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第39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与委蛇。我辈纵有满腹经纶,却也无可奈何!”
“哈哈哈……”李得一听完这番话,仰天大笑,直到把眼泪都笑了出来。这天下,倒霉就倒霉在这句“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好一个无可奈何!说得好!”李得一松开宋连,双手给他鼓掌。
宋连这会儿也傻了,也不逃跑,就在那儿傻站着。今天李得一这番话,彻底打‘乱’了他的心神,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生所坚持的理念,难道是误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绝对不会有,但为什么我们秉持这四条教导出来的人君,却一个赛一个的‘混’蛋?甚至教导出来的,都是伪君子!一旦长大,就会彻底摒弃所学的礼义廉耻,仁爱道德,沉溺于肆意享乐、纵情声‘色’的漩涡,沉溺于长生不老的梦境。这究竟是为什么?
若只有一个两个人君这样也就罢了,连着三代君王,皆是如此。这,这……
“人君如此,无可奈何。哈哈哈……真是可笑。这句话,乍一听十分有理,实则无耻之极!若人君皆是生来就圣明贤良的君王,还用你们这些儒士教!?正是因为人君有缺陷,喜欢享乐,喜欢声‘色’犬马,才需要教导。你们这些儒士的责任,就是教导人君,让人君学会控制自己的**,以国事为己任,以天下万民为己任。结果你们口号喊的震天响,教不出来好学生,就把责任全部推给这些帝王,说他们天生就是朽木不可雕,天生的昏君。”
“现在,人君经你们教导,却依旧沉溺在享乐之中,不理国事,荒废政务,终至亡国灭种。你们这些所谓大儒一句轻飘飘的无可奈何,就想推脱责任?简直无耻之尤!”
宋连辩道:“当然不是!我辈儒士岂会如此无耻!前辈大儒,多有死谏之人!拼死谏言,奈何君不受之!我们连命都‘交’了出去,君王仍不悔改,还要如何?!”
“等等,俺现在听你这口气,好像承认了人君是无法教育好的?‘我辈儒士拼死劝谏,奈何人君不受。’你方才是这么说的吧?”李得一质问宋连。
“似那平周朝的末代三位帝王,皆是天生昏庸贪‘欲’之辈。我辈儒士纵然拼尽全力,数位前贤拼死力谏,却依旧不能将之导入正途。”宋连此刻藉由前辈抛洒出的热血与‘性’命,仿佛又找回了心中坚持的正义。
“是呀,你们拼尽全力,甚至豁出命去,也无法将皇帝教导入正途。却依然在这里厚颜无耻地教导着别人家的孩子。还说自己能教出一代明君,培养出一位圣明的帝王。你说你们儒士是不是已经退化成了烂赌棍,这个人君不行,我们就再挑一个,挑来挑去,就不信碰不上一个好的。这与赌博何异?输了便是帝王昏庸,哪一天要是走运碰上一个圣君,你们恐怕就会大书特书都是自己的功劳。呵呵呵……”李得一再次放肆大笑。
这番话说的,十分粗俗,但却正好命中了宋连的心底。他倾尽全力教导朱标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朱标有着仁厚礼德的明君之相么?可这明君之相,亡国的皇帝当年也未必没有。
“难道,难道我辈儒士倾尽一生的所学,振聋聩的呐喊,却终究敌不过声‘色’犬马,终究敌不过纵情享乐?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宋连心中开始抑制不住的责问自己。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问题在哪儿?”宋连忍不住开始喃喃自语。
“你想知道?俺知道为什么。”李得一忽然接话道。
宋连闻言,猛就抬起头,死死盯着李得一,“说,你快说,快告诉我!”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礼。学问无先后,达者为先。你既然想要向俺求教,那就拿出求教的样子来。你这副轻佻的模样,哪里能传承俺的学问。”李得一这时居然摆起了谱。
宋连闻言,噗通一声,直接双膝跪地,当着满场众人的面,给李得一行三跪九叩拜师大礼。
但这还不算完,李得一张嘴道:“束脩!”意思就是‘交’学费。
宋连想都没多想,一把扯下自己随身佩戴的一块青‘色’‘玉’佩,道:“这是我师‘门’传承之凭证。已经师徒相传上千年,现弟子恭敬献于老师座下,还望老师不吝赐教愚痴弟子。”
这时候,满场众人全都彻底傻了眼。怎么说好的双方辩说,现在成了单方面碾压,明传东南的大儒宋连居然要给李得一磕头拜师?!导演,剧本不是这样的呀,你他马是不是又开挂了?
在一片惊讶当中,唯有朱禄臣面沉似水,对李得一所说的一番事实认真思索起来,‘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得一毫不客气,径直伸手接过宋连恭敬奉上的‘玉’佩,然后佩戴在自己‘胸’前,接着朗声道:“现在,你既然已经拜俺为师。业已将束脩奉上,那俺自当把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
宋连再次磕头,毕恭毕敬问道:“还请师父告诉弟子,为何我辈儒士教导出来的人君,皆是虚伪贪‘欲’之辈。纵然其少时仁爱礼德,待其长大却依旧纵情声‘色’,贪图享乐,终至败国丧邦。”
李得一朗声道:“此理易知之尔,教导帝王的儒士,皆是邪暗之士。邪师教出来的人君,多半也是邪君。此事也易明也,帝王接受教导时,只学其理,而不明其事,当然就是个半吊子。半吊子哪里管得住自己的**,身为帝王,当然就会纵情享乐。”
宋连闻言,大惊失‘色’,磕头如捣蒜,急忙说道:“弟子驽钝,不明师父所说。还请师父不吝赐教,详细为弟子开说。”
李得一道:“如辈儒士前贤曾有言曰: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又有前贤曾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汝知否?”
宋连道:“弟子知此二言,也曾教与吴王世子。”
李得一叹气道:“哎,问题就出在这上头。讲道而不行道,则是天下第一等大恶人。你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兼听,却在教育朱标时,只让他学习你儒‘门’一家之言,这不正是偏信则暗?你辈儒士,虽然口口声声喊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也这么教导弟子。却在教导时,只允许弟子学你一家之言,把其他的皆列为旁‘门’左道。这不正是立身不正?师者立身不正,则暗,则邪,岂能教出仁圣君王?终究不过是教出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虚伪之徒。”
宋连闻言,哑口无言,跪伏在地,浑身颤栗,抖若筛糠。
“何况汝辈儒士在教导弟子之时,只重其理,却不重其事。如你教朱标知稼穑之事,教他知晓民生艰难,想借此教导他仁政爱民,爱惜民力。此举绝对无,但你在教导他时,却一味只叫他背下书中圣贤的言论,也只考校圣贤所言。但稼穑之事究竟如何,却只让朱标去地头看一眼,就算完成。民生之艰难,也只让朱标坐在轿子里,骑在马上,沿着城内看看街边百姓。如此虚应实事,执理废事,焉有成功之理?”
“如此教学,无非是执理废事。你只说稼穑艰难,却从未让朱标独力耕种一块土地,他怎会知道稼穑究竟多么艰难?怎么会知道“汗滴禾下土”究竟要流多少汗?最多不过是重复背一遍书罢了。”
“执理废事,即是‘偏信则暗’,则不能达前贤所言‘兼听则明’。”
“你们儒士前贤所言,半点无。然而你们这些末学后辈,却固执一理,执着于自己所学皆是正,把别的都斥为邪说,甚至狂言只要读得懂前贤著述,就能治理好天下,岂不可笑?岂不知早已违背前贤所说,早已自甘堕落为左道旁‘门’!前贤说的确实没,但若后辈执着于前贤无,以前贤无的大旗,标榜自己也不会。这却是!!!汝能知之否?”李得一再次出言指点宋连。
“世间道理,万万不能执着。一旦执着,起用即,动念即乖。教导弟子之时,理与事,必须相辅相成,如此,才能‘合而学之则圣’。即是前辈圣人所言,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汝现已明否?”李得一耐心教导着这个年近五十的徒弟。
一席话听完,宋连再次磕头,道:“弟子明矣!理论需与实践相结合,如此才能‘学为圣贤’。”
李得一点点头,又道:“吾今日所言,不过是圣人大道之一鳞半爪。汝切记不可自满,需时时谦逊,日日自新,为道日损,如此,终有一天,必能‘摸’着碰着圣人大道。”
宋连恭敬地再次磕头:“弟子谨受教。从今以后,必然谨遵师命,潜心向学。”
李得一闻言,哈哈大笑:“莫再痴!切莫执着师言,执着又!谁是汝师?汝自为自师也。”言毕,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把那块‘玉’佩掷还宋连。
宋连毫不客气接过‘玉’佩,随即仰头大笑径直走出礼贤馆正‘门’。8
四百六十六章 这一次,总算有了些许不一样
至此,这场辩说,李得一大获全胜。但此时此刻,从他脸上,全然不见任何一丝胜利的喜悦。
辩赢宋连,对李得一其实没有任何作用,不过是能给他增添一点原本就弃若敝屣的虚名。
李得一到现在,从未在意过这些虚名。因为在他双手中,已不知干过多少恶事。
‘乱’臣贼子,杀。贪官污吏,杀。突辽狼畜,杀。戮民走狗,杀。
坑郭无常,诈石麦州,‘蒙’刘败夷,勒索李寺乃,威‘逼’李势銮。
在天下的‘精’英人士口口相传中,李得一是个不折不扣的嗜血成‘性’,无利不起早的恶匪之流。然而李得一连年不断收拢难民,大力发展农耕,使上百万流民能够重新安居乐业之事,却从未有人提起。
因为在天下这些‘精’英人士,争霸枭雄,文臣武将,世家大族眼中,民,不过是好用的工具而已,算不得人。
本来按照潜规则,‘精’英人士斗来斗去,简便输了,也只杀对方带头大哥,小弟都是要么俘虏互换,要么改编。但李得一却不讲这个规矩,他一个不放过,全部皆杀。
李得一杀起他们这些‘精’英人士来,毫不留情,在他们眼中,自然就是嗜血好杀,就是一个暴虐狂傲的狂徒。
但李得一对这些毫不在意。他永远也忘不了,李泉庄那场大火,他一个半大孩子,躲在自己挖的狗‘洞’中,浑身瑟瑟发抖,‘尿’流满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得一有了本事之后,就开始为当年的自己出头。谁害的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就杀谁。
突辽人他逮着一个杀一个,从不留俘虏。坑害了这个天下的那些‘精’英文武,也不例外。窦家皇帝就是运气好,死得早,落在李得一手里,下场只有更惨。当初祖赤仁,可是被他活活杀了三天三夜。
这天下,原本自有其游戏规则。‘精’英人士把天下玩坏玩残之后,自有新的一批‘精’英揭竿而起,把上一批烂到根子里的掀翻,然后他们自己坐上顶峰,重新开始往根子里头烂,直到下一批‘精’英依样画葫芦,把上一批烂到根子里的也掀翻。
这个过程极其残酷,每一个曾经鼓励自己儿孙去追求无上权力顶峰,鼓励儿孙觅封侯的平头百姓,也都已经自觉不自觉参与这个残酷游戏当中。不得好死,是他们正常的下场,品尝至高权力的滋味,也是他们渴望的胜利果实。
但,还有更多无辜百姓,亿万像李得一这样的,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八辈平农,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吃的下贱百姓。他们又是何其无辜!你们这些‘精’英,或者想成为‘精’英的平民,去杀、去抢那至高权力也就罢了。为什么硬要拉着我们这些只想安安静静土里刨食吃的去给你们送死?
你们既然不让俺活,俺也不让你们活。
这天,轮回不知多少次,次次都是‘精’英胜利。这一回,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终于有了一丝丝不同,居然会走上另一条道路,诞生出李得一这么个怪胎。
李得一八辈平农出身,幼时父母双亡,自己懦弱胆小。但机缘巧合,他偏偏有个三爷爷李有水。后来李得一被入侵的夷人像撵狗一样,撵到了威北营。
到现在,李得一浑身本事之大,天下罕有人能挡其锋芒。绝大多数所谓的‘精’英人士,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愧,甚至会忍不住双‘腿’颤栗。
可是得益于师父孙老医官与他师哥小刘团长的教导,如今已经本事极大的李得一,却依然不忘本心,从不愿自甘堕落与那些‘精’英人士为伍。也拒不接受‘精’英人士的恶心理念,什么以天地为棋,靠着强权鬼计争名夺利,