谈甚健。李非格像往常那样细细听着,从他嘴里搜集到更多消息,时不时地记录下一两句。值守轻监的禁卒只回来探望过一次,见夜深也不催,又悄悄走出牢院。
李非格察觉夜深,起身要走,梁上君就会透露一两句王怀礼内宅的动静,无端引得李非格猜疑。等李非格再追问时,梁上君就顾左右而言他,拉拉杂杂扯上其他闲话。
这一顿酒饭就这样吃了两个时辰,天已透亮,气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鸟鸣。禁卒连忙走回,提来一壶花雕,殷勤给李非格倒满酒,就着场子感谢他平日的照顾。李非格经不住劝,喝下两杯后就醉倒在地上。此时万物希声,轻重两监的囚犯仍在沉睡,禁卒走进北院,放出因犯了命案而囚禁在内的柳二,让他按计划行事。
柳二天生臂力惊人,先前用一只铁腕就勒死了黄石郡的朱留投,奔逃到姐姐家,姐姐柳玲珑为他犯案,杀死马灭愚,事发后两人双双被关押进重监。
若无随后的典史朱七明的案子,他们两人势必会被判决勾斩。禁卒是典史心腹,正愁上头没保住,没了主意时,朱家又派出了幕僚来处置账本一事。他马上主动投诚,依从幕僚的主张,劝服了柳二参与此事。
直等到今天清早,柳二才发挥了作用。他走进梁上君的牢房,站在土炕上倒提住李非格的双腿,梁上君用棉絮堵住李非格的七窍,用干草荐裹住李非格的身子,不出一个时辰,就让酒肉饭饱的李非格在醉梦中死去,且全身上下不留任何伤痕。
这种在牢狱里阴私置人于死地的方法有个名目,叫做“盆吊”,内行人才知道隐情。禁卒见事已成,将李非格平放到牢房外,唤柳二与梁上君各自归位,送出了消息。
一直等在暗处的幕僚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县衙,去山里招募猎户劫道,避开了随后的事端。王怀礼没了幕僚拿主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半天才知道叫仵作进牢去验尸。仵作查验了酒水饭食等物,证明无毒,向院外的王怀礼报告结果。
王怀礼问:“老先生到底是怎样死的?”
仵作答:“征象表明是肚胀而死。”
王怀礼愠怒道:“胡说个什么呢?老先生吃了五十几年的饭没胀死,这会儿就能死了?”
梁上君等人就是要王怀礼这样想。禁卒正站在一边,听到王怀礼不信仵作查验的结果,心里暗着高兴。此时刚好又碰上衙役们要去各自的厅房点卯应班,他们稀稀拉拉地散开了,禁卒就抓紧机会,殷勤劝着王怀礼进牢房再查看一下。
王怀礼拿着手巾擦擦汗,心里衡量一下,还是害怕上头怪罪他即将卸付这里的长官差事时,横生一道司吏命案,只好跟着禁卒进了轻监房。刚进去不久,牢狱里就发生了动乱。梁上君声称县衙栽赃害人,将李非格故意派遣到他牢房外弄死,“趁机”抢夺了禁卒的钥匙及佩刀。他挟持了禁卒,将轻监房里的其他囚犯放出,叫嚣呼喝,鼓动其他囚犯造反。一伙人跑出南边轻监院落,径直冲向北边重监院子,放出了更为穷凶恶极的重犯们。
梁上君一举成事依赖于熟悉牢狱地形及布置。县衙法制规定,到了晚上不给轻刑囚犯加戒具,加重重监院落的值守。辰时之前,所有禁卒去狱厅点卯,趁机喝喝热粥吃些早点,必然会对牢狱四院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